? ? ? ?李馥,號鹿山,康熙甲子科舉人,性嗜書,藏書樓名為“筆山閣”。鹿山先生在藏書史上算不上“大家”,其人真正有趣之處在于他的一枚小刻章,印文曰:“曾在李鹿山處”。后鹿山先生坐事訴訟,藏書多散軼,時人皆以此印文為讖言。
? ? ? ?歷代藏書家,有名的如毛晉(汲古閣)、錢謙益(絳云樓),插架之富(典出韓愈:鄴侯家多書,插架三萬軸。一一懸牙簽,新若手未觸。)甲于江左,其所用印章多為“某氏收藏”、“某人收藏”,以示莫予奪者,然不及百年而盡歸他氏。(盡歸他氏還算好的,絳云樓一場大火之后,多少宋版孤本書從此絕跡于人間)更有明末墨林山人項元汴,極愛收藏字畫,現存故宮博物院的國寶唐李白“上陽臺帖”,就經他收藏,并加蓋“墨林項季子”藏印。此翁生怕后代子孫不懂字畫價值把這些寶貝當廢紙賣了,還給自己的藏品都標上價錢,后清兵攻破嘉興府城,其藏品被千夫長汪六水劫掠,散失殆盡。項先生實在用心良苦,不過如今看來,也只能嘆息一句“徒作百年記”罷了。
? ? ? ?以此觀之,鹿山先生的“曾在李鹿山處”詢為達識,蘇軾在《寶繪堂記》里講的也是這個道理:“凡物之可喜,足以悅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書與畫。然至其留意而不釋,則其禍有不可勝言者。鐘繇至以此嘔血發冢,宋孝武、王僧虔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復壁,皆以兒戲害其國兇此身。此留意之禍也。始吾少時,嘗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吾薄富貴而厚于書,輕死生而重于畫,豈不顛倒錯繆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復好。見可喜者雖時復蓄之,然為人取去,亦不復惜也。譬之煙云之過眼,百鳥之感耳,豈不欣然接之,然去而不復念也。于是乎二物者常為吾樂而不能為吾病。”
? ? ? 其實道理講來講去還是那一句“尤物應做過眼云煙觀”,懂的人很多,做到的人卻很少,鹿山先生算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