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剛研究生畢業，還是一名實習醫生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值夜班。
? ?有個女人當晚要做腦瘤切除手術，這個手術難度系數很大，成功率極低。那天只有女人的妹妹在病房里守著，她們父母早亡，家里沒什么親戚。
? ?女人打了局部麻醉藥，針劑的藥效只能到三點，也就是說三點前必須做手術，但女人遲遲不做決定，也堅決不讓妹妹簽手術協議書。
? ?我進病房的時候，妹妹正焦急得勸著姐姐，“姐，做手術吧！你還等到什么時候啊?”
? ?“不，我要等他來，他一定會來的！”一臉蒼白的女人堅定地搖搖頭。
? ?“你在等誰？”我問女人。
? “我的男朋友，他說要來陪我做手術的。”女人看著我，蒼白的嘴角微微上揚。
? ?妹妹卻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對我說。
? ?“醫生，我姐沒有男朋友，我勸她快點做手術，她卻一直不肯，堅持說要等他，我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 ?這種現象以前是有過病例的，腦瘤后期者會出現精神渙散，甚至會伴隨有幻像產生。
? ?“她真的沒有男朋友嗎？”我向妹妹確認。
? ?“沒有，我們姐妹倆從小相依為命，這么多年她一直單身，哪有什么男朋友。”妹妹說。
? ?我點點頭。
? ?“你男朋友叫什么呀？是哪里人呀？”我試探性地問。
? ?“……我不記得了”女人搖搖頭。
? ?“那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呀？”我問。
? ?“我們是在一個港口認識的……那天我著急上船，一腳跨上船，卻把一只鞋落在了岸上。是他撿起了我的鞋。我還記得那天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笑起來牙齒很白，很好看……那天，我們就喜歡上對方了……”女人眼睛放著光，臉上洋溢著幸福。
? ?“那你有他的照片嗎？”我問。
? ?女人想了想，搖搖頭。
? ?“但是，我有我給他畫的素描像，還有我寫的日記，里面記錄了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還有他跟我說過的話，你看，你看，”
? ?她拿過床頭的兩個本子，翻給我看。
? ?素描畫里的男人有一張挺立的五官，女人畫畫很好。還有日記本，清秀的字體記錄了300多天的愛情故事。
? ?女人翻得很認真。我也不忍心再問，讓妹妹陪她一起等，反正三點準時動手術。
? ?一點了。沒有人來。
? ?“他會來的，再等等……”女人念叨著。
? ?兩點了。還是沒有人來。
? ?“他一定是路上有事耽誤了……說不定堵車……或者說家里有什么事……”女人眼里含著淚水。
? ?兩點四十。
? ?兩點五十。
? ?“你必須做手術了，你得的是腦瘤，腦瘤后期患者是會出現幻象的。”我對女人說。
? ?“…………所以他是……不存在的……全是我的……幻想？”女人哭著問我。
? ?我沉默的點點頭。女人看著那些素描畫與日記本，哭得近乎絕望。她的整個身體都一下沒有了精神，像是靈魂被抽走了一樣。
? ?后來女人被推進了手術室。
? ?手術最終沒有成功，女人因為并發性腦水腫去世了。
? ?女人被推出病房的時候有個男人焦急得沖進醫院，拉著女人的手，痛哭流涕。
? ?他穿一身黑色的風衣。
? ?他說，那天，女人穿著一只鞋跳上了甲板，那是他見過的最美的景色。
? ? 可是女人再也不會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