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難得早起的周日。
起床先刷牙洗臉,一番例行公事之后,把之前積攢的衣服也順手洗了。洗完了還覺得不夠,便又把自己的頭發好好清洗了一下。就像是喚醒了什么一樣,我決定出去走走。
中午的操場是落寞的。只有一場快結束的足球賽與幾個練習投籃的人填補空虛。陽光固然能把操場上深綠和淺綠的人造草皮分得清清楚楚??墒菍τ谌?,它又顯得不那么公平了。那些運動員們,只有把臉沖著它的時候,才能得到太陽喂養的一群光亮。你要是不看它,那你就得不到。
我選擇在遠處的看臺最高一級臺階坐下。不遠處我還發現了昨夜酒精的兒子,一股尿騷味。大概昨夜有人在看臺狂歡,喝高了以后留下痕跡供人瞻仰。這就是他們留下記憶的方式。我想我留下記憶的方式,也只有感覺了。
看臺的位置剛剛好,整個操場都在我的眼睛里。我坐在陽光照得到與照不到的地方的分界線處,讓陽光照著。于是我便看穿藍衣服和穿紅衣服的兩隊踢后半場的尾聲。很明顯藍衣隊實力更強。藍衣隊利用一個任意球機會從右翼長傳到中場,接著一個靈活機敏的小個子把球恰到好處往前推給了一個前鋒。那個前鋒先是右腳射門,不料被守門員撲出,緊接著另一個前鋒馬上補球,輕松進了一球。這場比賽結束后操場又著實尷尬了一會。只有一對情侶在跑道上接連著走了好幾圈,說著我聽不見的情話。大概走了三圈左右,他們走了。
過了一會兒,那只貓就這樣出現在被陰影蓋住的紅跑道上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此貓毛皮為棕黑色,并沒有什么亮眼之處。它向前移動時我可以看見它白白的屁股。尾巴的形狀也很普通。總之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睡一覺第二天再也回想不起來的野貓。只見那只貓慢悠悠踱步到球門旁。走走停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然而這一切在它發現了一只麻雀后,悠閑模樣瞬間土崩瓦解,全然沒有了蹤影。那也是一只普通的麻雀,五臟六腑都有。慵懶的漫步者身上的某種按鈕被開啟了,作為捕食者的天賦基因漸漸顯現。那只貓蜷伏著身子,就在一瞬間準備好了自己,那只貓就像是把自己架在了一個彈力十足的彈簧上,可以看出來那只貓的后腿積蓄了不少力量,它只是在等待著一個時機,一個爆裂的鼓點,不遺余力地把自己發射出去??墒悄侵宦槿负孟裼兴@覺,快速飛走了。但是野貓還是躥了出去,好像這是它不得不做的一樣。就像是失敗英雄的受降儀式,它必須去做的事情。一段平靜之后,那只貓又轉變回了悠閑的漫步者,在第七與第八跑道之間打了一個滾。
沒想到它居然爬起來與我對視了。與貓對視,之前我也有過這種體驗。那是一種在深秋把你全身上下的衣服剝光,緊接著把你隨意丟棄到一個不生長任何麥子的麥田里的荒涼無助之感。大大的麥田里,站著小小的赤裸的你。這都是因為你與貓對視的后果。但是與這只貓對視,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快,但是它眼里仍有宣戰式的意味。我便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它。等我回過頭來時,那只貓已經不見了。
在我看足球比賽期間,與貓對視期間,一只蜘蛛曾爬到我的手上三次。是那種很小很小的蜘蛛。我似乎不論把它丟多遠,它還是會回來找到我。這似乎頗有點百折不撓的趣味。最過分的一次,那只小蜘蛛竟然順著我的手臂,從我的手指借道,移步到我的書上。但是我還是像之前一樣,放它走了,這次放得比較遠,反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它了。此時陽光受云的捉弄,時不時隱去自己的臉龐,沒有陽光的時候還是有點冷的,我便使勁抖腿,看著操場上另一波的足球隊做著熱身訓練。他們動作比較夸張,活脫脫像穿著長筒足球襪的特技演員。旁邊的也不知道是哪個運動員的女朋友,扎著兩個辮子的那種可愛姑娘,穿著雪地鞋在踢足球。不說動作如何,單是想想扎著兩個辮子的姑娘踢足球都已十分吸引人。
現在操場人漸漸多了起來了。情侶也出現了好幾對。跑步的,散步的,在大風天打羽毛球的,都來到了操場。又看見了一個拾荒老人。拿著他的麻布袋子向著看臺大喊,有瓶子嗎?自然沒有人回應,因為看臺現在還是只有我一個人。那會我覺得我自己好像不是和操場上的這群人在一個地方。他們在進行著他們的事,而我又在遠處看著他們在做他們的事。我只是憑著感覺看他們,我并不了解他們,我又十分想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么,想知道他們和旁邊的人說了什么話,今晚準備上哪吃飯之類種種。
坐在看臺上的我看的比較遠,有時候有種上帝視角。但是我沒法參與進去,我只是看著,看著我目力能及的整個世界。對我而言,這就是整個世界。我憑感覺活著,我有許多破綻。這句話我好像有點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