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最期盼的就是奶奶能給我做一雙新布鞋,那一針一線縫的是嚴謹和踏實,盡管那時我還不知道什么叫安全感。
布鞋怎么都好,就是不太結實,穿上不消一年半載,大腳趾鐵定會出來看看這美麗新世界。
于是我開始羨慕下鋪的飛躍,那接地氣的土黃色鞋底,被刷的雪白的鞋面,給我以極大的視覺沖擊。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它那紅藍間的標志,印象里,只有奧特曼才擁有那樣正義的顏色。
于是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家人在我生日那天,給我買了一雙飛躍。
那種舒服勁兒,我以為那就是擁有全世界的感覺。
后來在一次體育課上,同桌不停地甩著自己的腳,感嘆著新鞋舒服。
我看那似曾相識的平底,問那是什么。
丫瞥了眼我的布鞋,又撇撇嘴,板鞋都不知道?
我也瞥了眼因心疼飛躍而穿的布鞋,厚著臉皮道,哥這才叫正兒八經的“板鞋”!
板鞋哥指了指他鞋上的標志,甩下一句“永不止步懂不懂?”
我真不懂。
因為我不認得那標志是什么,只是覺得很晃眼,比紅藍相間的正義還晃眼。
后來飛躍伴我走過整個初中,忠心耿耿,我卻一直開心不起來。
終于,在踏入高中的那一瞬,我看著滿校園的板鞋,下定決心,省吃儉用,買一雙屬于自己的板鞋。
永不止步的板鞋。
一個月后,我如愿以償,那種舒服是瘦小的飛躍所給予不了的。
白白的鞋子襯得我腰板直了許多,上課再也不走神了,注意力全在欣賞自己的板鞋上面。
“你個煞筆,這雙是假的!”室友在認真鑒定之后,含蓄地告訴了我這個讓人心痛的消息。
那時我才知道,飛躍和永不止步之間的距離,比布鞋和飛躍之間的距離,大了太多。
想要永不止步,真的需要永不止步??!
半年之后,我站在校門口,覺得自己終于配上了這座縣城第一學府。
因為我腳上穿著一雙專賣店里買的永不止步,那是一種正版的象征,打擊盜版的正義感。
后來我才知道,這一圈水太深,什么一切皆有可能,飛一般的感覺,迷一樣的彎曲和交叉。
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開始奮力追逐著各位同行前輩。
升學后,我突然發現,永不止步也有平凡的那一天,飛一般的感覺也會有累的時候……
我在牌子的海洋里失去了方向,腳上的鞋不再舒服。我開始拼命兼職,掙那些可憐的小錢,只為接近我夢中的那雙鞋。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弧度,是他說的,just do it!
……
在一個普通的夜晚,我普通地點上煙,普通地享受著飯后賽神仙的瞬間。
當煙霧在我的身體里循環一個大周天后,恍惚間,我看到吐出的煙霧里有個熟悉的畫面:一個男孩捧著奶奶做的布鞋,開心的像個一百多斤的孩子。
雙眼突然濕潤,扔掉燃到手指的煙把,重新點上一支,剛才的場景卻怎么也恢復不來。
我甩掉腳上的鞋子,光著腳站在陽臺,地板磚傳來冰冷的信號,我突然很想穿那雙奶奶做的布鞋。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能抵御寒冷的鞋。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舒服的的鞋。
盡管它沒有任何標志。
青山之外還有青山,高端之后還有高端,總有東西是買不到的。
可能是錢沒到位,可能是權沒到級,也可能是時光一去不復回,往事只能回味。
以后如果可以,我想買的鞋那一定是……
一定是自己經濟承受能力范圍內,最好的鞋。
我不想讓大腳趾露出鞋頭。
我不想再被那些人無形地羞辱。
……
沒嘗過那種滋味的人一定不會懂,真的不會懂。
但如果只是無能地抱怨,那注定在盧瑟的路上越走越遠,夢想也只能說夢想,或者說是意淫。
來正一下三觀:
海賊王里紅發有一句話我銘記至今,他說
“在品嘗過勝利與失敗,倉皇逃竄痛哭流涕的滋味之后,男人才會真正長大。哭也沒有關系,要跨越過去。”
套用在我身上,我來翻譯一下:
在嘗過苦日子,被人鄙視的痛苦滋味之后,男人才會真正長大,窮人家的孩子應該早些當家,早些挑起生活的擔子。也許在某個夜晚會忍不住痛哭,沒關系,頂住壓力,第二天醒來太陽會照常升起,人生還是一片大好。
水往地處流,人往高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