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辛】溫柔鄉

【伊辛】溫柔鄉

沒什么邏輯,還包含ooc…總之我不知道我在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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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伊谷春習慣性地扒開百葉窗往外看,果不其然,那輛寶馬正停在警局對面,白晃晃的扎的他眼疼。

真他媽招搖。

伊警長沉著臉盯著馬路對面,順手一支煙抽起來。他心里煩躁的不行,又不知道這股煩躁為何而來。他是警長,堆成山的卷宗不能讓他煩躁,難纏的市井潑婦不能讓他煩躁,一輛車居然可以。

為什么?伊谷春問自己。他的部下,辛小豐,這個救人的勇士和前來殷勤答謝的陌生人有一個私下的約會,僅僅如此就被自己認定關系匪淺。伊谷春在內心深處拷問著,懷疑著自己,他的腦海里有一間審訊室,他坐在桌子一側看著對面狡猾的家伙——那張跟自己別無二致的臉,他的犯人,他自己。兩張臉紛紛藏進沒有燈光的陰影里,幾乎是在低吼。

為什么?

嫉妒燒的他心肺都痛起來了,你嫉妒他,犯人說,你嫉妒那輛寶馬車的主人,那個臺灣人,一個基佬。而你呢,犯人伊谷春齜著牙笑話躲在一旁的警長伊谷春:你曾經還喜歡過師父的女兒,你憑什么嫉妒,憑什么跟設計師爭搶辛小豐,人家正大光明,你躲躲閃閃,你沒一丁點資格。

你是不是基佬,是不是gay,你是嗎?你更不知道辛小豐是不是,你就是個白癡。

這是一種隱秘難宣的感覺,心里攪湯似的混混沌沌亂七八糟,亂的跟辛小豐的頭發似的扎得神志慌張心里癢。伊谷春眼神都開始哆嗦了。好在他背對著警局所有人,而所有人都在忙各自的事。他面無表情地抖落手里燃盡的煙灰,旁人什么破綻也瞧不出,只當是伊隊累了在欣賞風景。他在窗口守了好一陣子,煙抽完再點上一支,終于看到辛小豐的身影如約出現在馬路對面。

還是那身衣服,黑夾克,粗布褲子,兩手抄進口袋,后背略有些駝。辛小豐幾乎從不換那身夾克,但也從沒有臟兮兮的時候。駝背這事伊谷春沒少沖著辛小豐抱怨:“好歹是個警察,站直點!”完了照背上就是一巴掌,拍的辛小豐一激靈,不好意思地沖他一笑,身子卻連著腦袋駝的更厲害了。

“頭兒。”

永遠是那副表情,眼睛跟身上的夾克一般黑,落著一點點灰塵,不仔細瞧誰也注意不到。伊谷春突然有點沾沾自喜,辛小豐身上的這點灰塵別人都瞧不見,或者說壓根沒人愿意也從來沒人在意。

獨他可以,獨他愿意,獨他在意。

戰戰兢兢,不怎么笑,也沒什么悲傷。辛小豐在伊谷春眼里就這副模樣。甚至有些時候,辛小豐幾乎是木訥的。除非你大聲吆喝他,喊著他搭把手制服犯人的時候,他才能跟受驚的貓似的,兩眼隨著腦袋猛地一抬,迸射出與平日完全不同的急切和熱情。

“老實點!別亂動!”

他的亡命就在于此了,伊谷春向來攔不住辛小豐拼命。辛小豐箭似的沖出去,伊谷春也沒有理由護著他不讓他沖上前去,然后看著在辛小豐懷里掙扎著的一只手或是一只腳惡狠狠地朝他身上任何一個脆弱的地方攻擊。

你是個白癡。

伊谷春的犯人在審訊室里譏笑,笑他癡笑他傻,笑他毒辣的眼神看不穿辛小豐和那些事。

“沒事吧?”伊谷春收拾好那個不老實的東西,轉過身去問辛小豐。

“沒事。”

等事情都搞定了,等到辛小豐站在你面前,剛才那個猛虎業已消失,他只是沉默著接過你的煙,抽個兩口,然后低頭整理警服,不再跟你有眼神接觸。

氣人呀,伊谷春在心里罵他。

一根筋的傻子。

“下次注意點。”

“嗯。”

日子久了,全警局的人都知道了新來的警長對這個小協警有著“不一樣”的眼光。一周五天雙休加班,一天到晚,只要辛小豐在局里,基本上都待在伊谷春身邊。偶爾兩個人不成對出現,伊谷春免不了要拿這三個字折磨剩下的人。

“辛小豐呢!”

“辛小豐回來了嗎?”

“辛小豐?”

“何松!看見辛小豐了嗎?”

好像局里沒了辛小豐,姓伊這個警頭頭就不知道怎么開展工作造福社會了。辛小豐的舍友們堅持認為辛小豐可能過一陣子就不是協警了,另外一些人覺得伊谷春只是使喚他順手。

沒人知道少了這個協警,警長的心里總是不安穩。

上周他們照例去追幾個難纏的犯人,在一個爛尾樓群里,三五個帶槍的亡命徒竄的跟老鼠一樣快,恨不能把這幫警察打成篩子。伊谷春領著一伙子人貓在死角里,他回頭瞥,辛小豐手里攥著警棍,就貼在他背后,背后的背后是何松,然后是一個挨著一個或警覺或緊張的臉。歹徒窩在對面十來米遠的雜物堆后面胡亂開槍,子彈彈射到地面又蹦起來。伊帶著人往跟前蹭了兩步,辛小豐的呼吸在時不時炸開的槍聲里像是輕風,眼看著兩幫人越靠越近了,伊谷春心里卻有點踏實:“小豐,”他緊盯著前面,“小心點。”

身后的人沒回答,伊谷春感覺到貼著自己的身體動了動。辛小豐在后面點點頭,一小口熱氣呼在伊的肩膀上。

歹徒還在叫囂,但他扎緊的心口已經松開了。

他們僵持了好久,結局有點戲劇。歹徒們連罵帶喊沒命的開槍,打光了子彈,最后只好爬著出來自首。連辛小豐都笑了,剛要跟著撲上去銬人,伊谷春一嗓子給他支去了車里。

“去把相機拿來!”

辛小豐一愣,乖乖地跑回車上拿相機。剛跑到一半,就聽見自己人從后面朝他的方向走來。伊谷春跟在人群旁邊低著頭看手機,左手拽著犯人,兜里半耷拉出一節相機的掛繩。

“相機不是在車……”辛小豐停在半路看伊谷春的臉湊到跟前,從口袋里掏出相機扔到自己懷里。

“何松揣著,我忘了,開車。”

回去路上他們沒怎么說話——他睡著了,辛小豐又從不挑起話頭,兩人就這么沉默著沿著公路一直開。等快到的時候,夜市都準備收攤了。

洗澡宵夜打罵吵鬧,一天終于要結束了,然后大家各找各床,蓋被睡覺。

伊谷春回到家里倒在床上,睡不著,他在琢磨辛小豐。

曾經有部下調侃他,您要提拔辛小豐呀!他連恐嚇都懶得,白一眼“這周檔案你來吧。”說完對方都能哭了。

真到整理檔案的時候,檔案室里又總是辛小豐最忙活。

真要提拔早提拔了,伊谷春心里想,辛小豐眼里從來沒有這回事,他倒寧愿辛小豐眼里全是這事。辛小豐的眼里全是霧氣,像是下著雨的夜晚,潮濕又模糊的空氣,朦朧的,從來看不真切四周有什么。雨里有條泥濘的小路,很不好走,搞不好腳下滑一跤,濺起的泥水便會攪渾整潭眼波。伊谷春一眼看進去,站在泥巴路上,總是被雨水澆的透濕,辛小豐就在他的不遠處,困在雨里出不來,可伊谷春偏想賴在雨里不出去。

“一根筋的傻子……”伊谷春翻身看著窗外,迷糊著也有點困了。今晚辛小豐值班,他知道辛小豐肯定沒睡,他一定在抽煙,不要命似的抽煙,一根接著一根把漫漫黑夜都燒盡了才肯閉眼。

伊谷春只睡了三兩小時就醒了,抬眼瞧見手機在亮,摸起來打開,發現是辛小豐發來的短信。

“頭兒,檔案整理好了,材料我放你辦公室里。”

伊谷春從沒聽他叫過自己的名字。

“頭兒,我想請個假。”

“頭兒,飯給你擱桌上了。”

“頭兒,我得去看看尾巴。”

“頭兒……”

一天到晚這么叫他,他都快聽煩了,奈何辛小豐從不換個叫法。

伊谷春翻身又想罵他一根筋,只是罵來罵去也罵不出別的,還是一根筋。

這個一根筋的家伙好幾次出警受傷,剛開始還會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解釋,沒說幾句就讓自己給打斷趕著去了醫務室。到后面辛小豐不再解釋,也學會了哄人。只等他一發火,辛小豐就露出一點點撒嬌似的笑,語氣也不再帶著怯意。

“知道了,頭兒,下次注意。”

伊谷春再也睡不著了。

每當這時,他都是眼里帶著氣,心里卻藏著疼。他一聲不吭地狠瞪辛小豐,那次辛小豐沒再避開,兩人對視半晌,他先認了輸。

“趕緊找醫生去!”

“哎,頭兒。”

辛小豐轉身就走,伊谷春突然有種強烈的沖動想要拉住對方,問他傷口疼不疼,再拖著他去醫院包扎。辛小豐不會去醫院的,伊谷春摸黑坐起來開始穿衣服。辛小豐那么節省的人,在食堂恨不能菜湯泡飯,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算什么呢。

穿好衣服,伊谷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子里不停地問自己。

到底算什么呢?

自己天天拐著辛小豐做這做那,可是對辛小豐的生活一點也不了解。說實在的,辛小豐太普通了,普通到別說是不良嗜好,連嗜好都不見得有。中規中矩的協警,默默無聞,倒不是為了什么,可抓壞人就是不要命。但辛小豐又那么特殊,普通到特殊的頭發,普通到特殊的衣服,普通到肥皂味在他身上聞起來像是香水。

明明那么普通的人,偏就讓他心神不寧煩躁不堪,只有面對迷案他才偶爾如此。伊谷春來到洗手間,撩了自己一臉涼水。水沿著他的發梢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有點像是辛小豐眼里淋漓不斷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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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人早走了個把小時了,他殷勤地為辛小豐打開車門那刻,伊谷春捏著快要燙手的煙頭使勁摁滅在煙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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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雙休沒事忙,辛小豐兩天全在醫院陪尾巴玩,他心里有種被解放的暢快,又有點不習慣。平時伊谷春說什么也得占走他半天。一般都是為了工作,有時候是因為上次的工作要犒勞他,偶爾屬于強行犒勞那種。等周一上班的時候辛小豐沒看見伊谷春,他以為伊谷春還在吃早飯還是別的,沒怎么在意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可是等到出警回來,他還是沒看見伊谷春。

壞了,辛小豐敏感多年,掏出手機就想給楊自道打電話。

伊隊病了,請假了。

何松從后面過來跟他說,別打電話了,伊隊病的挺厲害,得下午才來。

“病了?”

還下午就來?這算哪門子病的厲害,辛小豐心里半信半疑地,臉上也露了破綻。何松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會,又拿胳膊肘直搗他。

“瞧你這表情,雙休日他就打針去了,估計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哦,這樣啊。”

辛小豐暗自松口氣,松了半秒身體里開始幽幽地冒起一股子叫做擔心地青煙。他不可思議地感受這股青煙越來越濃,直到變成一場大霧填滿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辛小豐一直覺得自己是被伊谷春盯牢的人,反正他倆搭檔也挺默契,可他從沒預見過自己會有一天主動想要找伊谷春。

辛小豐靠著何松給的地址找到醫院里,尋摸了半天才找伊谷春打針的地方。伊谷春看見他也很驚奇,甚至有點驚喜,辛小豐不確定地看著伊谷春和他腦袋頂上那個吊瓶,又看著他手上扎的針。

“警察也不是鐵打的。”伊谷春先開口了,“周一上午,不出警嗎?”

“出過了才來的。”

“坐會唄,我馬上好了。”

辛小豐老老實實坐在伊谷春旁邊的空位子上,醫院不讓抽煙,兩個大男人一時間都不知所措起來。

“尾巴怎么樣?”

伊谷春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鉆進他的耳朵。

“還好,快手術了。”

兩人又陷入冗長難捱的沉默,辛小豐沒什么想聊的,滿腦子都是尾巴,想了一會尾巴又開始算伊谷春生病的時間。伊谷春靠在椅子上假寐,睫毛在人來人往帶起的風里略微抖動一兩下。

辛小豐看的有點出神,他從來不會去仔細觀察一個人,更別提觀察伊谷春這種人。伊谷春鼻子很挺,三庭五眼之間都透露出他的俊朗和敏銳。他非常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臺灣人,那是個溫柔的人,懂他,愛他,盡管臺灣人只是自己為了掩蓋丑惡而被自己拉上的肉盾。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伊谷春和臺灣人,硬朗和柔情,辛小豐陷入陣陣暈眩。不可能的,有些事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愛臺灣人,至少這是非常篤定的。

那么伊谷春呢?

辛小豐不是覺察不到伊谷春對他的關注早就超出了所謂的正常程度,他只當那是錯覺,是他整日精神緊張的副產品,是種悲哀又滑稽的妄想。

伊谷春甚至不可能接受喜歡男人這種事情,辛小豐想,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種人。

“看什么呢?”

“!”

“剛才就在那盯著墻發愣,走吧。”

伊谷春跟沒事人似的招呼辛小豐回警局,辛小豐趕緊跟上他往外走。伊谷春臉頰還是紅紅的,腳步也趕不上平時那么穩當,明顯還發著燒呢。

“頭兒…”

“你開車。”

伊谷春一屁股坐進副駕駛,把鑰匙扔給辛小豐。

“醫院這吊瓶,打完老想睡覺。”

辛小豐心里想,怪不得醫院,是你這病根本就沒好。伊谷春沒一會真睡著了,睡的極其安穩,一直到警局門口都沒醒。辛小豐不忍心了,在車上左右為難,誰料到伊谷春自己悠悠地睜開眼看了看窗外。

“到啦,走吧。”

站到警局門口的時候,伊谷春一點病態也看不出了,辛小豐跟在他后面,兩個人又成了往日常有那幅畫面。

所幸一整天沒什么大事,伊谷春僵硬的脖子扛著腦袋,趕完報告又開會。下班本來想叫辛小豐一塊去吃晚飯,結果旁的協警說辛小豐早給叫走剪樹枝去了。

不知道辛小豐什么時間回來,伊谷春又開始頭疼的厲害,為了第二天工作考慮,他干脆鉆進自己車里,一頭扎回了家。

醫院的藥也白搭,伊谷春灌了一肚子熱水捂上被子,準備自愈。他半夢半醒地睡,發了一身的汗,晚上八九點的時候醒了。土方子雖然比吊瓶管用,頭疼好了大半,但是人還是暈乎乎的。強人長病也難受,伊谷春看了眼手機,沒什么力氣。大概他請假的事驚動了所有人,畢竟他平時連遲到都少,于是他的手機一條短信也沒有——至少沒有工作的事。辛小豐白天去過醫院,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會到晚上還要問候他安好。伊谷春有些失望,可于情理之中也能料到。去他娘的警察男人雜七雜八,他躺在床上,發起的汗帶走了體內的寒氣,感覺身體比先前暢快多了,就是心眼里還是不舒服。

不知道辛小豐去哪了,伊谷春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也許又去見那個臺灣人。

想到這伊谷春覺得自己不僅發燒,還有點胸悶。他縮在被子里挪了挪,辛小豐不會這樣想他,現在連伊谷春自己也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辛小豐一定很快樂地在陪尾巴,還有楊自道,伊谷夏,還有陳比覺。人病著格外脆弱,所以伊谷春覺得自己蠻可憐的,孤零零地生病,沒人管。

“頭兒你怎么樣了?”

手機亮了,是辛小豐。

“還行。”

“明天還幫你帶早飯嗎?”

“帶。”

僅僅出于一個下屬對上級應有的關心,辛小豐揣著手機想,誰病了不想有點安慰呢,況且伊谷春平日里待自己的確不錯。手機在口袋里短促地震動著,伊谷春回了短信,可辛小豐在后悔。楊自道一直提醒他少招惹姓伊的,“這家伙不是個善茬,”楊自道總這么說,“跟著他你萬事要格外小心。”

辛小豐想說伊谷春不會的,可這話講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伊谷春的眼能看透人心,管你是悔過自新還是怙惡不悛,你心里那點臟東西他瞧一眼便能琢磨出七八分。辛小豐看著逐漸暗下去的屏幕,他得估量跟伊谷春越靠越近的風險,伊谷春什么都不會損失,辛小豐篤定,可是尾巴的手術,還有阿道和老陳……

辛小豐擰著眉頭,太陽穴脹的要命,跟著遭殃的還有頭發,他的頭發大多為這些事情早早地開始發灰變白。他在走廊里坐下來,聽見病房里伊谷夏嘻嘻哈哈逗尾巴玩的正開心,轉身又躲進廁所抽煙。

有伊谷夏在,尾巴就不怎么粘他們兄弟三個了。阿道又出去拉活,老陳陪在尾巴旁邊傻樂。辛小豐顫巍巍地抽著煙,想著要不要再去看看伊谷春。

“那家伙別是閻王派來索命的,你還是離他遠點好。”

阿道的話重的像敲鑼,那聲音回蕩在辛小耳邊連腦殼都震麻了。

沒轍,真沒轍了,他突然蹲在隔間里開始嚎啕大哭。他對不起阿道和老陳,全完了,他掂量了好久,他放不下伊谷春,除了尾巴,無論如何伊谷春都是最難舍棄的那個人。

辛小豐破罐破摔的哭聲嚇壞了所有要進廁所的人,包括遠在病房里的伊谷夏和陳比覺。陳比覺癡著傻著,伊谷夏站在男廁所外面不知所措,打給楊自道也沒用,伊谷夏最后還是撥了他哥的電話。

約莫十幾分鐘后,伊谷春將信將疑地打過去,伊谷夏嘴里辛小豐的哭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通發現電話另一頭的哭腔是真的。可是伊谷春聽見都笑了,原來這個人并不是一點情緒都沒有。

男人最不會哄男人,伊谷春也不知道說點啥好,面對讓自己崩潰的罪魁禍首辛小豐更是沒話可說。兩個人藏著掖著聊了幾句,辛小豐抽抽搭搭地直說沒事,沒等著伊谷春把話講完就掛了。

“尾巴的手術還有幾次?”第二天上班,伊谷春問他的辛司機,“我這還有點錢,先借你用著。”

“還有兩次,”辛小豐笑了,如果苦笑也算笑的話,“不用了頭兒,我們幾個再湊湊就行。”

伊谷春靠在那看他,辛小豐跟前些日子比起來精神更差了些。他眼里的雨終于停了,可能那天晚上在醫院把雨水哭干了,現在那里只有一條沒有盡頭的泥巴路。

把吸過一口的煙遞給辛小豐,伊谷春沒再說什么。

整一天沒有找辛小豐,辛小豐也一整天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里,明天就是星期五了,伊谷春站在窗邊直到天黑,這一周臺灣人都沒來過。

最好以后也不要再來了,他想。

辛小豐只在下班當口跟他打過招呼,然后跟何松幾個人一趟走了。今晚輪值,剩伊谷春自己還待在辦公室里跟前兩天的案子較勁。他抽了三根煙,喝了兩杯水,氣得摔了無數次裝卷宗的牛皮袋,然后眼前冷不丁地回閃過辛小豐和臺灣人親熱的畫面。

他閉上眼,兩具肉體便越發兇狠地交纏在一起。激吻之間臺灣人的臉模糊遠去,擁辛小豐入懷的人變成了自己。

出乎意料地沒有排斥也不驚詫,倒生出幾分圓夢的歡喜。辛小豐的身體比雙眼深處的世界溫暖的多,暖如冬季短暫的午后。辛小豐終于活了,伊谷春欣喜若狂,辛小豐將要復生于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撫摸,復生于他的偏愛和憐惜。

“為什么是你?伊谷春…”

不是往常循規蹈矩地稱呼他頭兒,伊谷春真真切切聽到自己的名字傳出那張以寡言和緘默為榮的嘴中,稍帶著破碎的喘息灼燒他的胸口。

“為什么?”

辛小豐又問了一遍,無力地推拒著伊谷春沒有章法的進攻。

“你是不是來索命的無常?我是閻羅殿前的浮沉,我是黃泉岸邊的爛泥,”辛小豐仰過頭暴露出脖頸任其啃噬,“我是枯草,伊谷春,可你不是春天。”

辛小豐開始流淚,一滴接著一滴的眼淚溢出眼眶便向空中飄去,匯聚在兩人的頭頂變成一只巨大透明的氣球。流淚的雙眼突然變得凌厲起來,目光連伊谷春都覺得寒冷,那雙方才日光斑斕的眼眸變得堅硬暗淡。伊谷春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慌張在辛小豐的眼淚下面似白骨露野,他雙手懸在辛小豐后腰猶疑不定,不知該抱住還是放開。

“別松手,伊谷春。”

辛小豐哀求他,用和自己一樣可憐兮兮的語氣懇求伊谷春。伊谷春見狀差點想給自己一巴掌,他終于牢牢地扣住辛小豐的腰,把辛小豐圈在自己臂彎里,再也沒有松開。

“伊谷春……”

他又一次聽到辛小豐喊他的名字,比剛剛還要虛浮無力。伊谷春由著他性子,順從地隨他將腦袋親昵地歪向自己肩頭。辛小豐終于甘愿沉醉一回,不再扯起陰影遮蓋自己。他們合力將人間變天國,把彼此當作眼下活命的資本吮吸品嘗。難得縱歡的身體泛著高溫,伊谷春在纏綿間隙捧起辛小豐的臉使勁望,汗珠蜿蜒過他們的赤身裸體,交織著肉與肉的碰撞,起伏的喘息能使世間一切靡靡之音敗落。

誰都想要向著對方的身體索求無度,誰也不肯放過彼此應有的活路。伊谷春榨取著辛小豐求而不得的自由,辛小豐掠奪著伊谷春引以為豪的冷峻。

“你是索命的無常,做不得溫柔鄉。”

辛小豐黏膩在他耳垂間喃喃自語,沙啞到伊谷春難辨他話里一二。

“頭兒,”

別這樣叫我,伊谷春也學著懇求。

“頭?”

“頭兒?出警啦!”

伊谷春猛地坐起來。

頭頂晃眼的白熾燈讓突然夢醒的人心中升騰起由衷的不悅,定神才發現幾個協警和警察正站在他的桌邊滿臉急切。

“頭,夜市那邊有人鬧事。”

“走走走!”

伊谷春抄起水杯往手心倒了些撩在臉上,跟著一群人呼啦啦沖出去。辛小豐的溫度散了,他覺得這要歸罪那只砸下頭頂的氣球。

警車搖搖晃晃地在嘈雜的人群中穿行,伊谷春聽手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匯報情況,字里行間他再也想不起辛小豐到底在他的耳邊說過什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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