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之秋
---劉國霖
秋天飄著斑斕的色彩,以一片楓葉之墜向天地間宣告了她的到來!
北國之秋來的早,與夏的分手愰若在一夜北風(fēng)中、仿佛在一場綿綿細雨后。人們甚至還沒有做好迎接秋的準(zhǔn)備,怱忙中胡亂添減著衣服,總是要抱怨早晚與中午的溫差。但路邊、公園、田野里五彩繽紛的花、舞著徘紅的葉、垂直黃澄澄的穗,把這惱人的秋涼妝點成了七彩斑斕的調(diào)色板,處處洋溢著溫馨。
秋是收獲冬蘊、春萌、夏蘗的季節(jié),也是明月如盤與地球最親近的蜜月期。那正大光明的中秋月、那燥動不安的天文大潮,是一場天地間宏大的秋之變奏曲。那掛在樓頭的鉤月,那日落霞抹的層云,總又牽起了秋與心結(jié)的愁悵思語。在這天高氣爽的北國,白云在藍天的背景下變幻著千姿百態(tài)的絨絮狀,朵朵綻放如棉與湛藍的天勾勒出清晰的界線,似浮于碧水又象垂墜于穹頂。天邊的舞臺上那流動著的白云在不斷組合著姿態(tài)變幻著陣容,如狼煙烽火、似排兵列陣,如用現(xiàn)在的延時攝影技術(shù)記錄下來,氣勢是何等的壯觀!秋天的云純潔而自由,在斜陽西下的大幕中,云與光交輝,有時又描繪出一幅水墨畫留白的瀑布,大雁南飛望斷云崖,想起“衡陽歸雁幾封書”,更是無端添了思古的情愁。
北國的秋,是天地清澈氣息與自然的和諧浸潤,是迷醉他鄉(xiāng)游客的多彩風(fēng)景。
當(dāng)北國入秋后,南方卻還在淫雨和酷熱中爭扎。記得在一個深秋、在姑蘇城外的寒山寺,被烈日逼到了樹蔭下,揮汗中抱怨著寒山寺的深秋盡沒有一點涼意,楓橋上滿是移動的花傘,綠樹紅花在烈日煎熬著大地上袒露著一種單調(diào),彌漫著的熱浪沒有絲毫的退意,江南秋的腳步遙遙還在天際的路上。我思想著當(dāng)年“月落烏啼霜滿天”夜半時分的潦倒文人張繼,登船的時節(jié)應(yīng)該比眼下這個秋更深,因為江南的秋霜究竟在幾月,我只能在想象中揣度了。我也終于明白了今古文人只一句“煙雨江南”便打發(fā)了對南國氣象的描述!
返回北方的列車上,窗外的色彩在漸變。當(dāng)進入北疆內(nèi)蒙古,一個蒼涼而多彩的畫面植在了廣袤的大地上,遠山紫黛秋草黃,紅楓玉樹枕田疇。跨過黃河時“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句忽然又浮在了眼前,古人真是觀天地光影變幻的高手,若沒有“落霞與孤鶩齊飛”作鋪墊,黃水怎么能與藍天一色呢?原來金色的晚霞與落日余暉下熠熠生輝的長河在這個結(jié)點溶合的如此浪漫而詩意悠遠。
北國之秋在與江南秋景的互動中,北疆秋色凸現(xiàn)了她多姿多彩的美麗和攝人心魄的氣韻,難怪郁達夫曾這樣歌詠北方的秋:“秋天,這北國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話,我愿把壽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換一個三分之一的零頭”。宋人范仲淹一個戍邊的窮塞主,面對長煙落日萬類爭艷的秋天,用一個“異”字道出了塞外秋景的本象,也隱隱寄托著一種愛與愁的糾結(jié),“塞下秋來風(fēng)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童年時北國的秋天,快樂不僅是采摘果實的香甜、不僅是折下從春開到秋攀緣在墻壁上的牽牛花后拍一個響聲。最難忘的是秋蟬蟬在耳邊的鳴叫,一會兒在左耳邊叫,一會兒在右耳邊叫,有時又覺得四面都在叫,滿腦子都是一片蟬躁聲。于是就尋聲抓起了秋蟬蟬,在樹干或草葉上逮著一個有薄薄雙翼、如蠶豆般小小身軀的蟬,總是不解這聲音是那里發(fā)出的,又怎么能唱出如此響亮悅耳的歌?秋蟬是秋天的信使,秋蟬是靜夜的衛(wèi)士,當(dāng)孤獨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傳開,聲音會由近及遠或由遠及近在林間清翠的滾動,為秋夜的夜行者排解著寐寞。長大進了城后,就很少聽到這種秋聲了,如今中年偷閑居在一個生態(tài)環(huán)境非常好的小城里,樓下的秋蟬聲常常和著我的鼾聲入眠。
北國之秋的雨,是另一番揉碎人心的秋聲,秋雨總是悄悄而至,沒有夏季雷鳴電閃那么兇險的前奏,也沒有驟雨滂沱的激烈,多是一夜之間輕風(fēng)柔潤的綿綿細雨。夜靜了,聽雨淅淅瀝瀝,心會隨雨滴的漣漪牽出一些無名的愁緒,有時楓葉會隨風(fēng)貼在雨打濕的窗戶上,好似將秋的密碼寫在眼前,一葉知秋了。這靜靜的楓葉又讓我想起泰戈爾“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一種美與悲的熱烈與安逸。也許這紅葉是傳遞相思的,一場秋雨一場寒,守著秋去也、等著冬雪飄……。
歐陽修的《秋聲賦》略顯悲秋憂郁,嘆“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我謂北國的秋天應(yīng)是心曠神怡、得即高歌的清澈之季,是萬籟律動的團圓盛宴,是即景抒愁的遙遠夢鄉(xiāng)。秋風(fēng)吻香痕,北國秋最美。我愛你,北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