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這句充滿喪氣的臺詞,在這個喪文化盛行的當下,讓這部影片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沒有語境的情況下,這句話顯得晦澀難懂,把電影仔細看了兩遍后,似乎些許明白了這句臺詞的良苦用心。
影片中的女主松子,從小生活在一個家境優渥、父母相愛、家庭和睦的環境下,在旁人看來,她必定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未來,但這些都只是旁人看來。事實卻是在看似和睦的家庭環境下,有個從小病弱,長期抱病在床的妹妹,爸爸一直對妹妹憐愛有加,對松子的成長關注甚少。爸爸對妹妹的愈加寵愛,讓松子愈發渴望也能得到爸爸的關愛,于是松子努力的做好爸爸說的每一件事,按照爸爸的意愿,小心翼翼的走著人生的每一步,努力塑造一個爸爸喜歡的溫順乖巧的好女兒形象。
松子按照爸爸的意愿,選擇爸爸想讓她上的學校,選擇了爸爸想讓她做的老師職業,聽著爸爸的囑咐,表面也對妹妹關愛有加,然而松子所做的這一切似乎都是白費,爸爸還是一如既往的疼愛著妹妹,對自己仍然是漫不經心,以至于為了逗樂爸爸而扮的鬼臉,變成了她一緊張就會引發的一個慣性生理反應。一次晚飯的時候,爸爸訓斥松子為什么要對妹妹說起自己跟男人約會的事,這對于身體病弱,連床都下不了的妹妹來說會是一種極大的刺激,被爸爸當著眾家人訓斥后,松子第一次表現出了長期以來爸爸只關注妹妹而忽視自己的不滿,憤恨離席的松子沖著妹妹咆哮了一句“你一點都不可憐!”
長期以來為了取悅父親而忽視自我,毫無保留的為了他人意愿而全力付出,這讓松子在待人處事方面顯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大無畏”精神。為了袒護自己班偷錢的學生,自己不惜真的偷錢去替學生還錢,最終事情敗露,在校方的追查下,自己不得不去懇求被袒護的學生,懇求他說出事情真相,然而這個被她一心袒護的叛逆學生最終卻并沒有拉她一把,而是毫不猶豫的一腳將她踢入了黑暗的深淵。在學生的指證下,百口莫辯的松子最終被學校辭退,松子因偷錢被辭退的事迅速傳播開來,惶恐的松子選擇離家出走,病弱的妹妹哀求姐姐別走,松子看著這個奪走了自己全部父愛,讓自己一步步淪落至此的妹妹,滿腔的怨恨瞬間爆發,情緒失控的她差點殺死的妹妹。
長期以來對父愛的渴望,讓活在父親意愿下的松子徹底迷失了自我,那種毫無保留,不假思索的極端付出精神在她心里已經根深蒂固,以至于離家出走后,對父愛的渴求轉向了對愛情的渴求,就像一直以來,為了得到一點父愛,而事事順從父親、取悅父親一樣,松子同樣是事事順從愛人以求得愛情的庇護,但事實卻是像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父愛一樣,同樣也沒因為自己的毫無保留得到想要的愛情。
離家出走后,松子的第一個男友八女川,是一個以將畢生獻給文學自居的作家,有著文人的清高自傲,抑郁不得志而窮困潦倒的男友,對松子經常暴力相加,傷痕累累的松子卻依舊毫無怨言。為了賺錢讓兩人過活,松子想過去做浴池女郎,但最終因為不想“墮落至此”而罷休,多次向弟弟借錢,而被弟弟要求斷絕家庭關系,也得知了父親去世的消息,至此松子對父愛求而不得的事實已變成了不可彌補的遺憾,此時的松子也徹底失去了家庭的依托,孤立無援,對愛情的渴求便成了松子繼續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作家八女川最終選擇了自殺,自殺前給松子留下了一句話“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這也許是他對現實困境無助的感嘆,也許是他回饋不了松子付出的道歉,不管這句遺言意味著什么,至少此時的松子是沒明白這話句話的含義,她只知道自己的信念沒了。
八女川自殺后,他生前的競爭對手崗野,便想通過占有八女川的女人,來驅趕因為不及八女川的才華而念念不忘的自卑感,于是松子成了他的地下情人,這似乎讓松子重新有了愛的信念,崗野和松子的地下戀情讓松子天真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當崗野被妻子懷疑說出了與松子的事情后,松子信心滿滿的向崗野說出了結婚的想法,而崗野卻說自己根本不愛她,僅僅只是因為想占有她。
此時的松子再一次的被愛情拋棄,心灰意冷的她最終去做了當初認為是“自甘墮落”的浴池女郎,但沒過多久,因為跟合伙人起了爭執,失手殺了合伙人,此時對人生無望的她也選擇了跳樓自殺,但就在跳下去的一瞬間,身體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下意識的抓住了欄桿。自殺未遂的松子,來到了八女川生前最喜愛的作家太宰治自殺的地方——玉川上水,八女川生前一直認為自己是太宰治轉世,松子想著如果在太宰治自殺的地方自殺,自己可能死后也能離八女川近一點,以此來追隨曾經的戀人。可是當她來跳水自殺的地方時,發現這里早就今非昔比,水潭里的水也根本不足以淹死人了。
也就是在這里,松子再次拾起了重生的欲望——遇到了島津賢治,一個窮酸卻溫柔踏實的理發師。三年前妻子死于車禍的小賢和松子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兩人一起打理理發店,甜蜜自在的一起生活著,就這樣,一個月后,警察因為殺人罪找了松子,松子被判刑8年而入獄。
監獄的生活枯燥乏味,但松子懷著對小賢堅定不移的信念,在監獄中積極生活、學習,最終甚至還獲得了美發師證書。雖然入獄后,小賢從來沒有來探監過,雖然自己與小賢只在一起生活過一個月,但松子仍然堅信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的愛情。出獄后,松子滿懷信心去找小賢,在理發店窗外,松子看到的卻是小賢與另一個女人、一個小孩美滿的一家人的畫面。
這一次她平靜的轉身走了,沒有撕心裂肺,沒有滿腔怒氣,更沒有傷心絕望,而是去了一個和監獄中理發店同名的理發店里做理發師,在這里,機緣巧合的遇見了在監獄結識的小惠。
此時的小惠已經嫁做人婦,與松子也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與丈夫一起從事色情行業的小惠立志要成為一個成功人,哪怕是要面對著丈夫拍色情影片也無所謂,小惠對人生清晰的目標以及追求目標的堅定信念,讓此時孤苦無依的松子相形見絀,對人生的迷茫以及自我懷疑,讓松子開始有意無意的疏遠小惠,也是就在這時,松子遇到了改變她一生的男人——龍洋一。
龍洋一便是松子曾經袒護偷錢的學生,如今已經長大,在一個黑幫老大手下做小弟,在陪老大情人做頭發的時候,遇見了松子。龍洋一向松子坦言當初確實是自己的偷的錢,并且自己一直愛著松子,只是少不經事,叛逆的自己當初才選擇了污蔑松子,松子再一次選擇了相信愛情,與龍洋一在一起了。
就在松子幻想著與龍洋一結婚生子的場景時,龍洋一因為偷錢賭博輸了,被黑幫追殺,情急之下松子跳窗逃跑時,還摔壞了一條腿,但內心卻仍充滿著對阿龍的美好幻想。兩人在走投無路之時,決定吞藥自殺,松子抱著與愛人同一而終的念頭勇敢的正準備吞下藥片時,阿龍退縮了,最終選擇報警,鋃鐺入獄。
盡管如此,松子對阿龍依然充滿期望,懷揣著阿龍出獄后,與自己美好生活的愿望,松子積極向上的過著每一天,而從來沒有享受過愛意的阿龍,卻是對松子這種突如其來,毫無保留的愛感到無所適從,向往又惶恐。自認為給不了松子想要的生活,承擔不起松子的寄托,出獄后阿龍選擇逃避松子,情愿一再生事的入獄。
面對阿龍的逃避,松子心灰意冷,此時已年過40的松子,對愛情已不報任何幻想,卻是止不住的思想之情,讓她悄悄的回到了家鄉,但最終還是不被家人接納,當從弟弟口中得知,曾經芥蒂頗深的妹妹最終因為肺炎惡化而死時,一瞬間釋懷、悔恨的淚水,讓松子的內心徹底沒了念想。被家人、愛人徹底拋棄的松子,選擇了在一條河邊隨遇而安的住了下來,僅僅因為這里有一條河像家鄉的那條河。
至此松子已無生存信仰,“每天只會不停的吃東西、喝酒,甚至連呼吸都覺得麻煩”鄰居們對她更是嫌棄不已,期間因為偶然間喜歡上一個電視明星,還寄出了一封很長的粉絲信,因為遲遲收不到偶像的回信,最終崩潰的松子,絕望的在墻壁上胡亂的畫著“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字眼,然而此時的松子也許是逐漸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就這樣毫無意識的直到自己出現了幻覺,在精神科醫院被小惠無意中碰見,此時的小惠已經如她所愿的有了自己成功的事業,她異常驚訝于眼前這個骯臟肥胖丑陋的女人竟然是十年前那個婀娜性感、俏麗過人的松子,她將自己的名片強塞給了松子,希望松子能幫松子重新振作起來,經過幾番內心掙扎之后,小惠的這根希望之繩,讓松子再一次激起了對生活的欲望,正當她準備努力抓住這跟希望之繩時,命運卻無情的斬斷了這跟繩子,像是松子違反了某項禁令,而被當場受罰一樣,讓人措手不及。
松子最終被一群未成年的街頭小混亂棒致死,死時的她還手里還用力攥著小惠的名片,而她“被嫌棄”的一生也至此落下了帷幕。
影片用詼諧幽默的表現手法,與一直以來求而不得的松子的凄慘人生經歷,形成鮮明的對比,浮夸的表現形式將劇情的矛盾點放大至極致,讓觀眾顯而易見。在原生家庭中對父愛的極度渴望和缺乏,讓成年后的松子毫無自我保護與成長意識,以一種幾近自虐的方式在追求愛情,一次次的被拋棄又一次次的全身心的投入,不管是在親情還是愛情面前,她一直在毫無保留的、得不到反饋的付出著,她不知不覺把自己活得像個上帝一樣,盡管自己遍體鱗傷,也還是在奮不顧身的愛著別人,她像個上帝一樣的付出,但卻還是希望能有普通人都想要的回饋,然而這種回饋卻總是求而不得,最終因為他人對自己的不確定性,而一點點蠶食著自己的生存意志,這樣的人,確實“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任何一種人格的養成,都離不開原生家庭、生活經歷、社會環境的影響,缺乏家庭關愛、被同事背叛、被學生欺騙、被男友們拋棄,所有的這一切逐漸形成并完善了松子這一極端型人格,在看到松子悲慘的經歷后,或許我們會驚恐認識到,不依附他人而存在的獨立自我意識形成的重要性,對于我們普通大眾而言,我們就是正常人,我們不需要像上帝那樣的博愛無私,在不越界的范圍內,我們可以對自己多一些傾聽和關注,我們可以盡情的付出,可以寄希望于人,但請別忘了,你應該在有著自我生長能力的前提下,才能去盡力福澤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