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翻到這張照片,回憶侵擾,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段時光。是的,五年前,我在村里當教師。根據課表安排,主課語文,兼任音樂、美術、體育各科。村里的冬天特別冷,但是冬日的陽光卻特別暖,就算沒有暖氣,也不會感覺到寒冷。那時的我有夢,再清貧的日子也能讓自己過出不一樣的情調。
作為一個語文老師,最喜歡的卻是體育課,喜歡在一個溫暖的午后,帶著孩子們來到塵土飛揚的小小操場,慢慢的跑幾圈,帶著孩子們抻抻胳膊抻抻腿,轉幾圈,然后圍著小小的操場做各種游戲。游戲玩累了,就一起圍坐在操場邊的國旗旁唱歌,稚嫩的童音柔美而干凈。班里總是有幾個小姑娘喜歡表演一些我沒有教過歌曲,還有幾個小姑娘總是把歌唱的特別好聽。就算是老調的校歌也能被他們唱的格外動聽。那時的我呀,跑步沒有他們快,跳繩沒有他們多,唱歌也沒有他們好聽,但是他們就是喜歡圍在我身邊,用一種特別天真的眼神看著我。
還有音樂課。學校里有一家年久失修的電子琴,同行的朋友竟然神奇的把它修好了。這架琴就成了我們音樂課的最大樂趣。我自己本身唱歌跑調,但是跟著音樂唱,孩子們卻總能唱的非常好聽。有一次我們在外面唱歌,被同行的朋友聽到。他堅決都不相信這是我教的。其實我自己也不相信。孩子們的創造力就是如此的神奇,能夠通過自己的想象補出我唱不出來的那一大部分。每一個孩子都有無限的可能。
語文課對于孩子們來說就是講故事,在天上蓋云房子,聽烏鴉喝水的故事。最喜歡看他們閉著眼認真背書的樣子。年少的他們總是相信故事是真的,總是喜歡天真的問一些問題。印象最深刻的是學女媧造人的故事的時候,有一個小朋友問我“老師,我們人不是猴子變的嗎?”很多小朋友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很多孩子相信自己是泥捏的。我的回答是“嗯,我們班一部分同學是猴子變得,還有一部分同學是女媧娘娘用泥捏的,我也是用泥捏出來的”我想盡自己的所能,保護他們的好奇心。有些知識他們早晚都能學會,但是童心卻是會消失的啊。
那時的時間仿佛停止了一樣,一直到現在我都能回憶起自己呼吸的聲音,能回憶起清晨從林間吹來的風,能記得傍晚天上如火般的晚霞。然而,冬天也是一個殘忍的季節,很多老人都熬不過冬日的嚴寒。我們總能在某個微涼的清晨,聽見村里大喇叭傳來的哀樂,我們就知道,又有人不幸離世。每當這時,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烏鴉停在學校門口那片樹林的樹枝上,一動不動的站著,有時又好像接到命令一樣,齊刷刷的從頭頂飛過。在城市里,已經很少見到這么堂而皇之,光明正大而又成群結隊的烏鴉了。
那些孩子們,大多都是留守兒童。說著我們勉強能聽懂的方言,臟兮兮的小臉,破破舊舊的衣服。時常會用膽怯的眼神看著我。可是他們的快樂可是真的快樂啊,單純的沒有任何雜質,僅僅是因為跑跑跳跳。小孩子們的友誼也是單純而又高尚的很,我有辣條,分你半根。辣條是所有友誼的開端。
五年后,我離開了那個小學,整日奔忙在無盡的工作中,夜晚也會望著窗外的霓虹燈出神。雖然還是老師,卻被各種事情牽絆。教學對于我來說漸漸地不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了。我要在乎自己教的班的成績,在乎和學生的關系,在乎自己的教學任務有沒有完成,工作做得是不是出色,材料交的是不是及時,各種評比有沒有拿獎,在周圍人都在緊張的要求你成長的時候,忍住淚水,努力的讓自己在各種瑣事里奔忙。為了別人眼中所謂的優秀努力的難為自己。就像是我最喜歡的一句是“遠方有一只偉岸的屎殼郎,披星戴月 勞作一世的荒唐”我就是那只屎殼郎吧。有時也會覺得希望就在遠方,自己總能做到比別人優秀。可是,比較來的優秀并不是我想要的。停下來的時候依然會感覺到無比的空虛。
今天上課之前,班里的孩子偷拍了這張照片給我。我還是我,粉筆字依然歪歪扭扭,寫起字來依然認真,身上的西服似乎還給自己增添了一絲絲的成熟和職業。看著照片里的自己,突然就想起五年前那個種滿夢想的自己,那個單純而快樂的自己。才發現,我似乎已經丟失了太多了。
不經意的回憶總是能讓人找到自己。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希望自己能夠在繁忙的日子里給自己留一絲空間,堅持自己最初的夢想。走下去,希望我永遠都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