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尚未爬上天際，整個瑯琊城籠罩在一陣濃郁的霧靄之中。
影影綽綽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于霧色之中，從霧氣中漸漸走近。
一襲黑色的長袍，異常高大的豎領，只留下一雙倔強的眼神和滿頭凌亂的短發。
少年漸行漸遠，又慢慢地消融在霧色之中，向偏僻更偏處而去。
……
終于在一條巷子里，少年在最里邊的那扇門前停了下來。
虛掩的大門此刻屋子里還有著些許晦暗的燈光。
少年走上臺階正準備敲門。
門縫里突然擠出一張滿是褶皺的臉，隨著門縫突然放大，倒是把少年嚇了一跳。
門開之后，那張臉的主人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丈，右手拄著拐杖馱著腰一臉笑容的盯了少年好一會兒，這才伸出左手招呼：“公子，快請快請，快里邊請！”
少年站在門前深呼了一口氣，看了老丈一眼，卻又被他的眼神給嚇到了，這才轉開視線掃了一眼屋子里的布局。
別看外面的門廳很小，屋子里倒是別有洞天。
左手邊是一排剛漆好的棺椿，里面的一排架在板凳上，墻上還有一排燈火搖曳的油燈。
右手邊則是一排剛剛完工還沒來得及上完漆的棺木，也都擱在板凳之上。
大廳中央則是一條大約和門縫一樣寬的過道，奇怪的是里面竟然沒有任何的桌椅。
少年好奇的在大廳中又掃視了一圈，這回卻剛好對上老丈渾濁的眼神，突然間不寒而栗，難道這位老爺爺剛才是從棺材里爬出來的。
老丈大約是明白了少年的驚懼，“公子別看小老兒五六十歲了，其實今年也不過才49。”
看了眼傻眼的少年，老丈轉身走到地上那一排漆好的棺椿前很是麻利的蓋上了第4口，意味深長的說道：“大約是死人的生意做久了，上天討命來了……”。
老丈這才轉過身來，一臉和善的看著少年。
“公子也不用害怕，這是我們這兒的習俗；每一口新漆好的棺椿都需要有活人來“填棺”，住上那么幾天，好給死人留下口活氣，不至于走的太過凄涼。”
少年一臉震驚的問道，“老……老爺爺，難道不能其他人來嗎？您……您就睡那里？”
“呵呵！俺都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又沒什么親人，臨死之前不能給活人留下點東西，給死人留下點東西那也不錯！”
老丈盡管一臉寬慰，但是從少年的眼中仍然能看到些許的惆悵。
少年也猜到自己大約勾起了老丈的傷心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轉換話題，“那個……那個，老爺爺能夠多點一盞燈嗎？這里的光線有點暗。”
“你瞧，我這糊涂的，居然連這事兒也給忘了。”老丈笑著賠了個禮，轉身朝角落里的一個柜子走去，搜弄了好一陣，“這就給公子點上。”
趁老丈點燈的間隙，少年走進了大廳，一口一口的看過右手邊的棺木，這才向另一邊的黑色棺椿走去。
這邊的棺椿沒有了新木青澀的味道，反倒多了一種油漆的刺鼻和色澤。
晦暗的火光映射下，純黑的棺椿氤氳著一股神秘的氣息，少年忍不住用手指拂過棺蓋的背脊，指尖上冰涼的觸感竟然有那么一絲熟悉的味道。
少年閉上眼睛，手指拂過每一口棺椿感受著那似是而非的氣息，最后手掌又重新回到了最后一排那些板凳上的棺椿之前，這里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老丈右手扶著拐杖，左手提著燈站在一旁一臉古怪的看著少年，最后在少年的手又一次回到了板凳上那一口棺椿之時，這才開口，“公子，有什么問題嗎？”
少年這才驚醒，有些奇怪，指著板凳上的那一排棺椿問道：“老爺爺，怎么這上面的棺椿和地下的那一排氣息不同？”
老丈依舊一臉和善的走上前來，“可能是上面這一排都有人的緣故吧！”
“看見沒有”老丈又指著墻上的那一排油燈，“這就是長生燈，專門給死人點的；是希望每個死前長眠的人，死后能夠永生。”
盡管長眠和永生的話題少年現在似懂非懂，但是多多少少能夠清楚老丈言語中的遺憾，對，就是遺憾；但是我手掌前的這口又為什么與其它棺椿的氣息不一樣呢？少年唯獨把這絲好奇埋在了心里。
轉換心情，“老爺爺，你這里的棺材怎么賣啊？”
“這就要看你是量身定做，還是私人定制了，我們這里可都是上等棺木，童叟無欺。”
看到客人終于進入正題，生意上門，老丈立即變臉，習慣的盯著少年轉了一圈，在少年的毛骨悚然之中盡顯市儈精明。
少年被老丈盯得渾身不在己，繞了那么大一個彎子還得解釋；“這是買來的送人的”。
“對了，你們有包送上門服務嗎，比如城主府那？”少年眼中閃過一道光芒，饒有興趣的問道。
老丈又盯著少年看了好一陣，直接回絕，“沒有，小店的生意還經不起折騰。”
“老爺爺別見怪，我就是開個玩笑開玩笑；老爺子之前不也打趣過我嗎？就算扯平了。”少年略顯慌張。
接著指著地面上的一口又小又輕的棺材，“好吧，就這口了！多少錢？”
“公子，您真的在開玩笑？今兒個是新任城主大壽，我可不敢沾這晦氣。”老丈還是有點忐忑。
“當然！”少年一臉篤定。
“130銀幣”。
少年掏出一個秀氣的錢袋，把里面的銀幣一個個倒在棺材蓋之上，在老丈眼冒精光中數了數，一臉遺憾的看向老丈，“老爺爺，我這只有100銀幣，您賣不賣？”
老丈猛的搖了搖頭，盯著少年全身，“不賣不賣，絕對不買。這口棺材光木材都快90了，再加上各種加工、打磨上漆……”期冀著少年能從其他的地方掏出錢來。
少年就是不上當，一個一個的把銀幣又裝回錢袋，系好，直接就往外走去，一臉歉意的回到“那不要意思了，打擾了您這么久！”
看著銀幣一顆顆的消失在眼前，而少年更是一臉堅決的離開，老丈咬了咬牙關，“等等，那就128？”
少年頓主的腳走得更快了。
“125？”
“120？”
“108？”
“100！”
終于在少年的腳剛要夸出門檻的時候，老丈的報價降到了100。
回頭看到老丈那張氣的牙癢癢的臉，還碎碎念的說道，“算了，算了，我虧點，賣給你了。這年頭賣口棺材也這么難？”
老丈利索的伸出滿是皺紋的手，語氣不善，“拿來！”
少年把銀幣一股腦倒在老丈的手心中，顛了顛手心的重量，老丈雙眼放光。
一把把銀幣揣進懷里，瞥見少年手中的錢包，右下角有一只紫蘇印記，一手奪了過來，“這可是好東西。”
這會兒少年已經把棺椿扛在了右肩膀上，右手扶著底邊，左手協調者，拼命的讓它平衡。
好不容易平衡起來，剛邁出腳又開始晃蕩。
老丈這回看不過去了，少年只感覺肩膀上一輕，被人拍了一掌之后在抱著整個棺椿就輕松多了。
“等等！”
少年剛邁出的腳又停了下來。
“你這樣大搖大擺的扛著一口棺材太不吉利，我這有快紅色的料子，就當送給你了。”
看著漸行漸遠的少年，老丈邊關門邊感慨：“這筆生意可虧大了！”
下一章：落水狗
目錄：幻劍誅玄
上一章：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