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人不能活在夢里而遺忘了現實生活”。很爛俗的語句不是嗎?
我看你飄逸的字跡猜您是一位年輕的先生,如果猜錯了請恕我冒昧。我盯著這句話很久,雖然您寫在這書頁上便是讓人發現——一定不只是留作紀念吧?創造的,預留的驚喜怎比的上無意之見呢——正如我好巧的選中這本書,用書皮塞進某一頁當作書簽,誰知道在公車上竟發現您留在那兒的鉛筆印記。正是這句話了,先生。
我猜您大概也覺得這句話太過雞湯吧。但是我卻被吸引,還由后面的數字臆斷出了大概您想讓人猜出的住址。在這里我也只是無意之舉,未想過會得到回應。對于一個小女孩,這算是浪漫的行為,就算未得到回復,我已拍照留念,也許哪一天能讓我會心一笑呢——我在創造未來給自己的驚喜。話說過來,我還是想得到您的回復的。:)
女孩:
我看出你的來信有十足的把握會收到一個不知是什么人物的回復。我向來不將孩子的話語當作所謂童言無忌,不過還是想知究竟什么年紀的女性會自稱為小女孩,我甚至看到你在信那端臉上常擺出的嬌嗔模樣了。你必定深受父母喜愛,身邊又圍繞著知心的好友,覺得世間沒有事情值得擔憂。
某一些電影里出現的話語,例如你的開題,我們相遇的契機。在不同情境下也許完全不會觸動人心弦。好巧你給我寫了這封信,祝你愉快。
先生:
由于在你的上一封信中并未對于我對你的稱呼有所表示。所以我決定還是這么稱呼你。我搞不清楚你是粗魯的還是隨意的,更可能是兩者兼有。是因為我自稱小女孩,作為先入為主的長輩的你就直接用“你”來稱呼了嗎,實話告訴你,當我重讀完你的信,意識到這一點后,我有些不高興了。其實我們對彼此一無所知。
不過你的來信讓我好生練了幾天字,你的字真好看,可以讓我消去很多對于你粗魯而隨意的回信的憤懣。我這么直白的說,你應該不會生氣吧?我看的出來你是一位真性情的先生,這讓我在寫這些話時,還是不時想稱呼你為“您”。你說呢?我喜歡自己天真爛漫的性格,你該不會覺得我過于恃寵而驕了吧?也許這些才讓我有膽量做出,跟你這位我判斷出年輕先生的身份往來書信。也祝你愉快。
先生:
實話告訴你吧,這些天我很期待你的來信,可是卻遲遲不來,我愿想作是你忘了郵寄或是耽擱在路上,也不愿想一個場景——你穿著襯衣,打著領帶,上面甚至還別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領帶夾。一點也不像我一般小心翼翼的拆開信,看完之后就隨手放進了抽屜中。先生,我總是愛說“老實說”“實話告訴你”,但其實我說的每句話都是實打實的真誠,唯有我想要說出引起別人特別在乎的話時才加這么一個前綴。
其實我并不覺得自己過得很開心,只有在給你回信時,才感到自己擁有一份特殊的快樂。(另附一封)
先生:
? ?我本想接著上一封上午寫過的信接著寫,可還是鬼使神差的拿起了新的一封。其實我并沒有很多朋友,如果我有一部分天真爛漫的性格,那么他們都潛藏在心底,而浮于表面的只是愚鈍和稚嫩。我為此深感不平,如果可以,我多么想知曉我在你眼中的模樣。請別說我恬不知恥,我還沒有這么近距離的跟一位先生交流過。雖然父母愛我,但我想我的性格實在是有些別扭。
女孩:
接連收到你的三封信件,我意識到自己得到了很久未曾得到的沉甸甸的東西。你應當知道是什么,你有一種口頭禪,我自然也有,那就是我在句首所說的了。我總以為世間的人懂我未表明的意思,這并不代表著我自大到理所應當的以為別人懂我所有心思。實在是自卑如我,覺得愚鈍如我,人們都該懂我將要表達的道理,因此常常不做贅述。吃驚的是,有時未能忍住脫口而出,反而得到別人的屏息靜聽。也許這句口頭禪總會錯過些什么。而你的口頭禪倒是無傷大雅的,甚至是可愛的。我們共同的特點大概是樂于分析自我,過于期待別人的認可,而自我感覺外界對自己的看法盡是“愚鈍”之類吧。
得到你的信任,雖然沉卻很踏實。我并未將自己當作長輩,只是不確信自己能否承受突如其來的親近聯接。關于你想象中的畫面,很抱歉的說,我確實看過后便放進了抽屜,可確實是小心翼翼打開來的。我并未身著襯衣,也未曾有過一條領帶,領帶夾更是沒有。我不是你心中那樣的紳士,卻得到了紳士般的尊敬和信任。為表歉意,我隨信附贈了自制干花。如若你喜歡,我將不勝欣喜。也許你樂意與我同行一小段人生之旅,分享這奇妙而又平凡的歷程。
那么讓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吧。我不常去圖書館借閱書籍,只是周三這天太過沉悶,我從閣樓醒來。在這里請允許我繁瑣的描繪一下這個閣樓,從小時我便常將一整天一整天的時間在這里度過,那時通常有一只黃兼白條紋的貓陪伴我,可惜現在沒有了:)面朝西南向開了一扇小窗,吹來的風很是清冽。由于成長,閣樓的空間慢慢變得有些狹小,但每當我盤腿而坐,左側方的小燈發出橘色微光,照著階梯以下的黑暗又與之交融,也照著它周圍兩方墻壁,我感到不變的平和。閣樓與下層之間沒有阻隔,所以當我躺在地板上,電視機,廣播調頻,碗碟交錯,掃把沙沙的聲音格外清楚,我也常伴著它們入眠。閣樓大概十平米,墻壁和地板都由拋過光的木板圍成,除了燈和床,還有幾組簡易的儲物格,被書籍和一些瑣碎的小玩意填充。地板上隨意攤著一塊大毯子,背面是磨砂的硬皮,正面大概是人造毛,沒有羊毛的味道。雖然閣樓冬暖夏涼,但還是有一床小棉被放在角落,不定時和毯子一起變得清香柔軟。
這樣你大概了解了我常寄身的地方。周三這天,由于晚上有些風,我將窗子關上還拉上了窗簾。所以醒來時格外沉悶。于是我去了圖書館,打算借而不是再將狹小的閣樓塞滿。看每個人都沖著既定的目標大步奔去,我盯著昏暗的書櫥突然想起這句話“人不能活在夢里而遺忘了現實生活”。我不常看偵探小說,這次是個例外,也實在不是給自己留一份驚喜,如果非要說當時想留下些什么,那大概是困惑無奈吧。你大概已經從那句話中讀出我有做白日夢的癖好,并且不斷打擊著自己試圖在現實中清醒。也大概知道了我的社會定位,只是連平凡普通都論不上的無業游民。我想逃離現實,退到邊界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所謂的精神世界可以自我窩藏。實在是失敗之至。
你也有一個棲心之所嗎。也許這些困惑對你來說還距甚遠,但從你的字里行間,我感到一種相似的困惑。關于人,男性,女性。關于情感,疏離,懷疑,親近,嫉恨。關于心境,焦慮,搖擺不定。關于自我評判,關于汲取到的外界評價。
感謝你,我的朋友。
先生:
收到你的茉莉花很開心,了解了你并被你稱作朋友,我想只有書信才能將這別樣的親近和信任如此短暫的建立起來吧!
關于你在信后想跟我討論的話題,想必你已不再將我看作小女孩,而是和你同行在路上兩眼茫然的初行者吧。先生,我實在感激你對我的另眼相看。我對于人,對于情感,對于心境的認知實在不足以在紙上揮灑,唯一認定的自我評判也跟你相差無幾,實在是個連普通也論不上的平庸之人。其實平凡有什么不好呢?我們都活在平凡的世界,自然是平凡不過的人。有誰又能真正說自己是不凡的呢?只不過都不甘于平凡。但我想,當一個人何時真正從心底認定自己是個平凡人,才能正常的生活,運氣好了說不定才能取得一些在其他平凡人眼中不凡的事情來。
如果你叫我不再將你幻想成一位常穿襯衣的男子。那我究竟對著何人抒發所感呢?現在我又自作主張的在心里描了一張你的立繪,頭發長且隨性,后過頸背,前遮眼簾。眼睛亮且有神。身材必定是瘦甚至清瘦的,有些愛弓肩耷背,愛穿休閑裝。寫到這我就笑了出來,是不是與上一種形象差別太過大了?這個形象是我從你說自己“只是個無業游民”而暢想出來的,希望我沒有狹隘的太多。只是我還不知道你的通常神態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