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堂哥從美國回來臨時住在我的家里。除了常規的探親訪友之外,還替他的同事給在北京的父母帶了一些東西。堂哥把見面的日期定在了周日,原本他要親自上門,可是老人不忍心過于麻煩執意要過來取,僵持不下,只好如此。
? ? ? ?周日早上八點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黃伯伯,才想起來堂哥是用我的手機聯系的老人。黃伯伯說大概十點左右到。
我和堂哥吃完早飯后,沏了杯茶,一邊聊天一邊等著,
我問他,老人會上樓嗎?
不會吧,我們從沒有見過面。
那你拿著東西下樓嗎?
還是不拿了,我想請他上來坐一會。
好,那我收拾一下,老人走這么長時間,該累了,喝點茶,上個廁所什么的還是在家里比較方便。
行,那就這樣。
那你說他們會吃飯嗎,我去買點菜。
這個一定不會了,你想十點到,不是吃飯的點兒啊,估計就是坐一會聊會天,別麻煩了。
也是啊。
十點我接到了黃伯伯的電話,堂哥下樓。過了一會,傳來了敲門聲,我急忙把門打開。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除了堂哥之外,我的面前站著兩位老人。特別醒目的是阿姨穿了一件紅色的外衣。
簡單地寒暄之后我把時間留給了他們。
堂哥清華畢業后留學美國然后就留在了那里,和他們的女兒在美國的同一家公司,金融危機之后又在另一家公司相遇,是十多年的朋友和同事。他們一會聊美國的房產,一會又轉到公司的經營狀況,天南地北,七七八八地又了解了一下堂哥的情況,時間轉眼就到了11點半。
我到廚房看了看,直接就把米飯做上了,走到客廳說:阿姨你們吃飯有什么忌口的嗎?阿姨急忙站了起來,說不麻煩了,伯伯說我們去外面找個地方吧,在家吃飯太麻煩了。我說不麻煩,飯已經快好了,在家里吃飯方便聊天。
好好的阿姨突然哽咽了。
我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我的女兒和女婿,看也看不夠,本想就坐半個小時,可是坐在這里就是不想走,真是不好意思,阿姨說不下去了,
阿姨不著急,今天我們都沒有什么事情,慢慢聊,我去做飯了,阿姨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坐下了。
飯菜都擺好之后,我說別客氣,家常菜,阿姨說我把碗端起來就已經不客氣了。
阿姨的所有話題都圍繞著他的女兒。
談話之間知道阿姨和伯伯都是北大的高材生,今年七十歲,比我爹小一歲。他們的女兒也是北大畢業,原本是學化學的,到美國之后改學計算機,女婿在政府部門工作,兩個人都是從北京出國。在美國算是中產階層了。
阿姨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兒子在身邊生了一對雙胞胎,今年兩歲多,阿姨說你是不知道,我女兒不要孩子兒子不結婚,把我急得,現在兒子有孩子了,可女兒還是不要孩子,你有孩子嗎?
我也沒有。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說來話長,我笑了,
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兒突然想要孩子您可別反對!
都這個年紀了還要什么孩子啊,不過你說可能嗎?
可能啊,我站起來去倒水,
那你會有可能嗎?
我剛想說不會,可是臨時轉念,說:
會!
我轉身的瞬間聽到阿姨拍手的聲音和咯咯的笑聲。
我問阿姨有多久沒有看到女兒了,
八年!
瞬間阿姨的眼淚又涌了出來,我真想他們啊,又怕給他們增加負擔,這么多年他們一次也沒有回來。阿姨嗚嗚地哭了,我在旁邊陪她一起掉眼淚。
時間太長了,我說,您太慣著他們了。
我知道他們在外面不容易,可是我真害怕等他們想叫媽的時候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大姑姐從發病到離世只短短的五十六個小時,見面的時候還好好的,再見面就陰陽兩個世界了。兒子讓我去體檢,發現了一大堆毛病,冠心病,高血壓,血管壁百分之五十堵塞,我不怕死啊,可是如果有事她也回不來??!
我遞給阿姨一條熱毛巾,
快三點的時候老人告辭要回家了。清點了一下女兒給帶回來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藥品。我們才想起來問他們住在那里,管莊,阿姨說,本來老頭說他一個人來,可我就是想來看看,看你堂哥手里沒拿東西我的心里就高興了,因為這樣就可以到家里多了解一些女兒的情況,你們留我們吃飯,我從心里感激你們。還都是適合我們吃的,其實去飯店我們基本上沒有什么可以吃的東西了。阿姨又掉下了眼淚。
多哭一會沒有關系,委屈哭出來對身體好,等您緩緩照幾張照片吧,讓孩子們看看您。
阿姨破涕而笑,說把我的衣服遞給我,那是女兒給買的。
送他們回去的路上阿姨問我:你說他們在國外久了是不是人情就淡漠了呢?
應該是他們沒有意識到,或者有苦衷吧,我說,
想他們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們呢?這樣也會讓他們留下遺憾的。如果有一天他們意識到的話。
我也知道,我告訴他們:媽媽老了,有時間回來看看??墒撬麄兊臅r間總是不能湊在一起,女兒說十多個小時不愿意自己回來。我忍了忍,沒有說話。
晚上七點的時候我接到了阿姨的電話,說她今天很高興,感謝我們的善解人意,很高興認識我們,我說我在北京,您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吧,阿姨在電話的那頭笑著說好,我就當你是我的一個侄女,我說就這么定了!
我的眼睛濕濕的。
有什么可以擋得住一個:“愿意”呢?
如果她愿意回來看看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