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好不容易結束了酒局。女局長打發了送她的人，堅持一個人回家。她想一個人走走。拐了兩個街角，才發現真的喝多了。她記得家就近近一拐即到，卻就是找不著。此時半夜已過，除過寂零零的路燈，四周一片寂寥。街道，路燈，高樓，在眼前晃來晃去，小風一吹，她覺得有些惡心，便在一座大廈下面一屁股坐下，抱了頭休息。這一休息便睡了過去。

女局長醒來，聞到一股粗重的不清潔的呼吸。以為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一翻身，身下生硬冰冷，清醒過來時，發覺是睡在大廈下的臺階上。身邊的人不是丈夫，是流浪的乞丐！頓覺一盆冷水從頭上潑下。她驚叫著爬起身狂奔，乞丐竟從后面跟過來。這時清潔工已經開始晨掃，擋住乞丐救了她。

女局長受了驚嚇，精神恍惚了好幾日。而且消息慢慢傳出，不知來自清潔工還是乞丐，很快就滿城風雨。傳言也很簡單，一個女局長喝醉了倒在某某大廈下被一個乞丐睡了一宿。還有些添油加的想像。沒有提名，但小城就這么小，女局長也就這么少，人們還是知道了。丈夫要去找乞虧算帳，但總覺得不妥。便只有忍了，雖然嘴上沒有怎么責怪，但女人能夠感覺到他內心的不舒服和隱隱的嫌棄。像米飯里吃出一粒砂子。

男人似乎對砂子越來越敏感。女局長精神越來越恍惚。終于在羞憤抑郁中自殺。

若干年后，人們就把這事忘了。時間像風一樣刮過，掩蓋了許多悲喜往事，又摧生了許多新的飛短流長。

也是一個冬夜，也是一位局長，不同的是男的，深夜醉倒在街角。一個乞丐，不同的是女的。因為實在太冷找不著蓋的，發現了局長火熱的身子，摟住睡了。

局長跟女乞丐睡了一夜的傳聞照例傳遍了小城。但局長并不回避此事，他說，我的命是她救的。要不是那個女乞丐暖著，那么冷的天一個醉酒漢睡在地上一晚上，就是不死也會癱瘓。酒肉朋友誰知道你睡在冰冷的大街上？局長真的把乞丐認作了救命恩人，每年不間斷送給衣服和錢物。小城的人都敬佩局長的作法。一件丑事竟成了美談。

有些人因此想起多年前自殺的女局長，不免感慨不已。

都說三人成虎，積輿毀骨，世俗殺人。那是你順著流言的方向走了。

也許世間最無趣也最不值得的，就是閑人閑話，飛短流長。為其殉葬你就輸了。不過如人劃水，即劃即合。生命中的貴人或許是偶然間低賤卑微的乞丐粗漢，生命中的克星或許是言語殷勤相貌堂堂的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