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疲憊而瑣碎的人生中的英雄夢想。所以你會為他犧牲很多，他會為你帶來痛苦。——馬薇薇

一

馬薇薇說：愛是疲憊而瑣碎的人生中的英雄夢想。所以你會為他犧牲很多，他會為你帶來痛苦。對新時代的女性來說，比起犧牲更多的是選擇獨(dú)自奮斗，可是對于我的父親母親來講，在當(dāng)時，讓他倆走到一起，唯一的理由就是奶奶所說的，“他們倆八字很合，天生一對”。

我從來不覺得父親和母親是天生一對，在我的印象里，小時候覺得母親配不上父親，可是長大后，我反倒覺得，是父親配不上母親，再到現(xiàn)在這個離婚變得很普遍的社會，我甚至覺得我的父親能夠遇到我的母親，簡直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

可如今我也到了當(dāng)初父親和母親結(jié)婚的年齡了，細(xì)想想，父親和母親的故事也許是月老陰差陽錯所造成的美好。

二

在八十年代，我的父親是地主家族，從小就有著不錯的家境，村里唯一祭祀的祠堂還是當(dāng)了狀師的祖宗出錢建造的，后來兄弟分支增多，卻無人能夠繼承老祖宗的飯碗，再后來爺爺去世，奶奶改嫁，家道中落，家里有五兄弟姐妹，父親作為老大，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學(xué)習(xí)追求，轉(zhuǎn)而賺錢養(yǎng)家。

而我的母親呢，是歸國華僑家里最小的小姐，從小便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哥哥姐姐，外祖父外祖母都非常寵她，但她從來不驕傲也不任性，反而溫柔善良，除了不喜歡學(xué)習(xí)之外，她天真爛漫，偶爾逃課去看電影，偶爾逃課去跳舞，但這絲毫不影響大家對她的寵愛，按照她們的說法，我母親打小就是“嘴甜人美”的大家閨秀。

父親擺過攤，賣過衣服，干過批發(fā)，賣過臭魚，去過大城市的酒吧擦杯子，也在鄉(xiāng)下冬天的河里摸過魚，二十幾歲就長成了四十幾歲的模樣；母親呢，擁有超過父親的生活條件，接受比父親更開明的教育，學(xué)過裁縫，學(xué)過美發(fā)，從來都是一副溫柔的模樣。

我也很好奇，相差這么大的父親和母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三

八十年代的四大件，是洗衣機(jī)、冰箱、電視和錄音機(jī)，十里八鄉(xiāng)唯一擁有電視機(jī)的就是母親家，一到晚飯時間，許多鄰里便搬著小板凳到母親家里來排排坐，端著飯碗，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

母親說，當(dāng)時追求她的，有騎自行車的，有開四輪的，在那時候，家里有車的都是了不起的人戶，還有自家開設(shè)毛衣廠的、鞋廠的公子哥都是母親的好友，她從來沒想過終有一天，她會嫁給一個家里連床都是租來的窮小子，直到她出嫁的那一天，她的心里都是不愿的。

父親從來沒對母親說過一句喜歡，他工作，但是他要養(yǎng)活弟弟妹妹，他什么都沒有，沒有任何能夠贏過那些公子哥的勝算，他追求母親的唯一方式，就是跑到母親家里去幫外祖父干活，幫外祖母做飯，然后再偷摸著陪母親下兩局象棋，還假裝輸給母親，看著母親贏了棋局開心大笑的樣子。

我印象較為深刻的，是在我還沒有離開家讀大學(xué)之前，每逢父親母親有時間，我們?nèi)愕鼙銜谕盹埡笈c父親母親玩跳棋或者象棋或者斗幾盤地主，輸?shù)娜艘袚?dān)第二天一整天的家務(wù)，父親很厲害，總能在我們?nèi)愕艿妮喒ハ掳蔚妙^籌，而我的母親，她就更厲害了，每次都是第一個完牌的贏家，后來才知道，母親的贏都是父親偷偷“耍詭計”得來的。

四

再到后來，我的奶奶拿著我父親母親的八字測算結(jié)果，就到母親家里下聘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看我父親踏實肯干孝順忠厚的樣子，認(rèn)定了父親是可托付的靠譜人，也就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我母親便由此哭哭啼啼地嫁入家里連床都是租來的窮小子家里。

母親受過開明的教育，善良溫婉，從來沒有對奶奶不敬過，雖然之前是大小姐，可嫁人之后也盡心盡力地操持著農(nóng)活。

婚后一年，重男輕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奶奶因為我的出生，而對我的母親百般刁難。

在那個時候，我母親剛剛生下我，我奶奶一看我是女孩，便趁著我母親身體虛弱，把毛巾里的我丟進(jìn)了垃圾桶，我母親得知真相后，爬著跪著懇求我的父親救我，至此，我的父親把我救了回家，并且堅定地選擇了我的母親，與奶奶與兄弟姐妹分了家。

在許多年后，我聽母親講，當(dāng)時她其實并不喜歡我的父親，只是因為外祖父外祖母定下的婚約而勉強(qiáng)嫁人罷了，但因為我的出生，她徹底對父親改觀了。

五

父親堅毅耐勞，但因為兄弟姐妹的緣故，從來都沒有真正過過自己的生活，也是從那個時候的分家開始，父親更加努力地工作，到了我妹妹出生那年，父親升了職，我們家終于把那間租了三年的房子買下來了，再過兩年，我的弟弟出生了，父親母親與奶奶和解，父親外出經(jīng)商。

再到后來，父親經(jīng)商失敗，奶奶把家里的地給了其他的叔叔，拒絕幫助我們，母親有苦難言，卻從來沒有埋怨過父親，外祖父外祖母心疼母親，時常接濟(jì)，與父親母親共度難關(guān)。

接著我們漸漸長大，生活也越來越好，父親和母親就這樣攜手渡過了前半生。

六

很多人說婚前恩恩愛愛，婚后一地雞毛才是愛情的真正模樣，而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愛情皆是生活的墳?zāi)梗晌业母赣H母親教會我，真正的愛，是在婚后才開始的，那是沖動過后，矛盾過后，放棄過后，依舊能夠堅定選擇彼此的感情。也許，我的父親母親從前沒有愛過對方，可是，后來，她們都沒想過離開。

我羨慕父親母親的愛情，可是現(xiàn)在的社會不比八十年代，壓力無處不在，生活尚且艱難，感情無法將就，我也不敢輕易去與一人約定終生，父親常說，有時候糊糊涂涂地在一起也是上天的安排，我猜，他那是在感謝安排他與母親在一起的月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