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匡威的她

我在學校樓頂上看見Jenny的時候,她依舊那么漂亮。她穿著一件亮紅色的襯衣,和她褲擺下的那雙chuck taylor相呼應,好看極了。我看到她時她正看著遠方,我想她的目光是落在學校最古老的那棵樹上,但顯然,那深灰色的雙瞳沒有聚焦。她的頭發被樓頂清涼的風吹散在耳邊,在這座城市的黃昏,她和她身后的背景就像一幅色彩鮮亮的油畫,印在了我原本灰暗破碎的腦海里。和以往不同,她沒有看到我。

(1) pure chance

我原本應該離開學校了,現在12:15。但我要把手上這幅畫完成,它已經耗費了我兩節課的時間。可能是我想表達的東西太多了,我的思緒泉涌般迫使我用鉛筆把它們傾瀉在白紙上,我不怪它,我反而享受這個過程。鉛筆摩擦畫紙的聲音就像風穿過樹林,我仿佛能看見中綠和深綠相互滲透。我小心翼翼地處理每一筆的厚度,就像擦拭一件藝術品。現在我要畫女人的臉了,臉部總是我創作的尾聲。我把鉛筆換成14B,這線條最能恰到好處的勾勒她臉頰的弧度。她的嘴角微微翹起,捕獲了屬于她的那份得意。腮部的細小陰影使她更加生動,我想她馬上就可以從紙上走出來,創造我想要的她的生活。我抬起頭整理鉛筆,打掃干凈桌面上的橡皮屑,在右前方的地板上,看到了一雙亮紅色的chuck taylor。

“Hey。”我覺得我應該先開口,畢竟是我制造了這場尷尬。“你猜我在這站了多久,才被你發現?”她輕輕地歪了下頭,俏皮的氣味隨著她的動作融進略微緊張的空氣,攪動了我的味蕾和神經。我并沒有回答她陳述語氣的疑問句,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只是盯住她的睫毛,感覺到一種珊瑚色的靈動,心里想Oh God她真美。她不再與我對視,而是將頭轉向一邊,把一個羞紅的側臉拋給我。“為什么這樣盯著一個女生,何況我們也不認識。”“哦…很抱歉…我…”她走到我的桌子旁邊,指指桌上的畫紙。“你在畫什么?”她又說出這種我不知道怎樣回答的話,我只好說點別的。“你叫,什么名字?”“Jenny。”她拿起我的畫,仔細端詳著,神情很專注。看著她的側臉總能讓我感受到什么,比如淺灘涌過溫柔的潮水,比如能夠永遠美好的錯覺。我沒有問她為什么會在這里,她也沒有告訴我。此時此刻她能站在我面前,和我平分整個世界,這就是我需要的,足夠了。我接過畫紙,在右下角寫下日期,For Jenny。

五點二十。我裝好書包走出教室,在二樓的樓梯拐角看見了Jenny。她也許是在等我?我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它強烈地叩擊我的心臟。她手里依舊拿著我送她的畫,在我走到她身邊時,她攔住了我。“Hey藝術家。”她并沒有問我的名字,她喜歡這樣叫我。“我在想,嗯…或許我們可以一起走?”她微微低下頭,那是她特有的羞澀,像顏料中的馬爾代夫。

“為什么你總是一個人?”她問我,眼神繞過我額前的頭發。“我習慣一個人。”我望向前方,路口的綠燈閃成紅燈。“一個人住嗎?”我點點頭,抿了一下嘴唇。“我在想,你家會是什么樣子。”她翹起的嘴角觸動了身旁的空氣,我感覺風也變得異常柔軟。綠燈亮起,她趕在我前面走到馬路對面去,踏著蒼青色的樹蔭。Oh God她真美。

“喝點什么?果汁還是——”“生啤。”我被她干脆的聲音打斷。“你一定有。”我們兩個各開了一罐生啤,并肩坐在屋子的地板上。她的樣子占滿了我的大腦,微笑的、害羞的、專注的、靜止的。而她現在就坐在我的身旁,離我這樣近,我能清楚地聽見她的呼吸。我抬頭望向天花板的壁畫,小心地感受塵埃拂過我的臉時帶來的時光流逝感,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她告訴我她喜歡我的畫室,喜歡我橘紅色的冰箱,喜歡我貼滿墻壁的畫和照片。她還告訴我,她要走了。我把她送到門口,她對我微笑,深灰色的瞳仁遙遠清澈,而且,回蕩著我。她走過來抱住了我。她的心跳聲在我的胸腔回響,我想把她融化在我的身體里。

Hold her tight and keep her warm.

(2) pure hell

洗干凈的白襯衫和100%橙汁都會讓我有不錯的心情,特別是兩者同時存在的時候,我的靈感就會源源不斷。我看了一眼手機屏幕,4月3日星期四。正好是學校畫室開放的時間,所以我決定今天不去班里上課。我仰頭喝完手里的鮮橙汁,在我的喉結向上翻滾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樹葉縫隙間漏下的一縷光線,它把墨綠稀釋成青綠傾倒在我的瞳孔上。橙汁的余香糅合樹葉的清涼,我想我找到了,就是它。

我在調色板上調下深深淺淺的綠色,坐在畫板前。腳下那支紅色顏料在反色的映襯下顯得十分刺眼,我又加了些檸檬黃,調出獨一無二的屬于她的顏色。

我弄臟了我的白襯衣,但,值得。

我把東西收拾好的時候,已經四點十五。我背起書包走出畫室。陽光依舊明亮,并且多了些堅硬的質感。這可能是我畫得最流暢的一幅畫了,我想。我走進沿街的便利店,買了一罐生啤。我現在只想喝生啤,也許是為了回味一下昨天。我拉開拉環,灌了一大口。微小的氣泡瞬間充斥我的口腔,再是食道,再是胃。昨日的氣味、觸感、神經隨著壓強增大的血液一齊沖回了我的大腦。

她告訴我她喜歡我的畫室,喜歡我橘紅色的冰箱,喜歡我貼滿墻壁的畫和照片。她還告訴我,她要走了。我把她送到門口,她對我微笑,深灰色的瞳仁遙遠清澈,而且,回蕩著我。她走過來抱住了我,她的心跳聲在我的胸腔回響。“明天中午,在樓頂等我,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明天中午,在樓頂等我。這句話像一萬只蟬的共振,鉆透了我的頭頂,我沒辦法再正常思考。我扔掉手中的啤酒罐,拼命地朝學校跑去,我從未覺得這家便利店離學校這樣遠。她呢,她在想什么,我怎么感受不到她了呢。

(三)pure love

我慢慢地靠近她,她沒有回頭。她露出的一小塊脖頸在亮紅色襯衫的映襯下顯現出一種霧玫瑰色,這顏色真適合她。不知道她在這里站了多久,她有沒有吃午飯呢。我停在她身后,猶豫了良久。“對不起,我,我忘記了,等了很久吧。”她沒有回答。幾秒鐘后,她轉過身來面對我,露出疲憊的微笑。“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一直在等啊。”她眼角的弧度和以往有了細微的差別,正是這零點一毫米的差異,給她臉部的線條增添了柔軟的因素。我面前的她就像被長焦鏡頭拉扯,后景斑斕,主體模糊。有什么東西從我眼里流淌出來,我終于完成了這次調焦。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能再說些什么,但心里卻有一種淺白色的美好愈發明亮。你會一直等我嗎。等我慢慢走去擁抱你,向你訴說一種想要把你融化進身體的擁有感。你一定會的,我相信。我抱緊她,貪婪的吸入她周圍的空氣,帶著番木瓜色的清香。

我們躺在樹林的空地上,旁邊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河水一直在流淌。我把雙手枕在腦后,閉上雙眼。亮青,淺藍,水藍,碧藍。她用食指滑過我的額頭,鼻梁,嘴唇。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被紅色、藍色和綠色包圍,胡亂涂抹出一個朦朧的世界。“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里,這是我最愛的地方。”“很喜歡。”我對她微笑,把她額前的一縷頭發別在耳后。“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這樣看過我。我的意思是,像你一樣。”她的聲音很輕,接近耳語,但我聽得非常清楚。

我也沒有像這樣看過任何人啊。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我愛你啊。但我,沒有說出口。

我拿出那幅已經完成的畫,把它重新架在畫架上。現在看來,其實它并不算完成,我還需要增加一些東西。伴著窗外昏黑的夜色,我調下一些新的顏料,加入了我的情愫。

我們各開了一罐啤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Joe。”她叫我,我驚奇地望向她。“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名字,從這學期開始,就知道。”她喝了一口啤酒,接著說。“只不過選擇在那時候認識你,那個中午很安靜,我們都適合安靜。你知道嗎,在蘇格蘭,Joe還有情人的意思。”我抿了一下嘴唇。“我有東西想送給你。”她跟隨我走進我的畫室,我把畫架上的帆布掀開。

她深灰色的瞳仁被淚水稀釋,變得更加清澈遙遠,漸變成一種庚斯博羅灰。還好我做到了,我表達了我內心的感受,不然,我會后悔的。

我們仔細感受彼此的心跳聲,努力把對方融化進自己的身體里。她耳后番木瓜色的清香特別難忘,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愛你Jenny。”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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