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以前很愛梁靜茹的歌,她結婚生子后淡出人們的視線許久,常看見她發微博,照片上抱著寶寶幸福地笑。
她寧愿舍棄燈光閃爍的舞臺,舍棄耀眼的明星光環,做一個普通的母親。
也許年紀越往上,經歷得越多,越想要一份希望,一個期待,一種簡單完整的生活。
我少時沒有抱過小寶寶,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長輩都那么喜歡生孩子。記得妹妹也懵懂地說過,長大后不想結婚生子。
很奇怪,總會有一天,顛覆所有想法,想孕育一個小生命,想穿親子裝,想做一個好母親。
此刻倦意頗濃。
每晚幾乎沒睡,事實上是孕后期和生之后都沒睡過好覺。時時刻刻為寶寶守候,照顧她吃喝拉撒哄她不哭,一個人還不夠。
生孩子是大事,要慎重備孕并考慮周全,是經濟和精神上的雙重考驗。
想做媽媽,要做好犧牲一切的心理準備。
我特別想早點寫完這篇紀念文。只因才短短二十天,那種錐心刺骨的痛竟悄然從記憶中淡去。
我曾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
時間真是治療一切傷痛的良藥。但多苦口,只有自己明白。
那日順產,側切,縫了三層。
曾經最怕打針摔跤,最怕流血留疤,最怕,痛到流淚。懷孕期間也流過眼淚,覺得好辛苦好痛苦。我是一個表面堅強實則脆弱到想起一點委屈就能掉眼淚的女紙啊。
順產之后,才知道那些痛那些苦都是云淡風輕,完全不值一提。
真正的痛,是哭不出來也說不出來的。
20號,周日,晴天。
離不標準的預產期還有一周。我原本打算上完生育前最后一日的一對一課程。
前兩晚有陣痛,告訴陳先生,而自己并沒在意。陳先生有點忐忑,查百度,說可能不久要見紅了,準備隨時去醫院。我說讓我順利上完這天的課吧,其實心里很不安。
沒想到凌晨五點,真的見紅了。
陳先生立即起床,洗漱好,比我還緊張,準備帶我上醫院。我說沒事,想去上課。陳先生說先檢查看醫生怎么說。
我們到離家最近的醫院。醫生說開了半指,四十八小時內生,最好先入院。讓我們回家拿東西。
走出醫院,我心里還在想,這四十八小時的等待多無聊,不如去上課。我竟天真地以為,只是無聊的等待,渾然不知要痛那么久。
陳先生帶我買早餐,我找最近的店洗頭發。我們商量去哪個醫院待產。
我打電話給馬老師,告訴他我現在的情況。陳先生打電話給公公婆婆,婆婆說去臺州醫院,哪怕遠很多。
陳先生當機立斷,要我通知學生家長不能上課了。帶我回家拿待產用品飛奔去離家很遠的臺醫。
這時,婆婆一個人急忙從鄉下趕過來,她腿腳很不方便,很少來市區。我后來才知道,順產之前多一個親人陪伴多很多很多力量。而且孩子生下來之后,真的太需要人手幫忙。我很幸運有一個擔心我的好婆婆。
臺醫醫生檢查說我開了一指,沒有床位,要么睡走廊要么選擇別家醫院。我堅持不想睡走廊,最終決定原路折返。
離家最近的市一醫院有我熟悉的一位學生家長,很感激她,陪伴我走過人生如此重要的時刻。
我躺在醫院的床上度過漫長的下午,有時五分鐘腹部痛一次,有時八分鐘痛一次,護士說還早,一兩分鐘痛一次再告訴醫生。婆婆和陳先生寸步不離陪在身旁,我很想睡,卻睡不著,用手機發朋友圈。有經驗的好朋友都告訴我,讓我別躺著不動,多走走。
隔壁床是二胎媽媽,她說最好下午生,麻醉師五點多下班。陳先生說我可能后半夜生,因為陣痛發作不是很密集。他的預感都很準。有時候他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我并不知道順產真正的過程,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整個夜晚,我會痛得那么刻骨銘心。
晚餐我堅持要一起走出醫院去吃。我中午和晚上吃得比較飽,聽說生孩子很需要力氣。事實是太需要力氣了。婆婆比較擔心我隨時可能發作,說當年她生陳先生時很快的。我也希望我很快,沒想到等待我的依然是漫長的陣痛夜晚。
晚餐后回到病房,和隔壁床友斗地主。后來痛到坐不住了,我讓陳先生帶我去走廊散步。一直忍痛到晚上十點,護士說才開了三指,還遠遠不夠。我卻感覺越來越痛,越來越痛。其實真正痛的,還在后面。
痛到無法用言語表達,我緊緊抓住陳先生的手。后來還狠狠拉扯他的衣服。時間一分一秒在走,我卻覺得好漫長好漫長,仿佛一分鐘是一個世紀。好痛,痛到咬牙切齒,痛到不能自已。
婆婆和陳先生一直陪著我,安慰我,鼓勵我。護士說這還不算最痛,我覺得她簡直像妖魔鬼怪。
每隔一分鐘痛一次時,我用手敲墻,默念數字,蜷縮身子,痛到發抖,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不要怕,不會死……我覺得當時自己的樣子像極了精神分裂患者。
其實正確的做法,不是這些,而是調整呼吸,睜開眼睛,看著一個聚點,轉移注意力。待產室的墻上貼著一些專業的知識,對沒有順產過的朋友會有幫助,記得提前做功課。
另一個護士進來看我痛到不行,用手指有規律地按壓我的肚臍周圍,減輕了一點點痛,我覺得她好像仙女下凡。但她只按一會就去忙了。
后來陳先生學著她的手法不停給我按壓肚子,我看到他心疼我的樣子,他坐在我身邊一刻也沒輕松過,用最大的力量和最暖的溫度支撐我,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正因為感受到陳先生的愛,我進產房之后的幾小時最痛時,慶幸自己沒有回家待產,慶幸自己嫁給了愛情,慶幸老天待我不薄,慶幸錯過了所有前男友遇到了陳先生……
此生無悔。
一點左右,護士說我可以進產房了。但家屬不能陪產,她們是特地讓我晚點進的,好讓家人多陪伴一下。這是最大的遺憾,我本來想握著他的手直到寶寶出生。他沒看到我生產時那個最丑最扭曲的樣子,他在產房外面焦急地等待了三個小時。
這仨小時,是我終生難忘的仨小時。
醫生叮囑我別喊叫,別浪費力氣,告訴我怎樣吸氣吐氣,屁股、肚子和手腳要一起用對方法用對力氣。
剛開始我沒理解對,腦子一片混沌,痛到沒有智商,很累又很犯困。一個人躺在高高的產床上握著兩個冰冷硬邦邦的鐵把手拼命用力,醫生總是說方法不對不對,白費力氣,她們教我幾句方法后坐得遠遠的兩個人聊天,我覺得自己好可憐。
我問她們能不能和我聊天讓我轉移一下注意力,她們說你不能聊天浪費體力,還是多練習一下正確的吸氣吐氣憋氣和用力方法吧。
我好無奈。腦子里浮現了很多從前的畫面。比如初中時運動會被同學推薦參加八百米長跑,結果跑了倒數第二,勉強跑完了全程。我告訴自己,我要當媽媽了,不能再那樣沒用了,不能再丟臉了。
我還想起陳先生說等寶寶長大一些,要帶我到處去旅行,逛吃逛吃逛吃。未來多美好,我要好好的……我給自己不斷地打氣,試著盡快找到對的感覺。
但真的痛到想放棄,我開始哀求醫生讓我剖宮。我覺得自己快沒有力氣了。醫生說不行,已經痛到這一步了,不能前功盡棄。我更無奈了。
時間和疼痛在賽跑。我注意到有個機器在監測寶寶的心跳,我用力的時候是安靜的,說明她在和我一起用勁,她也很想出來看看媽媽。
終于,醫生說對了,再堅持一下,再來一次……兩個多小時好似被放在油鍋里那么難熬,直到醫生走過來說差不多了,一聲令下,準備接生。
我恍若看到黎明的曙光。
就在那么一瞬,醫生說看到她的頭發了,加油;就在那么一瞬,醫生說半個頭快出來了,加油;就在那么一瞬,醫生用剪刀我都麻木到不知道有多疼了……我親愛的學生家長進來看到最后那一幕,笑著說你真厲害,快出來啦!
我拼盡最后的洪荒之力,聽到了小天使的第一聲啼哭。
后來的縫針也是長久的忍耐。當我聽到是女兒時,很驚喜。幾個月前的三維和夢都以為是男孩,我失落了很久很久。陳先生說第一胎若是男孩就不想再要二胎,而我多想要一個貼心的小棉襖。
你一定以為,生完就解脫了。我也這么天真。
順產后第一天雖然能下床自己走路,但全身都痛。真正的磨礪才開始,漫長的考驗才開始……
二十日后的現在,我們因為熬夜喂奶照顧她,心累身體更累。
但我發現,我開始懂得活著的意義、做母親的意義和愛的意義。
愛是犧牲,愛是付出,愛是無私,
愛是無畏,愛是盡力,愛是責任,
愛是堅強,愛是毅力,愛是勇敢,
愛是陪伴,愛是延續,愛是永恒,
愛是感恩,愛是珍惜,愛是寬容,
愛,更是鞭策我日后更加努力的巨大力量。
愛也是,順產時,會呼吸的痛。
我愛我的小天使,
愛我的陳先生,
愛我的家人們,
愛我的好朋友,
愛幫助我關心我的人們,
愛這個世間美好的一切。
再次感謝身邊的所有,感謝看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