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六歲去蘇州上學,每次和爸媽通電話,第一句問候基本都是“吃飯了嗎”?現在仍然是如此。在爸媽的眼里,他們的孩子,只要能把飯吃好,于他們,就是最安心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大約是父母對孩子最樸素的愛。現在每隔三兩天,和爸媽打電話,哪怕是晚上八點,九點,電話那頭總有一句“吃飯了嗎”,偶爾告訴爸媽,明天我們回家一趟;接下來的一句必是“那明天我上街買菜”。一再叮囑爸媽,不要準備多少菜,以素菜為主;回答都是“知道了,知道了”,然而第二天的餐桌上都是滿滿當當。
每次到家,爸媽必定是在廚房忙著,有的菜已經燒好,天暖和時盛放在碗櫥,天陰冷時放在保溫盒里。我總是習慣性的開碗櫥,或掀保溫盒,喜歡的菜,先嘗為快,有時甚至直接上手,拈起一塊就丟嘴里。媽媽總是笑著看我,“娃娃,這不是有筷子啊”,我也總是嘿嘿笑著答“不用筷子,就用手,蠻好”。
兩年前,爸媽家里還有大灶。冬天里回去,爸媽在灶上忙著,我就喜歡縮在灶下,邊烘火取暖,邊往鍋膛里架柴。炊香滿屋,香味勾魂。丟兩根山芋在鍋膛里捂著,等飯菜全都燒好,把山芋用火鉗夾出來,丟在院子里的水泥場上,那個香味,用現在流行的一句網絡語,叫“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天氣剛好冷熱適宜時,我們都喜歡搬張小桌子,坐在院子里吃飯。一家人圍著方桌,安閑自若,萬物歸于平靜,餐桌上儲藏著自然的饋贈,說不完的話,講不盡的故事。說實話,爸媽燒的菜,于他人眼里,定不是人間美味,可是從小到大,我們的味蕾,都已接受了這個味道,那是爸媽的味道,偌大世界,這味道只有這一份,我只用舌尖,就能輕易分辨的味道;這味道,因了爸媽滿滿的愛而不一樣。說著,吃著,吃著,說著,最后必是兒子最少吃兩大碗飯,我和妹妹都吃撐了,仍然意猶未盡;每每這時,爸媽都會笑得不可自制,又略有些些得意;我們不點評媽媽的菜燒的怎樣,我們只用吃相來證明味道。最近一趟回家,都吃完飯了,我和妹妹就著一碗白開水,媽媽炒的腌菜苔,也讓我撐得繞著餐桌,晃蕩了好幾圈。
圍著餐桌,工作,孩子的學習,生活里惱人的瑣事,都可以不去想,只有爸媽一桌子的愛,最真最滿。爸媽都沒有很高的文化,媽媽甚至只認得自己的名字,他們不會拽詞的說,但是他們的孩子,都知道,幸福不過是一場家宴。他們用最平凡的食材,經過耐心細致的烹煮,成就了我們味蕾的幸福,又串起了家的幸福。餐桌上,父母看著我們是滿足和幸福,我們看著父母是感恩和幸福。那天在央視新聞公眾號里讀了篇文章《趁還在,好好愛》,是說《朗讀者》節目里斯琴高娃讀給母親的故事,最不能等的事,就是孝順父母,尤其讀完這篇文章,感慨更深。我的孩子一米八幾了,爸媽仍然會喊我“娃娃”,我還有人可以撒嬌,還有個永遠都歡迎和認可我的地方可去,看過那句話“父母在,人生尚有歸途”,這是多深多重的幸福,人生一瞬,珍惜當下。
一直都很喜歡一句話,“有人問我粥可溫,有人為我立黃昏”,爸媽再打電話來,定是仍有那一句“吃飯了嗎”,以前不自知,現在聽了是覺得有多溫暖和幸福。他們是我最完美的家人,父母尚在,就是作為子女活著,最大的幸福。二十歲的我,不知廚房的天地為何物;現今,為了我的孩子,我亦不離鍋碗灶臺,“傳承”,這兩個字里,大約也隱含了這些罷。
幸福特別簡單,幸福又特別不易,用心對待,不在混沌中磨蝕,就算黑夜來臨,因為我還有父母的愛,也有實實在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