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也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離去,仿佛從不曾來過。
只留下我身體里的傷痛,和內心中的悲哀,在這個孤獨的世界里,等待命運的宣判。
2017年8月16日? ? 星期三? ? 晴
躺在醫院婦產科的病床上,她眼神空洞,神情呆滯,醫生的嘆氣聲和父母的責罵聲從門外的走廊里傳進來,刺激著她并不成熟的心靈。
“秦安,你不是說過,七夕那天還要帶我去市中心的廣場么?離七夕還有12天,你卻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只留下我這殘缺不全、傷痕累累的身體,和那個不曾謀面卻血肉模糊的孩子。只怪我太天真,就那么輕易淪陷在你表面上的溫柔里。”
娜娜今年17歲,是個已經基本成型的美容師。雖然她對這份工作并沒有多少熱情,但比起在學校聽那些天書一樣課、在家聽父母沒完沒了的嘮叨,她更愿意待在離家不遠的縣城,至少清凈自在。
一年前的中考,她壓著線考上了鎮里剛成立的高中,成了一只腳跨進大學校門的高一新生。
要說上學這件事,她并不熱衷。原本已經在假期說好了跟同村的蘭蘭一起去深圳打工,但父母見她壓線考上,便軟硬兼施慫恿她上學。
高中的課程,比初中更難搞。老師講的聽不懂,同學們也沒心思學,就像校長說的:“你們這些個殘羹剩菜,都是人家好學校挑剩的,能有什么出息,還不都是拿著家長的錢來混日子,趁早回去吧!”
背著父母給蘭蘭打電話,說是深圳那邊可好了,每天在工廠里上班,流水線上的活,一學就會。吃住也在工廠,每個月都有固定的休假,還能去世界之窗看名勝古跡,到野生動物園見不知道名字的動物,在大小梅沙的海邊玩水。最重要的是,沒有父母管,想干什么干什么;自己掙錢后,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買什么買什么。
娜娜有些心動,但還是覺得有點遠,聽說大城市里也有很多壞人,萬一一個不小心遇到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好。不過,這學是斷斷不能再上了,聽不懂,蒙不對,試卷都寫滿了還能得零分,這種本事可能除了她沒幾個人會。
混搭了半學期后,娜娜正式向父母提出要輟學。“讓我干什么都行,就是不上學了行嗎?我實在是聽不進去,也聽不懂,白白浪費你們那些錢!”
父母無奈,也只好應允了。
娜娜有個遠房表姐,在縣城開美容院,是親戚中混的比較好的一個。娜娜輟學后,父母多方托人,送了好些個土特產才搭上話,苦苦哀求后那表姐答應讓她去試試。
好在那表姐的店里人還不少,給女人們洗臉、捏背、按摩頭這種事總比聽老師講課能簡單那么一點點,娜娜便留了下來,跟著一幫和她年齡相仿的小姐妹混日子。
認識秦安是在微信上搜索附近的人。
她們這群有客人就忙到不可開交,沒客人就無所事事的青春期小少女,閑到無聊的時候除了追劇就是捧著手機“搖一搖”和搜附近的人。
那天,幾個小姐妹正一起搖搖搜搜,娜娜的微信上突然有人打招呼。
“美女好啊,看到你的網名就加了,貌似咱倆還挺有緣的。”一個昵稱叫“那么空虛”的人加她,娜娜的昵稱是“那么美麗”。
反正也無聊,娜娜就加了。
這一來二去倆人就聊上了。
聊天中,娜娜得知這個“那么空虛”是附近網吧的網管,比自己大三歲,初中沒畢業就不上學了。
都是視讀書和父母管教如洪水猛獸的孩子,自然有很多的共同話題,譬如怎么逃課、怎么調戲老師、怎么誆騙父母。
知道娜娜上班的美容院地址后,秦安就隔三差五地送水果、送零食,偶爾還請娜娜和她的小姐妹們吃個地攤兒什么的。
農村女孩,家庭貧困,從小沒見過什么世面,甚是好騙。
吃吃喝喝加上甜言蜜語,青春懵懂的娜娜沒多久就掉進了秦安的蜜罐里。
偌大的縣城中,有這樣一個人,能懂自己,能時時照顧和關心自己,娜娜以為,那就是愛情。
轉眼到了過年,大家都有幾天的休假,在難舍難離中各自回來家。
“你想我嗎?我想你了。”微信里,秦安的信息發過來了,附上一個抱抱的動畫表情。
“當然想啦,家里實在是沒意思。”娜娜回復。
“那我們上班的時候早早去,我陪你過情人節。”
“好呀好呀,我還沒過過情人節呢,秦安你真好,么么噠!”
“我想要真的。”
“什么?”
“你的么么噠呀。”
娜娜回復了一個害羞的表情后,就默默期待著收假的日子。
相思的時間總是很長,長得像過了好幾個世紀。
終于等到收假的日子,娜娜一早就整理好行李,急著讓父親總自己去車站。她的心都在秦安身上,也沒聽清母親叮囑了什么,只知道她一直在喋喋不休。
“來了嗎?”秦安的信息又來了。
“在路上。”娜娜回復。
“真想早點見到你,明天就是情人節了,我一定給你一個難忘的情人節。”溫暖的話語和溫暖的人,總是能像小鹿一樣撞進娜娜這類女孩子的心里。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積了福,能遇到秦安這樣愛她的人。
情人節到了,秦安刻意囑咐娜娜跟老板請一天假,說要帶她出去玩。
那一天,娜娜穿了過年的時候新買的衣服,還借了同屋姐妹的化妝品畫了個俏皮可愛的小彩妝。
“娜娜,你今天真好看,比平常還好看。”一見面,秦安就迫不及待地將娜娜攬進懷里,抱了很久才松開。
他帶著娜娜坐車去了市里。
元宵剛過,新年的氣息還未散去,到處都掛著火紅的燈籠,和各色造型的花燈。在那些美景中,秦安為娜娜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
眼看就要天黑,秦安還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娜娜有些著急。
“咱們玩完就快點回去吧,天都要黑了,一會沒車了呢。”娜娜急切地說。
“咱們今天不回去呀,你看這市里的燈就是比縣城好看,待會天黑了亮起來會更好看呢。”
“那我們……”
“你還放心不過我呀,我的娜娜,你是我最愛的人,一切有我,你就放心好好玩。”秦安說完,還在娜娜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少不更事的娜娜,立刻就羞紅了臉。
晚飯又是地攤,娜娜想去那些裝飾漂亮的店里,但秦安說:“不過是裝東西的盤子好看點,要說味道,那還是小地方的比較正宗,咱們就不去湊熱鬧了好嗎?”
娜娜仔細想了想,也就是這個理,不然那些上公家班的人怎么那么喜歡去吃農家樂。
吃完飯,秦安帶著娜娜去了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
那里燈火輝煌,一只身披滿天星的大公雞立在廣場中央,炫耀著奪目的光彩,也宣布著新一年的開始。
娜娜正看得出神,秦安不知從哪弄來一支玫瑰,他雙手捧著,眼睛里滿是真誠:“娜娜,你長得真好看,就像這朵玫瑰花一樣。他們都說,一朵玫瑰是‘一心一意’的意思,我將這支玫瑰送給我最親愛的娜娜,表達我對你的一心一意。今天是外國人的情人節,等到我們中國人的情人節——七夕的時候,我們還來這里好嗎?”
“秦安,你對我真好,謝謝你!那我們說好了哦,七夕的時候還到這里來。”娜娜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轉眼就到了快凌晨的時候,困意襲上心頭。秦安找了一家不是很起眼的小旅館,一米五的小床上,鋪著洗的發黃的“白”床單。
“娜娜。”
“嗯。”
“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們在一起吧。”
“我們是在一起呀。”
“我是說,就像之前給你說過的那些影片里一樣。”在網吧閑的沒事,秦安經常會看一些片子給自己普及普及知識,當然,他也旁敲側擊地給娜娜普及過。
娜娜有些愣神,也有些心動,她記得秦安說過,那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秦安幫娜娜脫去白色的羽絨服,一把將穿著粉藍色連衣裙的娜娜抱入懷中。他喘著粗氣,像很久沒抓到獵物的獅子一樣狂吻著娜娜,時而攻勢兇猛,時而溫柔體貼。
盡管前戲做足,但他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娜娜還是疼的叫出了聲。
“我會對你好的娜娜,我會一直像現在這樣愛你的。”秦安一邊享受著娜娜稚嫩的身體,一邊在她耳邊許下愛的承諾。
第二天醒來,黃白色的床單上,留下了鮮紅的印記,娜娜說:“只要你對我好,我為你付出什么都值得。”
那天以后,秦安隔三差五就會約娜娜出去快活一番,在娜娜身上實踐他在影片里看到的畫面。
看著娜娜被他折磨的叫苦求饒,他覺得自己像極了片子里的男主角。
娜娜也越來越習慣了秦安對她的蹂躪,并且還有那么一絲絲的享受。每每帶著吻痕回去,她臉上都會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五一將近,天氣回暖,娜娜的心情也跟著回暖,她覺得有秦安是真的幸福。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最近她似乎總是犯困,總有睡不夠的覺,胃口也不大好,連最愛吃的揚州炒飯也難以下咽。
秦安也發現了,但他很明白是怎么回事。“沒事的娜娜,春困秋乏夏打盹,想睡就多睡會唄!對了娜娜,我有事這幾天要回家一趟,你要照顧好自己哦!”
“那你回去了要記得聯系我,我會想你的。”躺在秦安懷里,娜娜忍不住又抱緊了她心愛的王子。
“放心吧,我這么愛你,怎么舍得不想你呢。”秦安又親了娜娜一口。
3天,5天,10天,20天,快一個月過去,秦安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沒了音訊。
娜娜去他工作的網吧找過,老板說秦安走的時候就辭職了,說親戚幫忙找了份穩定的工作。
可是這些娜娜根本不知道。更可怕的是,她每個月一次的例假自秦安走后就再也沒來過,小腹也慢慢有了隆起。
娜娜知道自己懷孕了,但她不敢跟任何人說,還是跟從前一樣給客人洗臉、推背、按摩。她相信秦安有一天會回來,如果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
這一天,娜娜正和平常一樣為一位熟客做背部護理,當她再一次將力量集中在胳膊上,一陣莫名的疼痛從腹部發出,好像有什么力量將她的身子往下拽一樣。
她順著美容院的床邊倒在了地上,一股鮮血從下體流出。
“我說你們這些大人,都怎么照顧孩子的,懷孕四個多月先兆性流產不說,你看這宮頸爛成啥樣了?都快夠得上初期子宮癌的癥狀了!”醫院婦產辦公室內,醫生指著彩超圖對娜娜的父母說到。
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只懂得照顧衣食住行,哪知道給孩子講生理知識,到事情發生了,也只會怪孩子不自愛,怪旁邊的人不操心。
父親嚷嚷著,說要找到那個男的千刀萬剮。
母親說不能聲張,以后還要嫁人,傳出去誰還敢要啊!
表姐說,你們娃我也實在管不住,還是領回去吧。
醫生說,她現在的身體根本不適合有孩子,還是打掉的好。
幾個人合計后,決定先打掉孩子,再給娜娜調理身體。
娜娜想留下這個孩子,她總覺得,秦安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沒有聯系她的,他一定還會回來,等他回來……
“等什么等,那分明就是個騙子,看你懷孕后就跑了,我就不信他不知道!”表姐說。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東西,我讓你來跟著你姐學手藝,你倒好,先跟人跑了,還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我看以后誰還會要你!”母親揚起手要打娜娜,被父親攔了下來。
“已經這樣了,現在還說這些有啥用,趕緊讓醫生給看看,她哥的媳婦還指著她呢,可別到時候真嫁不出去,那我們這快20年不是白忙和了!”父親勸道。
在父母的堅決中,娜娜被推進了手術室。迷迷糊糊中,聽見醫生說:“現在這女孩子,也太不知道自愛了,你看這身體,哪像是不到20歲的女孩子,就是四十多歲的女人,宮頸爛成這樣的也沒幾個啊……”后來他們說了什么,娜娜沒有聽清楚,只是感到他們從她的身體里取走了什么東西。
醒來后的娜娜,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神情呆滯:“秦安,今天是2017年8月16日,農歷六月二十五,離七夕還有十二天……”
“像你女兒這種狀況,最起碼要在醫院住上好一陣子,好好消消炎治療治療。孩子還小,落下病根以后就難說了。”醫生對娜娜的父母說。
望著窗外枝繁葉茂的白楊,聽著汽車路過的聲音,娜娜在想:秦安,你會來的對不對,你不會扔下我不管的對不對,你說過,會一直愛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