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接近日落時分，端晴的心里一丁點(diǎn)不安穩(wěn)。但這是一次晚宴必須去完成，沒有其他的可能。只是端晴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發(fā)問，關(guān)于锿臉上的那些傷痕，畢竟锿已經(jīng)痛得深沉。而端晴還要和礪石抗?fàn)帯?br>
天色一黑，端晴就踏進(jìn)了礪石府。
院子里，草壩上，擺著一張八仙桌，上面擺著許許多多的菜，層層疊疊，像疊羅漢那樣。
“怎么，礪石，你的人呢？”端晴一腳踏進(jìn)去，就問。
院子里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月亮明亮，可是那光芒給人一種孤獨(dú)感，或許是因?yàn)樘炜找活w星星都沒有。八仙桌上的燭火幽幽的，足夠明亮，卻都不能照出八仙桌的影子。
沒有人回答端晴。
可是這并不代表附近沒有人存在，端晴聽到了，礪石的心跳聲和小幼的心跳聲，應(yīng)該就在附近，只是藏起來了。老大不小的人了，還玩這種幼稚的游戲。
“出來吧，我聽見你們了。”端晴說，聲音不大，吐詞咬字卻格外清晰，連換氣聲都很明顯。
“端晴，你聽到是是誰的心跳聲啊？”小幼從屋拐角的背后走出來，搖搖晃晃的，仿佛喝醉了酒的樣子，只是身上沒有酒氣。
“還有一個！”端晴笑嘻嘻地說，看了一眼四周，黑咕隆咚的，月光下都是黑白灰的。
“我不在。”說話者是礪石，同時伴隨的是一聲尖叫般的開門的聲音，礪石從屋子里走出來。
“表哥，大晚上的，開什么玩笑？”小幼揮揮手，仿佛有一只蝴蝶在她鼻前飛來飛去，糾纏她好久了的樣子。
“我家里可從來沒有鬼，風(fēng)水寶地。”礪石說著，走到八仙桌邊，坐下來。
“鬼也怕惡人。”端晴站在門口不動，沒有絲毫要坐的意思。
“我可不是惡人，端晴，遲早有一天你會了解我的，我和表妹開玩笑呢。”說著，礪石向小幼招手，示意她坐下來。
小幼小跑著過去，坐下來。
“怎么哥妹兩個，都不叫我坐坐？”端晴冷笑一下，雙手叉腰。
“你愛坐不坐，來都來了。”小幼說著，操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撮菜，礪石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手阻止了。
“沒禮貌！”礪石說，聲音小，卻生氣。
“好吧，姓端的，趕緊過來坐著，一起吃飯。”小幼說著，手里的筷子并未放下，沖端晴揚(yáng)了揚(yáng)。
“你還姓小呢！”端晴朝草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別客氣，都坐著，都坐著，坐著吃飯，坐著說話。”礪石也沖端晴招了招手。
“我一個人站著，你說都坐著，怎么，你心里有這種感覺吧，我一個人就是千軍萬馬，哈！”端晴說，表情在笑，眼神里是刀。
“散兵游勇！”小幼說著又要去夾菜，礪石一把奪過筷子，放在自己胸前的桌上。
“別這么沒禮貌，小幼，這是在王宮。”礪石說，聲音有點(diǎn)大了，可礪石的聲音算不上吼。
“反正公主不在，這是在你的府，表哥，怕什么！”小幼說著，見吃菜不行，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礪石看了她一眼，并沒有伸手，算是默許了。
“萬一公主來了呢？”端晴說，斜靠著門框，眼睛斜斜地看著坐著的兩個人。
“端晴，別玩兒戰(zhàn)術(shù)了，你聽得別人的心跳，那又怎樣？還不是一樣。”小幼說，端起酒杯，對旁邊的礪石說：“哥，我喝口酒，你不介意吧。”
“在府里喝醉了都沒關(guān)系。”礪石說，看著端晴，稍頃，才說：“你真不打算坐嗎，端晴？”
“她來都來了，坐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早坐和晚坐的問題，不然根本不會來。”小幼說，沖礪石嘻嘻壞笑。
“我根本就不想來。”端晴說著，走到八仙桌邊，坐下來，第一句就抱怨：“夜晚坐在椅子上，連個軟墊都沒有。”
“要不要給整床棉被啊，再來一個枕頭。”小幼說，咧著嘴，仿佛某顆牙忽然長長了一樣。
“我知道你們今天不懷好意，我進(jìn)門的時候，你們還沒有出現(xiàn)，我就聽到了。”端晴說，夾起一撮菜，放進(jìn)嘴巴里。
礪石并沒有說什么。倒是端晴先說話了。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涵養(yǎng)了，礪石？”端晴嚼著嘴里的菜，說。
“因?yàn)槲覀儾粦押靡狻！钡Z石說，和小幼四目相對，哈哈大笑。
“我知道你們不懷好意，真的假不了，我聽得出來。”端晴說，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可并未喝。
“有個屁用！”小幼頂嘴一句，夾起菜就往嘴巴里塞。
“文靜點(diǎn)，小幼，別這么沒大沒小的，今天找端晴來有事。”礪石說，手揮了揮，自己主動操起筷子，說：“吃吧，喝吧！”
八仙桌上一共八個菜，四葷三素一個湯，對于葷菜端晴向來不怎么感興趣，三個素菜，一個苦瓜絲胡蘿卜丁，顏色看上去特誘人，綠色的冷和橙色的熱，混合在一起。一個油炸萵筍臺，萵筍上面裹了一層面粉，然后撒上白芝麻，在香油里炸了炸，很香。還有一個涼拌西紅柿，不是用白砂糖，用蜂蜜拌的。湯是三鮮湯，只是湯用的是魚頭湯，各種素菜取最新鮮最嫩的部分。
“你為什么安排有剛和手柔打锿？”端晴第一口菜還包在嘴里，沒有咽下肚子，就問。
“因?yàn)槲蚁矚g他。”礪石說，咧嘴壞笑，像見了骨頭的狗一樣。
“我也喜歡我表哥，可是我表哥從不打我。”小幼刻意賣萌，更像是嘩眾取寵狗模貓樣。
“要不你現(xiàn)在打打她，看看你表妹什么態(tài)度。”端晴說，低下頭去，不多說什么，只是慢慢地吃著菜。
“我哥可沒那個膽量，要不，你試試，端晴？”小幼指著自己的臉蛋，說。
“別胡鬧了，小幼！”礪石用筷子頭戳了一下桌子，說：“端晴，沒有必要這樣，我們以后可以合作的時間長著呢。”
“為了誰？”端晴的嘴縫里咬出這么幾個字。
“為了娶你，表嫂。”小幼說，裝模作樣地親熱一下，就像大冬天用痱子粉。
“狗改不了吃屎。”端晴說，和小幼對視著眼睛，你不怕我，我不怕你的樣子。
“你以為你能做幾天表嫂啊，端晴？？”小幼說，筷子懸在空中，既不放下，也不吃菜，說：“娶你做小妾，是你的福氣。”
“別這么直露，小幼！！！”礪石雖然這么說，但還是笑瞇瞇地吃了一口菜。
端晴不理他，小幼吃自己的。
“要不，喝一杯，反正來都來了。”礪石說，看著酒杯，仿佛那一汪清亮的酒水是一個山洞。
“隨便吧。”端晴側(cè)著頭，舉著酒杯，隨便一揮，并沒有碰到礪石和小幼的杯子，然后一干而盡了。
“真有你的，端晴。”小幼說，聲音很小，有些粗渾，說：“畢竟到王宮里這么多年了，姜還是老的辣。”
“端晴老嗎，她將來可是我的媳婦兒，小幼。”礪石說，臉色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
“下輩子吧！”端晴拋下這么一句話，又喝了一杯酒。
“這輩子也是定事。”礪石說：“別這么犟了，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端晴。”
“你也應(yīng)當(dāng)知道你干了什么，而且你隨時應(yīng)該知道。”端晴說，睥睨礪石一眼，低頭看著菜，好久才夾了起來。
“不就是個小小的锿唄，不就是打腫了他的臉唄，表哥對他已經(jīng)夠仁義了，還沒有用刀子活生生地把他臉蛋的肉剜下來。”小幼說，吃了一口菜，繼續(xù)說：“不信，走著瞧！”
“我一直信，我也一直相信礪石的心，礪石心里有什么，我比誰都清楚，包括你——小幼。”端晴說，冷眼看著在座的兩位。
“端晴，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道我的厲害，比锿更清楚。”礪石說，看著天空不甚分明的月亮，說：“這是一輩子的大事，我志在必得的。”
“那是你一輩子的大事，有種你直接去找公主，別來找我。”端晴放下筷子，不吃了，屁股卻沒有離開座位。
“公主最信任的人是你，雖然你們身份懸殊，但你們情同姐妹，娶到你，就能娶到公主。”礪石說，一句內(nèi)心獨(dú)白更像是一顆人肉炸彈。
“所以你來找我？”端晴俯下頭，側(cè)著臉，看著礪石。
“對！！”
“所以你的名字才叫礪石？”端晴說，笑得很邪惡。
“怎么跟多方差不多，你不會也學(xué)過算命。”礪石說，嘿嘿壞笑，說：“不可能吧，你不是那種人，會算命的人。”
“哥，我去問過了，端晴不認(rèn)識多方，不知道多方在王宮里到底認(rèn)識誰。”小幼說，趕緊匯報一下自己的工作。
“或許那個算命先生認(rèn)識的只是你而已，礪石。據(jù)我所知，王宮里沒有一個人信算命。”端晴說：“不過，我還知道，王宮里確實(shí)還有一個人會算命，不過他只會算自己的命，別人的命不會算。”
“不會是锿吧？”小幼說，笑得合不攏嘴。
“愛信不信，他才進(jìn)王宮的時候，夢到過礪石。”端晴說，眼神一瞬間有些恍惚。
“怪不得被打得這么慘，臉上都多了半斤肉。”小幼說，一陣笑，惡心至極，說：“那他算出來沒有，他什么時候被打斷腿？”
“除非他夢到被人打斷腿。”端晴說：“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礪石，你的為人，王宮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沒人不知道。”
“如果公主不知道呢？”礪石說，又陰險又狡猾地笑笑。
“我就不知道，表哥，我永遠(yuǎn)都不知道。”小幼說，又一次賣萌，給人一種感覺，在鮮花上澆鮮糞。
“端晴，你好好想想，仔細(xì)考慮考慮，你在王宮里，難道想一輩子做個仆人？”礪石說，話鋒一轉(zhuǎn)，冷言冷語了，雖然是很重要的話。
“跟著表哥大富大貴吧，遲早的事兒。”小幼說，眼神里是羨慕的光芒。
“上次在荷花池，不是聽說你要升將軍了嗎，這也是遲早的事兒吧！呵呵。”端晴一陣?yán)湫Γ路鸲ǜ窳颂炜諔K白的月光。
“這只是個小事情，早晚的事兒，我都不操心，你還瞎操什么心。”礪石說，主動給端晴斟了一杯酒，說：“好好想想，今晚有的是時間，時候還早。”
“沒錯，端晴，三思而后行，別想一輩子做仆人。”小幼說，像老朋友談生意一樣誠懇。
锿的事情還沒有了斷，礪石又添了一分糾纏，他要和公主吃住一個房間，中間人就是端晴。可是這個事情萬萬不能辦，不然以后怎么有臉，見公主一面？而端晴心里已經(jīng)有了另外的打算，天空月亮的光芒越來越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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