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快樂、文字和內心

世界上的快樂有許多種,有人追求感官上的刺激,有人向往心靈中的安逸,有人喜歡在世俗世界追名逐利,有人選擇在精神家園詩意棲居。快樂很簡單,因為它只在于你對身邊的人和事的看法;快樂很廉價,你到街心公園看著小孩無邪的笑臉你也會不由自主地快樂;但快樂也很復雜,有些人辛勞了一輩子也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快樂過;快樂也可能很昂貴,一臺汽車、一次國外旅行帶給你的快樂,也許會花費你辛勤工作的所有積蓄。在對快樂刻意或不刻意的述說里,展現了這個世界最為樸素的辯證法和最為精彩的多樣化。

快樂因人而異。對我而言,一個人靜靜讀書、慢慢思考,然后捕捉住心靈的火花而加以記錄,是我最為快樂的事情。思想需要有人分享才能豐富,思想需要有人進行爭吵才能碰撞出絢麗的色彩。沒有記錄下來的思想是遺憾的,簡單記述的思想是充滿闡述的歧異性的,時隔多日的思想是不完整和混雜不清的。如果說一個文科人最大的貢獻,或許就是將自己的思想時刻放在同行和外行面前進行剖析和批判,從而推動人類對自身及周遭環境的互動進行反省和改正。由此可知,思考、寫作,對于一個文科人而言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愚鈍如我輩,并不敢奢望自己的稚言稚語可以給社會帶來多大的變化。千金易得,知己難求,文字面世后的責難和譏諷已在情理之內,而想在罵聲怨言中找到真正讀懂自己的心聲真是少之又少。換言之,也許我們一輩子最懂得自己心思的,只有我們自己。一旦我們失去了詬病自己的勇氣,我們將無法在思想上直面自己的過失和懦弱。

正因如此,我們不能輕易放棄思考的主動和寫作的努力。思考會讓你明白自己的知識死角何在,寫作會讓你懂得如何去看待這些死角、辯護這些死角和改正這些死角。然而思考總是輕而易舉的,許多人都可以理直氣壯地宣告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思考,但回應內心的寫作則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和毅力去進行的。因為在頭腦中的譴責,可以用各種理由瞞天過海,而火辣辣的文字,則直接殺入你的心靈防線從而使你潰不成軍。因此寫作,其實是在讀寫自己的心靈,看你有沒有勇氣刪掉你的堅持,看你有沒有度量容忍你的不屑。

魯迅先生之所以偉大,最重要的不在于其文字的銳利,而在于他在批判他人的同時也在深刻地解剖自我。解剖自我不意味著對自己行為的否定,而是拷問自己有沒有勇氣堅持必要的原則和道德底線。現實生活往往成為我們逃避問題的借口,但同時我們也明白無論如何逃避,問題始終存在,于是我們可能去麻醉自己,裝作問題從未發生,盡管當別人這樣做時我們會譏笑為懦夫,但我們經常在無意有意間放過對自己的苛刻。魯迅先生則并非如此,正因為他明白責難的可貴,所以他才有勇氣和資格,審問世人,審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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