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
塵封的檔案
溫語拆開那個沒有寄件人信息的牛皮紙袋時,解剖室里的白熾燈正好閃爍了一下。她的手指在接觸到文件邊緣時微微顫抖,法醫的職業敏感讓她注意到紙袋內側有一道不明顯的暗紅色痕跡——干涸的血跡。
"溫醫生,三號解剖臺準備好了。"助理在門外喊道。
"稍等。"她將門反鎖,倒出紙袋里的東西。一疊泛黃的檔案復印件滑到不銹鋼操作臺上,最上面那張現場照片讓她瞬間如墜冰窟。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的記憶像被解封的標本般鮮活起來——扭曲的身體,蔓延的血泊,還有那雙至死都沒有閉上的眼睛。
照片里的死者是她母親。
檔案右上角蓋著"絕密"字樣的紅色印章,下面手寫著一行小字:"林雪案非自殺,證據在月光咖啡館,12:30。"
溫語看了眼墻上的電子鐘,11:47。她迅速將檔案塞回紙袋,指尖在母親死亡照片上停留了一秒。七歲那年,她放學回家看到的那一幕與這張照片完美重合:母親躺在客廳地板上,右手松松地握著一把警用手槍,太陽穴有個完美的圓形傷口。但當時現場沒有這張照片里顯示的——母親左手食指上沾著血跡,在地板上畫了半個未完成的符號。
解剖室突然變得異常寒冷。溫語將照片貼近燈光,那個模糊的符號像是字母"C",又像是未畫完的月亮。
"溫醫生?急診送來的車禍死者...",助理又在門外再次詢問。
"轉給陳醫生。"她脫下白大褂,迅速的走出了解剖室,檔案袋裝在包里沉甸甸的,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冰。
月光咖啡館藏在老城區錯綜復雜的小巷深處。溫語推開掛著風鈴的玻璃門時,掛在墻上的復古時鐘正好指向12:29??Х瑞^里空無一人,只有最角落的卡座里坐著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面前擺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溫法醫。"男人抬起頭,帽檐下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我沒想到林雪的女兒真的會來。"
溫語的手指悄悄摸向包里的防身噴霧:"你是誰?為什么有我母親的檔案?"
"鄭國明,市局刑偵隊前隊長。"他推過一杯咖啡,"你母親死前三個月調入緝毒組,我是她的直屬上級。"
咖啡杯底壓著一張警員證,照片上的男人比現在年輕二十歲,但左眉上的疤痕一模一樣。溫語沒有碰那杯咖啡:"官方記錄顯示我母親是戶籍科文員。"
"就像官方記錄說她是自殺。"鄭國明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個老式懷表打開,里面嵌著張微型照片——穿著警服的林雪站在緝毒組榮譽墻前,"她是我最好的臥底,正在滲透一個代號'夜梟'的販毒集團。"
溫語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想起父親失蹤前夜,父母在書房里的激烈爭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他們會殺了你!"父親的聲音穿透記憶,"那個徽章——"
"你父親發現了什么。"鄭國明突然說,仿佛讀懂了她的思緒,"林雪死前三天提交了關鍵證據,指認'夜梟'集團在警局內部的保護傘。"
咖啡館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溫語余光瞥見窗外有個穿黑風衣的人影閃過,但當她轉頭時,巷子里空無一人。
"看這個。"鄭國明從公文袋取出一份通話記錄,"你母親死亡當晚21:07,她接到過警局內線電話,通話時長47秒。法醫記錄顯示死亡時間在21:30左右。"
溫語的專業知識立刻意識到問題:"自殺不會提前接電話...這通電話來自哪里?"
"局長辦公室的分機。"鄭國明壓低聲音,"但當時局長在省廳開會,有不在場證明。"
墻上的時鐘走到12:45,鄭國明突然變得焦躁起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父親當年——"
玻璃碎裂的脆響打斷了他的話。溫語還沒反應過來,鄭國明的太陽穴就綻開一朵血花。他的身體重重砸在咖啡桌上,懷表從手中滑落。溫語本能地撲向地面,第二顆子彈擊碎了她剛才坐著的沙發靠背。
"不要...相信..."鄭國明抽搐著抓住她的手腕,將染血的懷表塞進她手心,"地下室...你父親..."
溫語蜷縮在翻倒的咖啡桌后,聽見靴子踩碎玻璃的聲音正在逼近。她顫抖著打開懷表,照片背面用極小的字寫著:"林宅書房,第三塊地板下。"
當黑影籠罩在她頭頂時,溫語猛地揚起咖啡杯,滾燙的液體潑向襲擊者的面部。在對方的慘叫聲中,她抓起檔案袋沖向后廚,撞開通往小巷的后門。奔跑中,有什么東西從檔案袋里滑落——那是她沒注意到的一張便簽,上面打印著一行字:
"溫醫生,你今天的解剖對象是鄭國明。"
懷表中的秘密
溫語將鄭國明的懷表放在解剖燈下,不銹鋼表面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實驗室里只有器械運轉的嗡嗡聲,凌晨三點的法醫中心空無一人。她調整放大鏡焦距,懷表背面的細微劃痕在強光下顯現——那是一個模糊的"C"形符號,和母親臨死前用血畫的一模一樣。
"果然有關聯..."溫語喃喃自語,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Х瑞^的槍擊場景在腦海中閃回,鄭國明太陽穴噴出的鮮血,還有那句未說完的"你父親..."
她深吸一口氣,戴上橡膠手套,用解剖刀尖輕壓懷表邊緣的暗扣。"咔嗒"一聲,看似實心的表殼底部彈出一個微型暗格。里面不是機芯零件,而是一卷比指甲還小的膠卷。
"老天..."溫語差點打翻手邊的酒精燈。她顫抖著將膠卷放入數碼掃描儀,屏幕上逐漸顯現的圖像讓她的呼吸停滯——
那是母親死亡前三天拍攝的監控截圖。照片中的林雪穿著清潔工制服,正將一份文件塞進警局地下檔案室的通風管道。第二張圖片是文件特寫,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數十次毒品交易的日期、金額,每筆后面都跟著一個字母代號:Z。
溫語猛地捂住嘴。Z正是現任局長周正雄姓氏的首字母。
第三張圖片讓她渾身血液凝固。畫面中,父親溫志遠正站在警局后門的監控死角,時間顯示是母親死亡當晚23:17——比官方記錄的死亡時間晚了近兩小時,而父親在案發后第二天就被報失蹤。
"這不可能..."溫語反復核對時間戳。如果照片屬實,意味著父親在母親死后還去過警局,而警方隱瞞了這一事實。
最后一張圖片是母親手寫的密碼:"3F→B2→E7→禁"。溫語立刻認出這是警局檔案室的坐標系統:3樓B區2排E柜第7格。但"禁"字被圓圈重重圈住,旁邊畫了個骷髏標志。
她打開警局內部系統查詢,發現地下三層有個標紅的禁區,權限說明只有一行字:"局長特批方可進入"。
電腦突然彈出登錄失效警告。溫語背后一涼——有人遠程注銷了她的賬號。她迅速拔出膠卷,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禁系統"滴"地響了一聲。
"溫醫生?這么晚還在加班?"
溫語猛地轉身,手中的解剖刀差點脫手。實習警察程朗站在門口,手里端著兩杯咖啡,警服肩章上的反光刺得她眼睛發疼。
"我...在復核明天的尸檢報告。"她不動聲色地合上懷表,"你怎么在這兒?"
程朗將咖啡放在遠離電子設備的桌上:"鄭隊長的槍擊案,周局長讓我來取初步尸檢結果。"他的目光掃過工作臺上散落的檔案,"聽說你今天遇到槍擊了?沒事吧?"
溫語注意到他說"鄭隊長"而非"鄭國明",這是老刑警才會用的稱呼,而程朗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五歲。
"你認識鄭國明?"
程朗的咖啡杯在空中停頓了一秒:"整理舊案卷時見過名字。"他忽然壓低聲音,"溫醫生,你母親是不是叫林雪?"
溫語的手指悄悄摸向抽屜里的防身噴霧:"為什么這么問?"
"上周整理緝毒組舊檔案,看到一份被涂黑的臥底名單。"程朗的聲音更低了,"唯一能辨認的就剩'林'字和警號尾數728。"
728——這是溫語生日7月28日。母親總說這是她們母女倆的幸運數字。
"那份檔案現在在哪?"溫語努力控制聲線平穩。
"第二天就不見了。周局長親自來取的。"程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溫醫生,鄭隊長是不是給了你什么東西?他們已經在查監控了。"
溫語掙脫開來:"誰在查?"
程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內袋掏出一張照片推過來。照片上是年輕的鄭國明和另一個男人站在警校操場,兩人肩并肩笑得燦爛。溫語倒吸一口冷氣——另一個人竟是年輕時的父親!
"我父親和鄭國明是同學?"
"不止。"程朗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他們和你母親是同期警校最優秀的三人組。二十年前你母親遇害后一個月,鄭隊長就被調離了緝毒組。"
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程朗迅速收起照片,提高音量:"那就麻煩溫醫生明天上午把報告送到局長辦公室了。"
門被推開時,程朗正姿勢標準地向溫語敬禮。周正雄局長站在門口,熨燙筆挺的制服襯得他身材魁梧,左腕上的百達翡麗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小程,你先出去。"周局長的聲音不怒自威。
程朗離開時,溫語注意到他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周局長。這個手勢讓溫語心跳加速——他在暗示竊聽?
"溫醫生。"周局長走近,身上的古龍水味混合著某種藥草氣息,"聽說你今天遇到襲擊了?"
溫語強迫自己直視對方的眼睛:"是的,在月光咖啡館。一位自稱鄭國明的老人約我見面,結果..."
"鄭國明?"周局長眉毛都沒動一下,"那個退休后得老年癡呆的老刑警?他女兒上周才來局里辦過他的監護手續。"他忽然抬起手腕看表,袖口上滑露出一截皮膚——那里有個褪色的紋身:一只梟鳥站在"C"形月亮上。
溫語的血瞬間結冰。那個符號!母親臨死前畫的正是這個圖案的簡化版!
"您手腕上的紋身很特別。"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閑聊。
周局長不動聲色地拉下袖口:"年輕時不懂事的紀念。"他忽然話鋒一轉,"溫醫生對母親的案子很感興趣?"
"只是職業習慣。"溫語將懷表悄悄滑進白大褂口袋,"法醫總是追求真相。"
"有些真相不如永遠埋葬。"周局長的笑容沒有到達眼底,"對了,鄭國明死前有沒有交給你什么東西?老刑警總喜歡留些不著邊際的'證據'。"
解剖臺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溫語接起來,聽筒里傳來程朗刻意壓低的聲音:"溫醫生,急診科剛收到個槍傷患者,說是您的親戚。"
"我馬上來。"她掛斷電話,對周局長露出歉意的表情。
周局長點點頭:"去吧。明天記得把鄭國明的尸檢報告親自交給我。"他特意強調了"親自"二字。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溫語立刻鎖門查看懷表內部。在膠卷暗格下方,還有一層幾乎不可見的夾層。她用鑷子小心挑開,里面是一片微型芯片,上面刻著"地下室3F-B2"。
電腦突然藍屏,隨即跳出一條匿名消息:"他們殺了你母親,現在要來殺你。地下三層B區有你要的答案?!粋€朋友"
溫語迅速關機,將芯片藏入內衣暗袋。當她推開解剖室的門時,一個黑影從走廊拐角閃過。她假裝沒看見,徑直走向電梯,卻在拐彎處猛地躲進清潔間。
五秒后,程朗出現在她剛才站的位置,左右張望。
"跟著我干什么?"溫語從背后用解剖刀抵住他的腰。
程朗緩緩轉身,手里拿著一個干擾器:"保護你。周局長在你手機里裝了監聽程序。"他遞過一個信封,"這是我父親留下的。他和鄭隊長、你父母是警校同期,十年前查'夜梟'案時'被自殺'了。"
信封里是一張地下室平面圖,B2區被紅筆圈出,旁邊寫著:"林雪最后出現地點"。
"為什么幫我?"溫語沒有放松警惕。
程朗的眼睛在應急燈下呈現出琥珀色:"因為我父親臨終前說,只有林雪的女兒能找到那個名單。"他指了指懷表,"你母親用命換來的'夜梟'集團在警局的內鬼名單,就藏在地下三層的——"
警報聲驟然響起。程朗一把將溫語推進樓梯間:"走!他們發現芯片不見了!"
溫語在黑暗中向下狂奔,懷表在她口袋里發燙,仿佛母親跨越二十年的警示。地下三層潮濕的空氣中,她似乎又聞到那個雨夜的血腥味。當她的手指觸到B區銹蝕的門鎖時,背后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
"溫醫生,周局長請你上去喝茶。"一個陌生的男聲說。
雙面臥底
那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在黑暗的地下三層格外刺耳。溫語的后背緊貼著銹蝕的金屬門,懷表在她掌心滲出冷汗。她數著心跳,一、二、三,然后猛地蹲身翻滾。
槍聲響起,子彈擦著她發梢打在門框上,火花四濺。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道黑影從通風管撲下,將持槍者撞倒在地。溫語聽到骨頭斷裂的脆響和痛苦的悶哼。
"走!B2區右轉!"是程朗的聲音,但語調完全變了,帶著特種部隊式的簡潔冷硬。
溫語沒有猶豫,沖向走廊深處。身后傳來搏斗聲和又一聲槍響,隨后是急促的腳步聲追上她。程朗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節沾著血跡,警服領口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鎖骨下方奇怪的疤痕——一個被灼燒過的"C"形印記。
"你——"
"沒時間解釋。"程朗拽著她拐過轉角,從內袋掏出一張磁卡刷開標有"高壓危險"的鐵門,"你母親當年就是從這里開始懷疑周正雄的。"
門后是布滿灰塵的檔案室,中央電腦臺上積著厚厚的灰。程朗熟練地拆開主機箱,接上一個外接設備,屏幕閃爍兩下后顯示出登錄界面。
"你知道密碼?"溫語緊盯著他鎖骨上的疤痕,那個符號已經第三次出現了——母親臨死前畫的、周局長手腕上的紋身,現在又是程朗身上的烙印。
程朗輸入一串字符:LY728C。屏幕解鎖的瞬間,溫語倒吸一口冷氣——那是她母親名字縮寫加她的生日,最后的"C"赫然在目。
"你究竟是誰?"
程朗的眼睛在屏幕藍光下呈現出金屬般的冷灰色:"和你母親一樣,都是被'夜梟'標記過的獵物。"他點開一個加密文件夾,"三年前我臥底進入'夜梟'集團,發現他們有個傳統——在每個叛徒或臥底身上烙下這個標記。"
屏幕上顯示出一份名單,林雪的名字后面跟著"728-C",而最新一條記錄是"程朗-021-C",日期是三個月前。
"021是我父親忌日..."溫語突然明白過來,"你不是實習警察!"
程朗苦笑一下,調出緝毒組的加密系統界面,輸入一組長達20位的密碼:"警號DX03728,直屬省廳緝毒特別行動組。你母親是我前輩,我們用的都是同一套密碼體系。"
屏幕跳出驗證通過的綠色標志,溫語注意到程朗的警號尾數也是728。太多的巧合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個月前我身份暴露,周正雄親手給我烙上這個。"程朗扯開衣領,那個"C"形疤痕猙獰可怖,"他以為我死了,但我被外圍同事救了出來。省廳安排我以實習警員身份回來取證。"
他點開一個視頻文件。畫面中,周正雄正在與一個戴面具的人交談:"林雪必須處理掉...她知道太多了...對,就做成自殺現場..."
溫語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視頻日期正是母親死亡前一天。
"這是你母親偷拍的。"程朗調出另一份文件,"她發現周正雄每月都會從'夜梟'集團收取巨額賄賂,作為在警局內部提供保護的報酬。"
屏幕上顯示出一系列銀行轉賬記錄,收款賬戶屬于一個離岸公司,但溫語一眼認出那個賬號組合——周正雄的生日加上警校畢業年份。
"這些證據..."溫語突然想起什么,從懷中取出懷表里的芯片,"應該和這個有關?"
程朗接過芯片插入讀卡器,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個三維建筑模型——正是警局地下三層的立體結構圖。在B2區下方,有一條標紅的暗道通向一個隱藏空間。
"這是..."程朗放大圖像,"審訊室?不...更像是私人保險庫。"
模型顯示入口藏在檔案柜后方,需要指紋和虹膜雙重認證。溫語突然渾身發冷——那個位置正好是母親死亡前三天的監控照片中,父親出現過的地方!
"我們得進去。"她站起身,卻聽見遠處傳來刺耳的警報聲。
程朗迅速關閉系統:"他們發現我們入侵了。"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格洛克手槍塞給溫語,"會用嗎?"
溫語點頭。法醫實習期她拿過射擊比賽冠軍。程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了然:"林雪的女兒當然會。"
他們沿著圖紙指示摸到檔案區最里側。溫語注意到第三排柜子上的灰塵有被近期觸碰過的痕跡。程朗用力推開柜子,露出后面光滑的金屬墻面——那根本不是墻,而是一扇偽裝成墻體的高科技門。
"需要周正雄的生物特征。"程朗咬牙。
溫語突然想起什么,從白大褂口袋掏出一個證物袋——里面是幾根頭發,剛才周局長靠近時她悄悄取到的。
"有DNA樣本能騙過系統嗎?"
程朗眼睛一亮,拆開讀卡器接上門禁系統,輸入一串復雜代碼。三聲蜂鳴后,門上亮起綠燈,機械女聲響起:"虹膜掃描通過。"
"你黑了系統?"溫語驚訝地看著他。
"不。"程朗的表情變得古怪,"系統自動識別了我的虹膜...這說不通..."
門無聲滑開,露出向下的樓梯。潮濕的空氣中飄著某種藥水味,溫語的法醫本能立刻識別出那是防腐劑和漂白劑的混合氣味。
地下空間比想象中寬敞,中央是一個手術臺般的金屬桌,周圍墻上貼滿照片和文件。溫語走近最近的那面墻,胃部猛地抽搐——全是她母親各個時期的監控照片,從警校畢業到死亡當天,密密麻麻至少有上百張。
"這是...監控檔案?"程朗檢查著電腦終端。
溫語轉向另一面墻,頓時血液凝固。這里全是她父親的照片,最近一張拍攝于三個月前,地點是城南碼頭。照片上的溫志遠比記憶中蒼老許多,但眼神銳利如初。
"爸爸還活著..."她的聲音哽咽了。
角落里有個保險箱,溫語試著輸入自己生日——鎖開了。里面是一本皮質日記本和幾個U盤。她翻開日記,立刻認出是母親的筆跡:
"志遠發現周與'夜梟'的會面記錄...必須將證據備份...小語的泰迪熊..."
溫語如遭雷擊。七歲生日那個泰迪熊!記憶碎片突然重組——雨夜,她抱著泰迪熊躲在衣柜里,透過門縫看見母親匆忙將某物塞進玩偶背后的暗袋...
"程朗!"她急切地轉身,卻看見黑洞洞的槍口。
程朗舉槍對著她身后。溫語緩緩回頭,周正雄站在樓梯口,手中槍管在燈光下泛著冷光,身后跟著四名全副武裝的特警。
"真是感人的重逢。"周正雄的語調像毒蛇滑過皮膚,"林雪的女兒和程剛的兒子,兩個本該死透的小崽子。"
程剛?溫語猛地看向程朗。程朗的槍紋絲不動,聲音冷得像冰:"你殺了我父親,又殺了我母親,就因為他們發現了你的秘密。"
"秘密?"周正雄大笑,"我只是在做生意。警察薪水那么低,憑什么不能找點外快?"他突然將槍口轉向溫語,"把日記放下,小溫。那是證物。"
溫語緊握日記本:"你殺了我母親就為掩蓋貪污?"
"貪污?"周正雄像是聽到什么笑話,"親愛的,你母親發現的不是貪污,而是整個東海市的命脈。"他向前一步,"'夜梟'不是普通販毒集團,它關系到上百億的資金流動和半個省委班子。你母親和你父親,還有程剛這個蠢貨,非要捅這個馬蜂窩。"
程朗的手指扣在扳機上:"U盤里是什么?"
"問得好。"周正雄突然開槍打碎天花板,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空間,"不過你們沒機會知道了。"
特警的耳機里傳來指令,他們突然調轉槍口對準周正雄。局長臉色驟變:"你們干什么?我是周正雄!"
"抱歉,周局。"為首的警員摘下頭盔,露出省廳特別調查組的徽章,"奉省紀委命令,你因涉嫌販毒、謀殺和職務犯罪被逮捕。"
周正雄的臉扭曲起來:"你們不知道自己在對付誰!'夜梟'會——"
"會怎樣?"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溫語渾身一震——那個聲音她聽了二十年!
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走下樓梯,雖然左腿有些跛,但眼神依然銳利如鷹。溫語的眼淚奪眶而出:"爸...爸爸?"
溫志遠向她點點頭,目光中有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他轉向周正雄:"老周,還記得警校畢業時我們三人的誓言嗎?"
周正雄面如死灰,突然拔槍對準自己太陽穴。程朗閃電般開槍打飛他的武器,子彈擦過周正雄耳朵釘入墻壁。
"想自殺?太便宜你了。"程朗的聲音充滿恨意,"你欠十三條警察的命,得在法庭上一筆筆算清楚。"
溫志遠走到女兒面前,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小語長大了...和你媽媽一樣倔。"他接過日記本,"這里面記錄著'夜梟'集團二十年來滲透政法系統的完整名單,你媽媽用命保護的...就是這個。"
溫語有千萬個問題想問,但整棟建筑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程朗撲向監控屏幕,臉色大變:"有人啟動了樓棟自毀程序!"
"不可能!"溫志遠檢查設備,"我們沒有這個權限——"
"不是你們的人!"程朗拉起溫語就跑,"是'夜梟'的應急協議!整棟樓會在十分鐘內注入神經毒氣!"
他們沖向緊急通道,身后傳來周正雄瘋狂的大笑:"你們根本不知道在和誰作對!'夜梟'無處不在——"
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狂笑。溫語回頭看見父親手中的槍冒著煙,周正雄額頭上多了個血洞,臉上還凝固著扭曲的笑容。
"這一槍為了林雪。"溫志遠冷冷地說,隨即推著女兒和程朗沖進電梯,"快走!毒氣系統一旦啟動,整棟樓都會變成死亡陷阱!"
電梯上升時,溫語緊握著母親的日記本。當電梯門在三樓打開時,迎接他們的是一排黑洞洞的槍口。
"溫志遠!"為首的蒙面人厲聲喝道,"把名單交出來!"
程朗擋在溫語面前,突然摘下手表扔向對方。刺目的強光和爆炸聲中,他拽著溫語沖向消防通道:"你父親有備用計劃!跟我來!"
在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中,溫語隱約聽到父親在另一個方向喊:"去老地方!找泰迪熊!"
泰迪熊的秘密
溫語站在老宅門前,鑰匙在鎖孔前顫抖。二十年了,自從母親去世、父親失蹤后,這棟房子就被封存起來,如同一個巨大的棺材,埋葬著她所有的童年記憶。
"確定是這里?"程朗警惕地掃視著安靜的街道,他的左手始終按在腰間槍套上。
溫語點點頭,鑰匙終于插進鎖孔。門軸發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不情愿被喚醒。灰塵在斜射的陽光中起舞,混合著霉味和某種遙遠的香氣——母親最愛的茉莉花空氣清新劑,竟然還有一絲殘留。
她徑直走向閣樓,腳步在熟悉的樓梯上自動避開第三和第七級會吱呀作響的臺階。程朗驚訝地挑了挑眉,溫語輕聲解釋:"小時候偷吃糖果,練出來的。"
閣樓比記憶中狹小許多。溫語推開積滿灰塵的玩具箱,心跳突然加速——那只棕色的泰迪熊安靜地躺在箱底,右眼紐扣掉了,露出里面發黃的填充棉。七歲生日那天,母親把它塞到她懷里的畫面突然鮮活起來。
"小語要記住,不管發生什么,泰迪都會保護你。"母親當時的聲音在記憶中回響,帶著她當時不懂的緊迫感。
溫語抱起玩偶,手指立刻摸到背部有一處不自然的硬塊。她從小包里取出解剖刀,程朗倒吸一口冷氣:"你就這樣對待童年伙伴?"
"法醫的職業病。"刀尖精準地挑開縫線,露出里面的暗袋。一個銀色U盤掉了出來,上面刻著那個熟悉的"C"形符號。
程朗立刻掏出筆記本電腦。U盤插入后,屏幕閃爍幾下,跳出密碼界面。溫語不假思索地輸入"LY728C",系統卻顯示錯誤。
"不是這個?"她皺眉,"媽媽所有密碼都用我的生日..."
程朗突然指著屏幕:"看這里,密碼提示:'小語第一次得獎'。"
溫語怔住了。她六歲時曾在幼兒園畫畫比賽中得過一等獎,作品是《我的警察媽媽》。那天母親特意請假來參加頒獎,還帶她去吃了冰淇淋。
"試試'painting728'。"她輸入道。
系統再次拒絕。程朗若有所思:"你媽媽是密碼專家,不會用這么簡單的組合。"他忽然轉向溫語,"那天是幾月幾號?"
"六月十二..."溫語突然頓住,"不,是六月十三!那天因為下雨延期了一天。"
她輸入"JUNE13C",屏幕瞬間轉藍,跳出一個文件夾。里面只有兩個文件:一段音頻和一份加密文檔。
溫語點擊播放。母親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閣樓中響起,帶著電流雜音和急促的呼吸:
"如果有人聽到這個,說明我已經...志遠,按計劃行事。小語,媽媽愛你...證據指向最高層,代號'鐘表匠'...省廳有他們的人...記住,鐘聲敲響時..."
錄音戛然而止,背景里隱約傳來教堂鐘聲。溫語渾身發抖——這段鐘聲與她二十年來噩夢中反復出現的聲音一模一樣。
"鐘表匠..."程朗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我聽過這個代號。三年前我臥底時,'夜梟'高層提到過,說他是整個組織的'發條'。"
他迅速打開加密文檔,屏幕上跳出數十份掃描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名單,列出了十二個名字和職務,其中七個被紅筆劃掉,旁邊標注著日期和"處理完畢"。
溫語的手指懸在一個名字上方——省公安廳副廳長杜明遠,名字后面畫著問號。
"這些被劃掉的名字..."程朗的聲音發緊,"都是過去十年內死亡或失蹤的警察和檢察官。我父親的名字也在上面。"
溫語繼續翻閱,下一份文件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那是母親手寫的監視記錄,詳細記載了周正雄與一個代號"Z"的人的會面情況。最后一頁附著照片,雖然年代久遠且模糊,但那個與周正雄握手的男人,無論身形還是姿態,都與現任副廳長杜明遠極為相似。
"老天..."程朗放大照片角落的時間戳,"這是十五年前拍的,當時杜明遠還是刑偵總隊隊長。"
溫語快速瀏覽其他文件,突然停在一張近期照片上。雖然拍攝角度隱蔽且畫質粗糙,但她一眼認出那個側影——父親溫志遠!照片中他站在某個碼頭倉庫門口,正與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交談。拍攝日期顯示是一周前。
"爸爸真的還活著..."她的聲音哽咽了。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路牌,隱約可見"港務"二字。
程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放大那個人的手!"
他將畫面放大到極致。戴鴨舌帽的男人左手腕上,露出一塊獨特的手表——玫瑰金表殼配藍色琺瑯表盤,正是杜明遠在去年公安系統新年團拜會上佩戴的那款限量版百達翡麗!
"所以杜明遠就是'鐘表匠'?"溫語感到一陣眩暈,"他是'夜梟'真正的操控者?"
程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點開最后一份文件。這是一段加密視頻,需要第二組密碼。密碼提示是:"小語最安全的地方"。
溫語閉上眼睛,童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每次打雷下雨,她都會躲進哪里?不是衣柜,不是床底,而是...
"閣樓鐘柜。"她輕聲說,"媽媽的老式座鐘里面,我小時候經常躲進去。"
輸入"CLOCKCASE"后,視頻開始播放。畫面中的林雪穿著便服,臉色蒼白但眼神堅定:
"這是我最后的備份。杜明遠不僅是'夜梟'保護傘,更是創始人之一。他利用職務建立了一條從金三角經云南到東海的毒品通道,涉案金額超過三十億。"畫面突然晃動,遠處傳來破門聲,"志遠已經拿到關鍵賬本,藏在...小語,記住爸爸的警號...03527...他們會偽裝成自殺...不要相信..."
視頻突然中斷,最后幾幀畫面里,溫語隱約看到母親快速將一個東西塞入泰迪熊。
閣樓陷入死寂。溫語和程朗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杜明遠——省公安廳副廳長,主管全省緝毒工作,竟然是最大販毒集團的首腦?
"這就能解釋為什么每次大規模緝毒行動前,'夜梟'都能提前得到風聲。"程朗聲音嘶啞,"也能解釋為什么所有接近真相的人都會'被自殺'。"
溫語突然想起什么,翻到文檔中一頁被加密的財務報表。破解后顯示的數字讓她瞠目結舌——單是去年一年,就有超過兩億資金通過殼公司流入某個海外賬戶,而賬戶簽名欄的縮寫正是"DMY"。
"我們需要把這些證據..."程朗的話沒能說完。
整棟房子突然陷入黑暗。溫語感到一陣疾風擦過臉頰,緊接著她身后的相框炸裂開來——有人開槍了!
程朗撲倒她的同時,又一發子彈擊穿窗戶,打在剛才電腦所在的位置。紅外線瞄準器的紅點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在墻壁上劃出危險的軌跡。
"狙擊手!對面樓頂!"程朗拖著溫語滾到墻角,從腰間掏出手槍還擊。玻璃碎裂聲中,他拽著她沖向樓梯,"后門!快!"
溫語緊攥著U盤,另一只手抓起泰迪熊。他們跌跌撞撞沖下樓梯,身后不斷有子彈嵌入木頭的悶響。廚房的后窗是唯一的出路,程朗用椅子砸碎玻璃,先跳出去接應溫語。
就在溫語即將躍出的瞬間,她余光瞥見客廳墻上掛著的全家福——七歲生日那天,父母站在她身后,蛋糕上插著七支蠟燭。而照片角落,一個被虛化的人影手腕上,隱約可見藍色表盤的反光。
"杜明遠參加過我的生日會?"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程朗的呼喊將她拉回現實。溫語跳下窗臺,兩人沿著小巷狂奔。遠處已經傳來警笛聲,但奇怪的是,聲音不是朝老宅方向,而是朝著相反的城市另一端。
"調虎離山..."程朗喘著氣說,"他們不想引起注意,只想悄無聲息地解決我們。"
溫語摸出車鑰匙:"我知道去哪了——港務區!照片上父親出現的地方!"
他們鉆進車里時,溫語最后看了一眼童年的家。黑暗中,二樓窗口有個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過,那個輪廓莫名地熟悉...
車子發動瞬間,溫語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匿名短信。發件人是一串亂碼,短信內容只有四個字:
"別信程朗。"
雙面人
手機屏幕的藍光在車內格外刺眼。"別信程朗"四個字像刀一樣扎進溫語的視網膜。她迅速鎖屏,余光瞥向駕駛座的程朗——他正專注地盯著后視鏡,確認是否有人跟蹤,下頜線在街燈下繃得緊緊的。
"怎么了?"程朗突然轉頭,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異常明亮。
溫語將手機滑進口袋:"沒什么,省廳同事問我在哪。"她故意岔開話題,"你確定港務區安全?"
"我在3號碼頭有個安全屋。"程朗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叩,"那里是'夜梟'的盲區,他們想不到我們會去自己的地盤。"
"'我們'?"溫語敏銳地抓住這個用詞。
程朗的指節微微發白:"只是個說法。"
車子駛過跨江大橋,溫語假裝整理頭發,趁機觀察程朗的側顏。那些疑點突然變得如此明顯——他對母親案件的熟悉程度遠超合理范圍;他鎖骨上的烙印與"夜梟"標記一致;警局地下室的門禁系統居然識別他的虹膜...
最可疑的是,他父親程剛如果真的二十年前就犧牲了,為什么省廳檔案中沒有任何記錄?
"快到了。"程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車子拐進一條堆滿集裝箱的小路,遠處港口的探照燈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壓短,如同扭曲的幽靈。
3號碼頭比想象中更破敗。程朗領著溫語穿過迷宮般的集裝箱堆場,最后停在一個標有"HS-27"的藍色集裝箱前。他從鑰匙鏈上取出一把奇特的鑰匙,插入鎖孔后不是旋轉,而是按照某種節奏按壓了五次。
"進來吧。"他推開門,里面竟是一個設備齊全的臨時居所,墻上貼滿了案件照片和地圖。
溫語站在門口沒動:"這是你的安全屋?一個警察實習生可負擔不起這種配置。"
程朗的背影僵了一瞬。他慢慢轉身,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手槍。溫語的心臟幾乎停跳,右手悄悄摸向包里的解剖刀。
"你說得對。"程朗突然將槍倒轉,槍柄朝向溫語,"我不是實習警察,至少不完全是。"
他解開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扯開衣領露出完整的"C"形烙印。在集裝箱頂燈照射下,溫語看清那不僅是烙印,更是一個精密的微型芯片植入痕跡。
"三年前我臥底'夜梟',意外發現創始人是我生物學父親。"程朗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給我打上這個標記,既是懲罰也是認可。"
溫語后退半步:"所以你真是'夜梟'的人?"
"我是程剛的養子。"程朗苦笑,"我親生父親是'夜梟'上一任首領,在我出生前就被程剛——我養父擊斃了。我母親臨終前才告訴我真相,那時我已經在警校了。"
他走向墻上的電子設備,輸入一串密碼后,屏幕顯示出省廳內部系統界面:"杜明遠殺了我養父,就因為他查到了'鐘表匠'的真實身份。我主動申請臥底,就是為了報仇。"
溫語的大腦飛速運轉。這個解釋合理,但無法說明為什么警局系統會識別他的虹膜。她決定試探:"地下室的門為什么會對你的虹膜有反應?"
程朗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黑進了系統。"
謊言。溫語在警局工作多年,知道那種級別的安全系統不可能被外部入侵。她假裝接受這個解釋,走向房間中央的桌子:"我們需要分析U盤里的新線索。"
她打開電腦,余光卻觀察著程朗的一舉一動。當他把水杯遞過來時,她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有一道奇怪的疤痕——與她記憶中那個年輕警察一模一樣。
記憶碎片突然閃回:七歲那年,雨夜前一周,她放學回家看見母親在書房與一個年輕警察交談。那人轉身時,左手小指上的疤痕和手腕內側的"C"形紋身格外顯眼...
水杯在溫語手中微微顫抖。如果程朗就是當年那個警察,他至少應該有四十歲,可眼前人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五歲。
"你今年多大?"她突然問。
程朗明顯沒料到這個問題:"二十五...怎么了?"
溫語裝作若無其事地插入U盤,心里已經警鈴大作。要么程朗在說謊,要么她的記憶出了問題——而法醫從不相信巧合。
U盤里的照片被放大顯示在屏幕上。溫志遠的身影雖然模糊,但姿態和輪廓毫無疑問是他。溫語注意到照片背景中有個電子廣告牌,顯示日期是2023年10月28日——僅僅五天前!
"爸爸真的還活著..."她輕觸屏幕上父親的面容。
程朗湊近查看:"這是港務區西側的舊倉庫,現在被'夜梟'用作臨時中轉站。"他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等等,放大那個角落!"
溫語放大照片邊緣。在一輛黑色轎車的后窗里,隱約可見杜明遠的側臉。更令人震驚的是,車前座上放著一個小型鐘表模型,與溫語母親錄音中提到的"鐘表匠"代號形成可怕呼應。
"他們三天前在這里會面。"溫語的聲音繃緊,"照片是誰拍的?"
程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繼續檢查圖像元數據。突然,他僵住了:"照片是用警用監控設備拍攝的...設備編號DX03527。"
溫語倒吸一口冷氣——這正是母親視頻中提到的父親警號后五位!父親不僅活著,還在用警用設備監視杜明遠?
"我們需要去這個倉庫。"她站起身,卻見程朗神色異常。
"太危險了。"他搖頭,"如果杜明遠已經發現被監視..."
溫語直視他的眼睛:"你怕了?還是說,你有其他理由不想讓我找到父親?"
集裝箱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程朗的右手無意識地摸向鎖骨上的烙印,這個細微動作沒能逃過法醫的眼睛。
"溫語,"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而痛苦,"有些事情我不得不隱瞞,但我絕不是你的敵人。"
"證明給我看。"溫語緊握解剖刀,"告訴我地下室門禁為什么真的認識你。"
程朗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走到墻角,從暗格中取出一個老式警用徽章:"因為我是省廳'夜影'計劃的成員,這是最高級別的臥底項目,我們的生物信息被預錄在所有關鍵系統中。"
徽章上刻著一只藏在陰影中的眼睛,下方編號DX03728。溫語注意到這個編號與母親警號尾數相同,太過巧合。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溫語逼近一步,"七歲那年,我在家見過一個手腕有'C'形紋身的警察,左手小指有疤,那是你嗎?"
程朗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張嘴想回答,外面突然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兩人同時撲向窗口——三輛黑色SUV停在集裝箱區入口,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正扇形散開。
"他們找到我們了!"程朗迅速關閉所有電子設備,"杜明遠的人!"
溫語抓起U盤和泰迪熊:"后路?"
程朗掀開地板上的一塊偽裝板,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通往2號碼頭的維修隧道,快走!"
溫語猶豫了一秒。那條黑暗的通道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陷阱。但追兵的腳步聲已經逼近,她別無選擇。
隧道潮濕陰冷,兩人彎腰前行。程朗突然抓住溫語的手腕:"無論你信不信我,請記住——你父親在查的事情比毒品交易嚴重得多。杜明遠背后還有人,一個連'夜梟'都畏懼的存在。"
溫語甩開他的手:"現在才說這個?"
"因為我剛剛確認。"程朗點亮手機屏幕,顯示出一張照片——杜明遠正向一個背對鏡頭的人鞠躬,姿態近乎卑微,"這是我三年前偷拍的,一直沒看清那人是誰。但結合你母親的文件,我確定了位置。"
他放大照片背景中的鏡子,雖然模糊,但能辨認出那人手腕上戴著一塊獨特的腕表——玫瑰金表殼,藍色琺瑯表盤,與杜明遠那款一模一樣。
"雙胞胎?"溫語猜測。
"不。"程朗的聲音在隧道中回蕩,"是杜明遠的哥哥,杜明江。"
這個名字像閃電擊中溫語。杜明江——現任省委副書記,分管政法工作!
隧道盡頭透出微光。程朗示意安靜,小心推開頂部的金屬蓋。冷空氣涌入的同時,遠處傳來碼頭特有的汽笛聲。
溫語剛探出頭,就僵住了——二十米外的集裝箱上,一個狙擊鏡的反光一閃而過。她本能地撲倒程朗,子彈擦著他們頭皮射入隧道墻壁。
"分頭走!"程朗推著她往一堆貨物后面跑,"去西區倉庫找你父親!我會引開他們!"
溫語想反對,但程朗已經沖了出去,對著狙擊手方向連開三槍。在追兵被吸引的瞬間,她貓腰沖向相反方向。
穿過錯綜復雜的集裝箱迷宮,溫語終于看到了照片中的舊倉庫。就在她準備靠近時,泰迪熊突然從懷中掉落。她彎腰去撿,卻發現玩偶的右眼紐扣松動了——里面不是填充棉,而是一個微型存儲卡!
記憶如潮水涌來。七歲生日那天,母親最后塞進泰迪熊的不是U盤,而是這個...她一直拿著的U盤是程朗給的!
溫語渾身發冷。如果U盤被動了手腳,那么所有"證據"都可能是精心設計的誘餌。她剛想查看存儲卡,倉庫方向突然傳來打斗聲。
透過縫隙,她看到父親溫志遠正被四名武裝人員圍攻!雖然年紀大了,但他的身手依然矯健,轉眼就放倒兩人。但更多的黑影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溫語掏出手機想報警,卻發現一條新消息。發件人顯示"未知號碼",內容只有一張圖片——程朗站在杜明遠身旁,兩人正在交談。照片時間戳是...今天下午?
最后一條文字信息緊接著跳出:
"程朗是——"
信號突然中斷。溫語抬頭,發現父親已被按倒在地,而站在他面前的人緩緩轉身——正是程朗,手中握著一把槍。
終極臥底
槍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溫語屏住呼吸,看著程朗用槍抵住父親的額頭。她的手指緊握著解剖刀,卻不敢輕舉妄動——四周至少有八個武裝分子,每個人都虎視眈眈。
"終于見面了,溫警官。"程朗的聲音冰冷得不似人類,"或者說,我該叫你'叛徒'?"
溫志遠被按跪在地上,嘴角滲出血絲,但眼神依然銳利。他抬頭直視程朗,突然笑了:"演技不錯,小子。但你的槍保險沒開。"
這細微的對話讓溫語渾身一震。她看到程朗的食指根本沒有放在扳機上,而是刻意抵在扳機護圈外——這是專業槍手表示"非敵對"的暗號。
程朗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突然調轉槍口,一槍擊中右側武裝分子的膝蓋。幾乎同時,溫志遠如猛虎般躍起,一個肘擊放倒身后的守衛,奪過對方的沖鋒槍。
"小語!趴下!"父親的聲音穿越二十年的時光,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溫語本能地臥倒,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短短十秒內,程朗和父親背靠背解決了所有武裝人員,配合默契得如同多年戰友。
最后一個敵人倒下時,溫語仍僵在原地,解剖刀指著程朗:"你們...是一伙的?"
溫志遠快步走來,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按下她的刀:"程朗是我安排在'夜梟'最深處的棋子,從他還是警校學生時就開始了。"他的聲音嘶啞,眼神卻溫暖如初,"二十年不見,我的小語長大了..."
父親的手撫上她的臉頰,顫抖的觸感讓溫語瞬間淚如雨下。那張記憶中英俊的臉如今布滿風霜,左眉到太陽穴多了一道猙獰的疤痕,但眼睛依然是她熟悉的模樣——溫柔而堅定。
"為什么..."她的聲音哽咽得說不出完整句子。
溫志遠緊緊抱住女兒,他身上混合著硝煙和藥膏的氣味:"為了保護你。只要我'死了',他們就不會追查到你頭上。"
程朗警惕地巡視四周,打斷道:"長官,杜明遠隨時會增援。我們需要立即轉移。"
"長官?"溫語掙開父親的懷抱,震驚地看向程朗,"你叫他長官?"
溫志遠快速收集敵人身上的通訊設備:"程朗是'夜影計劃'的成員,直屬公安部特別調查組。他鎖骨下的芯片是我的主意,為了讓他能通過'夜梟'的所有安全驗證。"
程朗扯開衣領,露出那個"C"形烙?。?這不是懲罰標記,而是臥底身份認證。芯片里存儲著二十年來我們收集的所有證據。"他苦笑一下,"那張我和杜明遠的照片是偽造的,為了測試你是否真的信任我。"
溫語的大腦嗡嗡作響。她想起那條"別信程朗"的短信,想起程朗總能在關鍵時刻出現,甚至他刻意表現出的可疑行為——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考驗。
"沒時間解釋了。"溫志遠從懷中掏出一個微型投影儀,在倉庫墻上投出一系列文件,"杜明遠只是傀儡,真正的'鐘表匠'是他哥哥杜明江。"
畫面顯示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年輕的杜明江與林雪站在警校畢業典禮上,兩人中間是同樣年輕的溫志遠。照片角落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被紅筆圈出——那是學生時代的周正雄。
"杜明江和你母親是同期同學。"溫志遠的聲音沉重,"當年他負責金三角地區的緝毒工作,卻暗中建立了毒品通道。你母親發現后,他設計陷害她吸毒,是我幫她洗清了嫌疑。"
投影切換到一段模糊視頻:杜明江在某個隱秘場所與數名高官會面,桌上擺滿了現金和毒品。
"這才是'夜梟'的真面目。"程朗補充道,"一個滲透政法系統的龐大犯罪集團,涉及毒品、洗錢甚至政治謀殺。杜明江利用職務之便,二十年來至少掩蓋了上百起命案。"
溫語突然想起泰迪熊眼里的存儲卡。她迅速取出插入投影儀,屏幕上跳出一段音頻文件。點擊播放后,母親的聲音伴隨著電流雜音響起:
"杜明江,我知道那晚碼頭發生了什么。你殺了那個臥底,用他的尸體調包了繳獲的毒品...證據我已經交給志遠..."
背景中杜明江的冷笑令人毛骨悚然:"林雪,你以為溫志遠能保護你?他連自己都保不住。"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溫志遠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這是你母親遇害前一周錄的。當時她發現杜明江利用警用船只走私毒品,還謀殺了一名臥底警員。"
程朗突然舉起手示意安靜。遠處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以及汽車引擎的咆哮。
"他們找到我們了。"程朗迅速關閉投影,"杜明江出動了特種部隊。"
溫志遠塞給溫語一把車鑰匙和一個小型設備:"這是生命探測儀,能避開所有電子偵查。去港口南側找一艘名為'海鷗'的漁船,船長是我們的人。"
"你不一起走?"溫語死死抓住父親的手。
溫志遠看了一眼程朗:"我們斷后。存儲卡里的證據足夠扳倒杜明江了,必須有人活著帶出去。"
程朗默默遞給她一個信封:"我所有的調查筆記和密碼本。如果我...請把它交給我母親。"他的眼神復雜難明,"地址在里面。"
溫語突然意識到,程朗從一開始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那些可疑行為,那些欲言又止的時刻,都是在保護她——就像父親二十年來做的一樣。
"不,我們一起走!"她倔強地站在原地。
直升機探照燈的光柱已經掃到倉庫外圍。溫志遠突然扳過女兒的肩膀,眼中閃著淚光:"小語,記得你七歲生日那天,媽媽送你的泰迪熊里還有什么嗎?"
溫語愣住了:"什么?"
"一首搖籃曲。"父親輕聲哼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母親每晚哄她入睡的歌,"這是啟動密碼。存儲卡需要聲紋解鎖,只有你能打開完整證據庫。"
程朗突然推開他們,一槍打滅頂燈:"快走!他們突破東側了!"
黑暗中,溫志遠最后一次擁抱女兒:"去找鄭國明,他一直在暗中保護你。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佩戴藍色腕表的人。"
槍聲如爆豆般響起。程朗拽著溫語沖向倉庫后門,父親的身影在交火中漸行漸遠。就在溫語即將被推出門外的瞬間,她看到父親回頭對她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拇指按住小指,其余三指伸直。
這是母親生前常做的手勢,意思是"我愛你"。
碼頭冷風如刀。溫語跌跌撞撞地奔跑,耳邊回蕩著倉庫激烈的交火聲。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響起,沖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港口區。
"爸爸!程朗!"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卻被淹沒在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
生命探測儀突然發出急促的滴滴聲,屏幕上兩個綠點仍在閃爍——他們還活著!但緊接著,一個紅點集群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倉庫區域。
溫語擦干眼淚,將存儲卡和探測儀貼身藏好。她必須找到鄭國明,必須完成父親和程朗的囑托。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探測儀突然捕捉到一個新的信號源——第三個綠點正在快速接近倉庫,信號標識為"DX03527"。
父親的警號。
"他還活著..."溫語的心臟狂跳起來。但緊接著,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她——如果父親在這里,那么探測儀上倉庫里的兩個信號是誰的?
她顫抖著放大信號詳情,識別碼清晰顯示:
"DX03728 - 程朗"
"DX728C - 未知"
最后一個識別碼讓溫語渾身血液凝固。"728C"——這是母親警號與那個神秘符號的組合。但林雪二十年前就已經...
遠處傳來警笛聲,溫語不得不做出抉擇:是繼續前往安全點,還是返回那個可能是陷阱的爆炸現場?探測儀上,"DX728C"的信號正以驚人的速度向港口北側移動。
溫語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最后看了一眼父親消失的方向,轉身向北追去。無論那個信號是誰,一定與母親有關——而這次,她絕不會再讓家人獨自面對危險。
藍色背叛
生命探測儀上的綠點以恒定速度向港口北側移動。溫語壓低身形,借著集裝箱的陰影掩護追蹤信號。北區是廢棄的舊船廠,銹蝕的起重機在月光下如同巨大的骷髏手臂。
信號停在一座哥特式小教堂前——這是殖民時期留下的建筑,早已破敗不堪。溫語躲在斷墻后觀察,彩色玻璃窗后透出微弱的燭光,隱約有人影晃動。
她掏出解剖刀,悄無聲息地靠近側門。門鎖已經銹死,但旁邊一扇彩窗破碎了大半。溫語踮腳向內窺視,頓時血液凝固——
鄭國明站在祭壇前,而他對面正是省委副書記杜明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兩人手腕上都戴著那款標志性的藍色琺瑯腕表,表盤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信號源處理干凈了嗎?"杜明江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傲慢。
鄭國明——那個溫語一直視為父親老友、母親同事的老刑警——恭敬地點頭:"爆炸足以銷毀所有生物證據。溫志遠和那個小叛徒不會再礙事了。"
溫語死死咬住嘴唇才沒發出聲音。探測儀上,代表父親和程朗的信號依然存在,雖然微弱但穩定。鄭國明在說謊!
"克隆體狀態如何?"杜明江走向祭壇后的暗門。
"穩定在第7階段。"鄭國明跟隨其后,"但記憶植入還是有問題,她總想起雨夜的事。"
克隆體?溫語的大腦嗡嗡作響。她看著兩人消失在暗門后,猶豫片刻,決定冒險跟進。教堂內部比外觀大得多,暗門后是向下的螺旋樓梯,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地下室的景象讓溫語差點驚叫出聲——中央玻璃艙里躺著一個女人,面容與她記憶中的母親一模一樣!女人身上連著各種監測儀器,胸口規律起伏,明顯處于人工昏迷狀態。
"林雪的克隆項目是我們最大的突破。"杜明江撫摸著玻璃艙,"可惜原體逃跑前毀掉了大部分研究數據。"
鄭國明查看監控屏幕:"原體最后出現是在云南邊境,溫志遠一定把她藏在那里。"
溫語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母親可能還活著?那二十年前她看到的尸體是誰?七歲那晚的記憶突然變得模糊不清。
"728項目進展如何?"杜明江突然問道。
鄭國明露出詭異的微笑:"很順利。溫語的監測數據顯示她的記憶恢復速度遠超預期,今晚的爆炸刺激已經激活了深層記憶區。"
他們在談論她!溫語本能地后退,卻不慎碰倒了一個金屬托盤。刺耳的聲響在密閉空間格外明顯。
"誰在那里!"鄭國明厲聲喝道。
溫語轉身就跑,但樓梯口突然出現兩名警衛。她被粗暴地押回地下室,直面鄭國明震驚的臉。
"小語..."老刑警的表情從驚訝迅速轉為詭異的慈愛,"你來得正是時候。"
杜明江饒有興趣地打量她:"果然和林雪一模一樣。鄭老師,你的基因工程真是杰作。"
溫語掙扎著:"你們在胡說什么?鄭叔叔,這到底——"
"噓,孩子。"鄭國明走近,突然一把扯下臉上的偽裝——皺紋消失,灰發變黑,轉眼間年輕了二十歲,"抱歉騙了你這么久。我是鄭國明,但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鄭叔叔'。"
他露出手腕上的藍色腕表,輕輕轉動表冠。腕表發出輕微的電子音,玻璃艙中的克隆體隨之抽搐了一下。
"我是'鐘表匠',這個項目的首席科學家。"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年輕而冷酷,"二十年前,你母親發現我們在警員中篩選特殊基因攜帶者進行克隆實驗,而不是什么毒品交易。"
溫語的世界天旋地轉。她想起母親錄音中提到的"碼頭事件",想起父親警告的藍色腕表,甚至程朗鎖骨下的芯片——一切都指向一個遠比毒品交易可怕的真相。
"為什么是我母親?"她嘶聲問道。
"因為她的基因很特別。"杜明江接過話題,"能在極端壓力下產生特殊的神經遞質,這正是制造完美特工所需要的??上芙^配合研究。"
鄭國明調出一組全息圖像,顯示著溫語從小到大的各種監控畫面:"我們不得不'回收'她。但你父親帶著原始樣本逃了,還毀掉了實驗室。"他露出病態的微笑,"所以我們創造了克隆體,又用你來做對比研究。"
圖像切換到溫語的腦部掃描,某些區域被標紅:"記憶抑制藥物正在失效,你開始想起那個雨夜的真相了,不是嗎?"
溫語確實想起來了——七歲那晚,她看到的不是母親自殺,而是兩個"母親"在搏斗!一個穿著警服,另一個穿著白大褂...
"你們...復制了她?"溫語的聲音顫抖。
"不止她。"鄭國明按動腕表,地下室另一側的暗門滑開,露出整排的玻璃艙——每個里面都是一個熟睡的"溫語"!"728項目,以你的生日命名。第7代終于穩定了,只需要最后一步——你的記憶圖譜。"
他拿出一支注射器向溫語走來。溫語拼命掙扎,但警衛牢牢鉗制著她。就在針頭即將刺入皮膚的瞬間,一聲槍響,持針的警衛應聲倒地。
"放開我女兒!"溫志遠從通風管躍下,手中槍口冒著煙。他比溫語記憶中更加憔悴,左臂不自然地垂著,明顯受了傷。
地下室頓時大亂。杜明江迅速退向安全通道,而鄭國明則按下腕表上的某個按鈕。所有玻璃艙同時開啟,里面的克隆體睜開了眼睛!
"爸爸!"溫語掙脫束縛撲向父親。
溫志遠單手抱住她,眼中含淚:"對不起,小語。我不得不設這個局引他們出來。"他迅速檢查她的狀況,"程朗呢?"
"我不知道...探測儀顯示..."
"那是誘餌信號。"溫志遠拉著她向出口移動,"程朗去云南找你母親了,她真的還活著!"
鄭國明冷笑著擋在出口:"感人重逢??上銈兡膬阂踩ゲ涣恕?他再次操作腕表,克隆體們如同提線木偶般整齊站起,向溫語父女逼近。
溫志遠將女兒護在身后:"小語,記住,藍色腕表是控制裝置!能干擾它們的只有——"
他的話被爆炸聲打斷。教堂地面劇烈震動,碎石從天花板掉落。杜明江的聲音通過廣播系統傳來:"自毀程序已啟動。鄭老師,你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了。"
"這個混蛋!"鄭國明臉色大變,瘋狂操作腕表,但克隆體們已經失控,開始無差別攻擊。
溫志遠抓住機會,一槍打中鄭國明的腕表。裝置爆出一團電火花,所有克隆體同時癱軟倒地。
"走!"溫志遠推著女兒沖向緊急通道,"程朗拿到了關鍵證據,能證明杜明江兄弟用克隆人替換了至少十二名高官!"
他們剛跑上樓梯,身后就傳來鄭國明瘋狂的嘶吼:"你們不懂!這項技術能讓人永生!林雪的項目將改變人類歷史!"
又一聲更大的爆炸,整個地下室開始坍塌。溫志遠拼命將女兒推出側窗,自己卻被倒下的橫梁砸中后背。
"爸!"溫語伸手去拉,卻只扯下他的一片衣角。
溫志遠在煙塵中微笑:"去找程朗...云南瑞麗...密碼是搖籃曲..."一塊巨石落下,徹底隔斷了兩人。
"不!"溫語想沖回去,卻被強烈的沖擊波掀翻在地。當她掙扎著爬起時,整座教堂已經化為火海。
遠處傳來警笛聲。溫語擦干眼淚,摸出懷中皺皺巴巴的信封——程朗留給她的地址。借著火光,她看清上面的字跡:
"若我遭遇不測,請將資料交予我母親:云南省瑞麗市勐卯鎮28號,林雪。"
林雪?!溫語的心臟幾乎停跳。程朗的母親...是她母親?那教堂地下室里的克隆體又是誰?父親說的"搖籃曲密碼"又意味著什么?
她顫抖著打開生命探測儀,發現一個微弱的信號正從火場中移動——不是父親的,而是一個新的標識:"DX728C-原始"。
溫語想起鄭國明說的"原始樣本",想起母親可能還活著的事實,又想起程朗留下的地址。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地方——云南邊境。
警笛聲越來越近。溫語最后看了一眼燃燒的教堂,轉身消失在夜色中。無論前方有什么真相在等待,她都必須找到程朗,找到母親,完成父親未竟的任務。
而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小女孩了。
搖籃曲
云南瑞麗的空氣粘稠濕熱,帶著溫語從未聞過的植物氣息。勐卯鎮28號是一棟隱藏在橡膠林深處的傣族吊腳樓,破舊的門牌上刻著模糊的"C"形符號。
溫語的手指懸在門鈴上方,喉嚨發緊。三天來,她像逃犯一樣輾轉來到邊境,生命探測儀上那個神秘的"DX728C-原始"信號時隱時現,卻始終領先她一步。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個戴面紗的女人站在陰影處,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溫語在噩夢中見過千百次的眼睛。
"媽...媽?"聲音卡在喉嚨里,變成一聲哽咽。
女人猛地關上門。溫語聽到門后傳來物體墜地的悶響,接著是壓抑的啜泣。五分鐘后,門再次打開,面紗已經取下,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卻依然美麗的臉。左眉上方的疤痕和右手缺失的小指,與溫語記憶中的母親完全吻合。
"小語。"林雪的聲音比錄音中嘶啞,卻帶著同樣的溫柔,"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吊腳樓內部簡陋卻整潔,墻上掛滿了各種地圖和照片。溫語的目光立刻被中央的白板吸引——上面貼著她和父親這些年所有的公開照片,用紅線相連。
"你一直在監視我們?"
林雪遞來一杯熱茶,溫語注意到她的手腕內側有個"C"形疤痕,與程朗的一模一樣:"不是監視,是保護。鄭國明的爪牙無處不在。"
"程朗說你是他母親?"溫語直接拋出最尖銳的問題。
林雪的手微微一顫,茶水濺在桌面上:"他這么告訴你的?"
"他留下的地址寫著..."
"程朗是我兒子,但不是親生的。"林雪打斷她,從木箱中取出一本相冊,"他父親程剛是我和你父親的戰友,二十年前為保護我而死。我收養了當時只有五歲的程朗。"
照片上是年輕的林雪和溫志遠,中間站著個瘦小的男孩,眼神倔強。溫語突然想起程朗鎖骨下的芯片——那不是"夜梟"的標記,而是養母給他的護身符。
"教堂地下室那些克隆體..."
"是鄭國明用我的基因制造的失敗品。"林雪冷笑,"他以為特殊能力來自DNA,卻不知道真正的關鍵是記憶編碼。"她輕觸溫語太陽穴,"你父親給你的搖籃曲,就是激活碼。"
溫語掏出泰迪熊中的存儲卡:"這里面有什么?"
"真相。"林雪插入一臺老舊播放器,"但需要正確的解碼方式——你記得我教你的搖籃曲嗎?"
溫語點頭。那首沒有歌詞的旋律陪伴她度過無數個恐懼的夜晚。林雪調整設備:"對著麥克風唱出來。每個音符都對應特定的腦電波頻率,這是天然的生物密鑰。"
溫語深吸一口氣,輕輕哼唱起記憶中的旋律。隨著音調起伏,設備發出滴滴聲,存儲卡上的"C"形符號亮起藍光。全息投影在屋內展開,顯示出杜明江與多名高官會面的畫面。
"這是二十年前的金三角碼頭。"林雪解釋,"杜明江利用緝毒行動掩護,用警用船只運送的不是毒品,而是從緬甸拐賣的兒童——基因篩選的試驗品。"
畫面切換到一個隱秘實驗室,數十名兒童被連接在儀器上,其中就有年幼的程朗。溫語胃部一陣絞痛,突然明白了他鎖骨下芯片的由來。
"我發現后試圖揭發,卻被誣陷吸毒。"林雪繼續道,"你父親幫我逃了出來,但我們不得不分開行動。我把證據藏在泰迪熊里,讓你父親帶走你,而我..."
她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內側的注射痕跡:"我故意被俘,成為鄭國明的主要實驗體,為了從內部破壞項目。"
溫語渾身發冷:"那晚我看到的是..."
"克隆體追殺我,被我反殺。"林雪眼中閃過痛苦,"我不得不布置成自殺現場,否則他們會一直追殺你和志遠。"
窗外突然傳來橡膠樹枝斷裂的聲音。林雪瞬間熄滅所有燈光,將溫語拉到墻角:"他們找到這里了。"
生命探測儀發出急促的警報,顯示五個紅點正在逼近吊腳樓。林雪從床下取出兩把手槍,塞給溫語一把:"會用嗎?"
溫語熟練地上膛:"爸爸教過我。"
林雪露出欣慰的微笑,隨即變得嚴肅:"聽著,存儲卡只是備份。真正的證據在程朗體內,需要你的聲紋激活。我們必須找到他。"
"他在哪?"
"邊境線另一側的安全屋。"林雪快速收拾裝備,"但首先我們得擺脫——"
玻璃碎裂的聲音打斷了她。一支麻醉鏢釘在木墻上,距離溫語的脖子只有幾厘米。林雪猛地推開女兒,同時開槍還擊。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后門!快走!"林雪拽著溫語沖進廚房,推開地板露出一個狹窄的地道,"沿著隧道直走,會到達河邊。有艘漁船等著。"
溫語不肯松手:"一起走!"
"我必須引開他們。"林雪撫過女兒的臉,眼神堅定如初,"記住,無論發生什么,搖籃曲會指引你找到真相。"
外面傳來破門聲。林雪突然吻了吻溫語額頭,然后用力將她推入地道。地板合攏前的最后一刻,溫語看到母親對她做了那個手勢——拇指按住小指,三指伸直:"我愛你。"
地道潮濕陰暗,溫語用手機照明,跌跌撞撞地前行。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微光。她爬出出口,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蘆葦蕩中,湄公河在月光下泛著銀光。
沒有漁船,只有一艘破舊的皮劃艇。溫語剛解開纜繩,遠處吊腳樓方向就傳來爆炸聲,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
"媽媽..."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她強迫自己劃向對岸。林雪用生命爭取的時間不能浪費。
皮劃艇剛靠岸,一只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將她拽入灌木叢。溫語剛要反抗,就聞到熟悉的藥膏氣味——是程朗!但他狀況極差,臉色慘白,腹部纏著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
"信號...追蹤器..."他氣若游絲,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裝置,"杜明江...親自帶隊...必須...芯片..."
溫語扶住他:"什么芯片?"
程朗艱難地指向自己鎖骨下的烙?。?搖籃曲...激活..."他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鮮血,"對不起...一直瞞著你...我..."
"別說話,我先幫你止血。"溫語撕開襯衫想包扎,卻被程朗抓住手腕。
"聽好..."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克隆人...替換了...七名高官...名單在...芯片里...需要你的...聲紋..."
遠處傳來犬吠聲和腳步聲。程朗用盡最后力氣,將一個金屬物體塞給溫語——是個老式懷表,表面刻著"C"形符號。
"媽媽...給你的..."他露出解脫的微笑,"其實...你是我...親妹妹..."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溫語突然想起相冊里那個五歲男孩的眼神——不是倔強,而是早熟的堅毅。程朗不是養子,而是母親在前一段婚姻中生的孩子!
"堅持住!我帶你——"
程朗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失去了神采。溫語顫抖著探他頸動脈,卻只摸到一片寂靜。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不得不輕輕放下程朗的遺體,拿起懷表和手槍,潛入更深的叢林。
懷表背面刻著坐標和一行小字:"當鐘聲敲響時"。溫語想起母親錄音中的這句話,突然明白這是安全屋的位置指引。
她循著坐標來到一座廢棄的教堂鐘樓。頂層有個隱蔽的房間,里面擺滿了監控設備。墻上貼著杜明江近期行程表,最顯眼處用紅筆圈著明天的日期和"貨輪啟航"字樣。
溫語插入懷表,對著麥克風再次唱起搖籃曲。這次,設備解鎖的是一段全息視頻。畫面中的林雪穿著警服,背景是二十年前的碼頭: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計劃成功了。杜明江將在明天用貨輪運送第一批克隆人進入政界。這些克隆體經過記憶編程,完全忠于'夜梟'。名單如下..."
七個名字依次顯示,其中包括兩名現任副省級官員。視頻最后,林雪露出溫語熟悉的微笑:"小語,記住,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不缺席。用這個證據摧毀他們,然后...好好活下去。"
視頻結束,懷表彈出一個微型芯片。溫語剛取出芯片,就聽見樓下傳來杜明江的聲音:"搜每個角落!她一定在這里!"
溫語迅速藏好芯片,舉槍瞄準樓梯口。當第一個黑影出現時,她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對方應聲倒地,但更多人涌上來。子彈打光了,她退到窗邊,下面是二十米高的懸崖和湍急的河水。
"溫語!"杜明江出現在樓梯口,藍色腕表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把芯片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像母親一樣'光榮犧牲'。"
"像你這樣的懦夫,也配提我母親?"溫語冷笑,"她比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勇敢。"
杜明江舉槍瞄準:"勇敢?她像老鼠一樣躲了二十年!"
"不。"一個聲音從杜明江身后響起,"躲藏的是你。"
杜明江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被一槍爆頭。溫語震驚地看著持槍者——是林雪!她渾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著,但眼神依然銳利。
"媽...媽媽?"
林雪踉蹌著上前:"快走!整棟樓都裝了炸藥!"
她們剛沖出鐘樓,身后就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氣浪將兩人掀飛到河邊。林雪掙扎著爬起來,將一個銀色徽章塞到溫語手中:
"這是...你父親第一次...送我的禮物..."她的呼吸越來越弱,"現在...它是你的了..."
溫語緊握徽章,上面刻著"正義永不缺席"的字樣。她拼命按壓母親的傷口,但鮮血依然汩汩流出。
"搖籃曲...不僅是密碼..."林雪艱難地說,"它是...神經編碼...你體內也有...特殊能力..."
遠處傳來警笛聲。林雪用盡最后力氣指向河對岸:"漁船...等你...活下去..."
當救援隊找到溫語時,她獨自跪在河邊,手中緊握銀色徽章,搖籃曲的旋律在唇邊輕輕回蕩。
三個月后,溫語站在墓前。兩塊并排的墓碑上分別刻著父母的名字,中間是程朗的小碑。她將三朵白玫瑰放在碑前,然后別上母親的警徽。
省廳的委任狀靜靜躺在包里——特別調查組組長,專門負責克隆人犯罪調查。她婉拒了公開表彰,只要求保留父母和程朗的警號:DX728、DX03527和DX03728。
回到辦公室,溫語打開第一份案件檔案。在嫌疑人特征欄,她寫下:"佩戴藍色腕表,C形標記。"然后在案件代號處,鄭重寫下三個字:
"搖籃曲"。
窗外,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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