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連山蒂
楔子
這里是一個與文明孤立的軍事訓練場,興建在四面環海的孤島之上。里面有一百個單獨房間,還有一百個人。我的編號36。
每日與我打交道的是一個機器人,它定期帶給我食物,拉我去靶場,并且告訴我,只有認真訓練,最終才能活下去。但可悲的是,機器人不具備回答問題的功能。
不難得知,這里的人,大概與我一樣——忘記了來到訓練場之前經歷的一切。
我們被“圈養”在這個幾畝大小的地方,甚至無法與第二個人會面。稍有越矩,便會迎來機器人瘋狂的電擊懲罰,無視求饒。
從房間到獨立靶場的路,便是每天與陌生冷漠的“編號”可憐蟲打交道的唯一機會。可悲的是,他們似乎能夠欣然接受這種處境,眼神里還帶著些許木訥。
不過還好,在靶場,我找到了親切的感覺。
看著自己左右手超靈敏的肌肉反射,異乎尋常的觀察力,對槍械性能的絕佳感知,我像是突然開啟了身體里巨大的寶藏,這個發現著實令人驚憂。
第六感告訴我,自己絕不是一個善類,而自己所要面對的,那就更不是善茬了!
人人都在等待。與我一樣,在每個獨立的靶場,在每個單獨的房間,孤獨而又恐懼的等待轉折,等待那未知的命運決定者出現。
一、自由宣言
這里名叫絕地島,我是一個有罪的人。
在我臨走前的第二天,機器人為我講述了“自由宣言”。
宣言提及:36號為謀取賞金,持槍遠距離射殺本國知名企業家。罪大惡極,特注射記憶凈化疫苗,流放絕地島,等待參加求生島自由選拔。
我連著讓這段話在腦海中重復了三遍,確定沒有遺漏一個細節,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一個犯有如斯罪行的惡魔。
做殺手?為了錢?我狠命的拍打著頭顱,歇斯底里,試圖找尋出腦海中與此相關的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記憶碎片,可是毫無效果!
我似乎不能不信。
因為站在靶場,看到百米開外帶著黑色頭套的移動假人,我的內心中都會沒來由得蒸騰起一股濃烈的仇恨嗜殺情緒,恨不能粉碎撕裂對方。這種情形顯然反常。
我試圖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因為在這個閉塞的環境中,哪怕是絕望的消息也要比沒消息強得多。
看到我冷靜下來,機器接著說道,與我一致,這里的每個人都是殺人犯,都犯過不可饒恕的大罪,“自由宣言”不光記錄了這些罪行,也給予了罪犯消除罪行重獲自由的機會,而這次寶貴的機會,則要通過完成一次殘酷的任務來獲得。
任務說明:絕地訓練場之中的一百人,隨機四人分一組,由飛機運往求生島,自由跳傘,然后,在指定時間跑到指定范圍,角逐殺戮,最終獲勝的一組,存活隊員獲得自由。如果有人未在指定時間到安全活動范圍,則會被機器執法者就地處決。
求生島的地圖,在自由宣言的最后投影出來。島嶼系統完善,里面有農場,林場,學校,工廠山脈,還有現代設施的無人城區,有車有船。
對于槍械防具藥物食物,則隨機散落在每個建筑物內里,等待著求生者的探尋。
這無疑是一種殘酷的刑罰。雖然我不知道這場“游戲”的制定者,對于“自由”到底如何定義,更不知道,他設置這場選拔,目的何在。但卻可以肯定,我若想活下來,若想自由,若想獲得這背后的一切真相,那就只有銘記宣言的內容,然后,殺死那些與我同樣早已罪不容恕的人。
二、罪惡溫情
“仇恨”這個詞,在當下,無的放矢。但殺戮的動力與欲望卻依然在這個詭異的島嶼里肆意蔓延。
自我們原本互不相干的四人,跳落這片廢棄工廠,嗜殺與恐懼就已經吞噬了彼此。
我是小隊的四號,從無線電對講機上的數字得知。
在飛機上,我與小隊另外的成員已經相互熟絡。
一號是一個精悍短小的男人,眼睛有光,視力異乎常人,跳傘位置由他甄別,并果斷給我們保證,宣言里的地圖,都印刻在了他的腦袋里。
二號中等體型,嘴角一個疤痕,性情剛直,聲若銅鐘,有啥說啥,看上去兇神惡煞,是個狠人。宣言顯示,這人因團伙斗毆,徒手殺死三人,被絕地島囚禁。
三號是四人小組唯一的女性成員,她的眼睛大概會說話,懷疑、失望、難堪、痛苦在她這里,無需語言。她的能力我們不清楚,但她有著一種異乎常人的冷靜,以及一絲不屬于這片地界的氣質。
我沒怎么表露自己,但他們大概也能察覺到我刻意隱藏的不安,當然還有謙虛,我告訴他們:“我的槍法還不錯,可以狙擊掩護。”
這真不是吹噓,在訓練區靶場的第一天,我就發現自己左右手的肌肉記憶,以及對風速風向距離的判斷,真的是狙擊神槍手的水準。
廢棄工廠體積不大,在偌大的島嶼地圖上很不起眼,自我們空降,還真讓一號給說準了,竟然沒有發現一個人。
幾個建筑廠房,我們同行同往,半小時大概,搜到了一把uzi沖鋒,一把m416步槍,200多發子彈,還有四倍瞄準鏡,幾套防具,幾瓶飲料,一包餅干。
廢棄工廠的窮,讓我們始料未及。本想著搜夠物資,就開始隱藏龜縮,少沾點血腥,等待安全區的確定。
但,一共兩把槍,百余發子彈,就決定了我們四人只能硬著頭皮行進,去下一處建筑區——一片飛機跳傘路線應該還無法涉及的地方。
聽著或遠或近已經傳來的槍聲,我手里的步槍,被自己狠狠的攥了幾下。四倍鏡在槍管之上反射著午后的陽光,發出陣陣寒芒。透過鏡幕,視野下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被賦予了攻擊特性,讓我時不時掰下保險,屏氣凝神。
老大拿著微沖全副武裝,跑在最前面,在田野山坡的自然掩體間走走停停。我在一行的最后環顧左右兩翼,二號三號穿著之前搜到的防彈衣頭盔走在中間。這是物盡其用的最佳方式。
終于就要到了,眼看著電子地圖上gps定位顯示的位置出現,再看六所建筑物里房屋禁閉!一陣喜悅與輕松油然而生。
老大屏息一陣兒,等待半晌,終于長噓一口氣,回頭對我們說:“一切正……”
恰在這時,三號妹子開口:“不對,里面有人!”
隨著這柔軟的驚雷響起,原本已經站起身的二號,竟又條件反射般趴在了地上,一腳蹬在了我的頭上。
顧不得疼痛,我急忙將槍口瞄準到了眼前的建筑物里。試圖發現,哪怕絲毫丁點兒不起眼痕跡。
卻是毫無發現。
等了半分鐘,老二終于開口:“三號,哪有人?為啥我們看不到。”
這句話一號沒有反駁,我也默認。
語氣沉了沉,她說:“相信我的感覺,五號別墅,有人!”
我的四倍瞄準鏡聚焦在毫無反常的五號別墅,緊閉的房門,完整的窗戶,還有正常敞開的陽臺。
等等!
“五號有人!”這次,我也確定了。
因為,不可思議,透過倍鏡,一件最優質的防具連帶一把m24狙擊步槍,竟放在四號陽臺最顯眼的地方。
而四號正對的,就是五號陽臺。
周圍的別墅,陽臺上連著透過窗里看到的地面,卻空空如也。沒有一物。
詭異!
我講出判斷理由,一號有些臉紅,卻不再遲疑,果斷做出戰斗部署,來到孤島的第一場戰斗一觸即發。
三、死亡面前
二號主動請纓,到前方誘敵,假裝入了陷阱,在周圍別墅搜索,吸引注意力。三號在原地隱蔽,觀察四周狀況下達最佳戰斗時機指令。一號跟我負責突破,殺戮。
當我們悄悄繞到別墅后院,聽著樓上傳來的微弱腳步聲,自己那握著步槍的手,竟有些微微顫抖。
第三遍檢查器械之后,隨著一號大腳蹬門,不再猶豫,我們沖了進去!
電光火石間的驟變,竟讓那兩個陌生的男人懵在了當場。
他們下意識提起槍支,動作遲疑的片刻,一號密密麻麻的9mm子彈已經傾瀉而出。
我也跟著象征性的打了兩槍,比之咬牙切齒兇相畢露的一號,多少顯得有點不痛不癢。
很快,他們的身體頭顱就被打碎了,安全威脅在這一刻成功解除。
我長噓一口濁氣,倒不怎么在乎空氣里彌漫的血腥味。
正當這時,三號急促的聲音響起:“正北方向來人了,兩個,馬上到你們那棟別墅。”
我與一號對視一眼,沒有猶豫,看他已經撿起地上血跡斑斑的ak47,我就知道了該怎么做。
是的,沖鋒是屬于爺們兒的榮耀,茍且偷生永不如痛快去死!
我們從陽臺跳了出去,繞道后方進行攔截阻擊。他堅持一馬當先,說是剛打出手感,我便高速跟進。
敵方兩人的偵查力與反應速度都還不錯,竟很快發現了我們,并果斷進行步槍壓制。
看著對面的配合,我將暴走的一號壓在身下,重復跟他說著:“不要送死,控制節奏!”
等到了還剩下十米的危險當口,終于,對方的一人停歇下來,他正在更換彈夾。
機會來了!
于是,壓槍二打一,殺意正盛的我們笑到了最后,代價很小,只是我的左臂被一顆5.56mm子彈高速擦過,留下了一點外傷,一道彈痕。并無痛意,盡是快意。
二號向我們奔來,看我坐在地上,一本正經地打著繃帶,有些難堪。他問候了幾聲,內疚的神色,將那疤痕擠成了月牙,在方正的大臉上展露無遺。
之后半晌,三號終究通過推理確定了我們獵殺的四人是為一個小隊。這讓自己高度繃緊的神經,稍稍安歇。
處理他們四人尸體的時候,有個小插曲。
當我看到他們身上遍布的彈坑以及周圍的碎肉,一股難言的情緒油然而生。
倒不是因為這群人的死狀。
我不明白自己殺人那一刻為何可以如此鎮定,如此凜然。而應聲倒在自己腳下這些人又算什么呢?
他們的罪惡,大概已經一死了之了。而作為殺人者的我們,卻依然要在這片陷阱與漩渦里苦苦掙扎,直到那渺茫的自由之光降臨。
四、選擇與棄
這一夜,我們四人選擇在同一棟別墅里驅散寒冷黑暗。
這是我們彼此相知,真正相識的一晚。
彼此圍坐一起,吃著撿到的餅干,喝著還能下咽的飲品,沒有長燈,摸黑夜談。
一號說出了自己最大的困惑。
他不信,始終不信,自己竟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強奸殺人犯。
因此他抵觸自由宣言,卻在這里又不得不暫時接受它。因為,他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要證實自己的想法,與卑鄙的“自己”撇清關系,而前提就是要重獲自由。
不過敢于面對三號,說出那個不堪的“自己”,就足以表明他的坦誠。
反觀他清澈的眼眸,毫無淫邪之意,因此,我選擇信任他說過的話。
二號顯然也贊同一號的說法,他是竭力否定自己嗜血好殺的一面,因而,他也將重獲自由的想法歸于尋找真相。
三號依然很冷,她是一個有眼神交流的合格傾聽者,卻吝惜自己說出哪怕一句話的事跡。
不過我們都知道,她應該同樣不會相信自己是個罪犯,正如她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這個世界都不像是真的,何況我們那些被人輕易編織的罪名。”
所以,她能心安理得的穿著死人身上的高級防彈衣,吃著死人懷里還似乎殘有余溫的壓縮餅干。然后,在不屬于她放哨的時間里沉睡如常。
患難與共的情懷似乎凌駕在任何風平浪靜時的情誼之上。
這一夜,我抱著原本晾在陽臺的那把m24也入了夢,夢見了白衣大褂的三號,夢見了一個臉色蒼白卻又不怎真切的年輕人。
相較而言,也許是自我麻痹,夢里的世界倒更像是真的。
反觀當下的這群人:
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每個人的性格,似乎都再正常不過,讓人能夠親近接納。但包括我在內,對生命的漠視程度又表現的那么露骨,甚至不加掩飾。
大概我們以前是真的殺過人吧。
真相與自由,于我而言,孰輕孰重,已經分辨不清了。
……
第二日早五點,我睜開眼睛,原因無他。
巨大的天幕降下一個神一樣的聲音。
“所有存活的人,限在下午六點前奔赴東北方向林場,過時者將與自由無緣。”
毫無感情的一句話,甚至還有些縹緲低沉。悠悠傳來,卻足以讓人瞬間醒目,睡意全無。
速度的關鍵不言而喻。
三號的計算推理加上一號對地圖的掌握讓我們沒有輸在起跑線上,事實證明,自己與林場的距離,很近。
別墅區有閑置的車輛,二號還恰好是個老司機,這一次我們可謂是占盡了先機。
不到正午,林地已經遙遙在望。
趕路的過程,沿途見到的所有車輛,車胎無一幸免,全部扎破,這是我們之前就定好的策略。
進了林地,我們仔細選擇了一處樹木茂盛的高點作為隱匿的地方,三號為我們每個人用枝木綠葉做了些偽裝處理。
她的手很靈巧,編的枝葉帽跟她邏輯一樣縝密。
我與二號搬了很多石頭,搭建了簡易的掩體,由此以后,便得全看命運的決斷了。
可以預見,這里終究是沒法避免血腥。那么,就殺吧!
第一波被我們看到的倒霉鬼,大概是不知不覺就著了道,他們大開大合端著槍走進來,然后我帶著消音器的狙放倒了兩個,老二拿著m4解決了另外兩個。
這里,有一個處理的不太干凈,慘叫聲連綿不絕,透過四倍鏡,我看到他翻滾掙扎的過程。于是,即便狙擊子彈非常有限,我依然大度的給了這個人一痛快。
另一波人,距離我們很遠,但可悲的是,已經進入了我的射程范圍之內了。只不過這次,我們沒有動。
確切的說,是我沒有動。
他們只有三個人,顯然有一人還受了重傷。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估計二十出頭,他用手緊緊捂著腹部,瞄準鏡下還能看到他手指縫隙中印出的鮮血,只得蜷著身子,臉頰的肌肉微微抽搐,煞白的嚇人。
但另外兩人顯然沒有舍棄這個估計已撐不了多久的同伴。一人扶著他,一人背著他的包端著槍,就這么戰戰兢兢地往林地深處走去,那里大概才是至高點,但一號判斷,那里絕對有人。
看著三人在我的瞄準鏡里不快不慢的挪移。盡管內心深處,有惡魔的聲音時時響起,告訴我,他們都是罪犯,他們罪大惡極,殺了他們,你才能獲得救贖。
可煎熬了許久的我是真的真的沒有辦法扣動扳機。
“良心未泯么?”我自嘲的笑了笑。
不多時,他們行進的方向傳來了刺耳的槍聲……
我的高倍望遠鏡沒往那里看去,卻始終定格在之前相依相扶的三人留下點點血跡的泥土地上。
五、到底是誰
“憐憫,在這里,不可存在,否則你會后悔自己當初做錯的選擇!”三號像是幽靈一般站在了我的身后,這次,她的臉上布滿了愁云。
我忽略她的特指,反問她:“你判斷后方高點有多少人?”
“現在不會多了。”轉身,三號又回到了她專屬的那塊區域。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戰斗逐步陷入了白熱化的程度,眼前的戰友早已是灰頭土臉兩眼赤紅了,但每個人都還在堅持,大概只有這樣做才能接近那撲朔迷離的真相。
從正午到下午6時,我們殺了十人有余,其中六人都死在了我的遠距離射擊之下。
周邊也不斷傳來零零星星的槍聲與樹葉摩挲的細微聲響,卻無法判斷具體的距離與方向。但我們這個位置,可謂是真正沒有什么威脅了。
由此一來,一號二號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時不時對我昨天飛機上對槍法的“謙虛”言辭,深表痛恨!
說到盡興處,二號索性都坐直了身子,愜意極了。
就在這時,略顯刺耳的天幕聲音再度響起。
“求生島,自由之光,即將降臨!”
話音未落,一聲awm狙擊槍突然響起,二號的半截右手臂瞬間碎裂在了空中。
“啊!”
猶如破鑼猛合的炸響,帶著凄慘的嘶啞響徹天際!
瞬間,我們的掩體外不遠處,火光驟顯,一條條火舌在樹后與盆地處大石頭旁,對準了我們的區域。
雨點般的子彈噼里啪啦,落在掩體上、沙石里、林木間。
一號從地上跳起,不顧一切將二號撲倒在地,然后伸出一條手臂,放在了他的嘴里。
我用最靈敏的意識,判斷著狙擊子彈與聲音的來向,幾乎瞬間,我就確定了放冷槍人的大體位置,正是之前一號判斷或許有人的制高點。
那個遠點位置,也就只有awm這種狙擊槍可以對我們構成足夠的威脅。而聽著槍聲,毫無疑問,正是這種血腥利器!
三號趴在我旁邊,說道:“那人的槍法絕對與你相當,他是故意打殘的二號,這是……”
“借刀殺人,坐收漁翁之利!”我接下這句話,額頭上浸出了汗珠。
果不其然,連綿不斷的槍聲,手雷聲,在我們周圍此起彼伏,幾乎沒有停歇。但地點已經暴露,我們像是甕中之鱉,如此下去,群起攻之,團滅必然。
顧不得awm致命壓制,我調轉位置,屏氣凝神,分析著三號對周邊槍聲位置的數據反饋。
有意識的巧妙規避awm的槍線角度,然后抬頭,猛然跪地直身,果斷射擊!一聲慘叫。
接著低頭,換位置,拉栓,抬頭,射擊!
如是五槍,三處方位,慟聲乍息,風聲可聞。
當最后一個山坳處被我扔出的手雷炸出了一個開了瓢的頭盔。由此,我們可以確定,除了制高點,這片區域已再無存活之人。
可我的危機感卻是更甚!
因為,自始至終,那把awm狙擊槍沒再有過聲響。
我下意識看看三號。
竟與她的眼神來了個對接。
“二號情況等不到黑夜了,而且他們高打低占盡了優勢,總而言之……”
“變被動為主動,與其等著縮減安全區域,不如沖鋒,干他娘的,大不了一死!”一號往手臂上扎著繃帶,趴在地上,眼瞅著憋屈壞了,歇斯底里地說出這句話。
二號似乎已經昏厥過去,眉角痙攣似的陣陣抽搐,手臂厚厚的繃帶里滲出血漬。
即便三號依然不確定那個高點到底有多少人,但卻肯定,只要自己這邊一站起來,那里肯定會毫不留情的開火射擊,但局勢的打開,必然要有一個挺身而出的破局者。
她冷靜地分析著局勢,制定著相關策略,想了許久,最終,她選擇把寶壓在我的身上。
而她,則是要充當起這次計劃里那個必須要率先站起來的人。
“我的身材比你們纖細,動作也更靈巧,存活的幾率自然也要更大,這是最合理的方案,必須讓我先沖!”
面對著小組唯一女性的說法。
一號幾乎跳腳的反對,我也是連連搖頭。誰都知道,這幾乎就是送死。一個全神關注的狙擊手,對于戰場的統治力堪稱恐怖!
不過無法否認,她的全局計劃雖然危險,但卻毫無破綻。因為awm,必須要被判斷出準確的具體方位,也必須要把它該死的槍頭引開。
“讓最合適的人站起快速移動,再讓另一個人抓住空當沖鋒,虛虛實實,給他們一種我方傾巢而出,孤注一擲的錯覺,然后成功吸引出所有的火力點,讓狙擊手去完成終結,這個任務才有最終成功的可能。”這就是她說的兇狠策略。
策略講完,三號還不惜講述了她的罪行,似乎是在為我們下定決心加大籌碼。
原來,她是因為遭遇背叛,便設計讓那個該死的男人公司失火,可由于當天風向驟變,火勢遠超預期,于是意外制造了死亡數十人的慘案,其中還有幾個未成年的孩子。
說完。
她再無遲疑,毅然決然地站了起來,然后猶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趁著我們的驚愕之際。
吝嗇施舍哪怕一秒的反應時間。
一步兩步,第三步,恰在這時!
沉寂已久的awm終究又響起了它那恐怖的嘶吼。
是的,這次,我確定了他的具體位置,那駭人的火光,足已閃耀的我暫時失明。
一號,也跟著站了起來,然后拿起ak朝著制高點,一陣亂射,大吼著沖了出去。
是的,他的話語,我聽清了:“啊!啊!狗日的,老子跟你們拼了!”
一聲聲咒罵如同驚雷,穿透了遙遠的空間距離,這當然是最好的吸引敵方注意力的方式。
我不敢去看三號的狀況,也不清楚一號的痛呼到底是不是他的策略。卻只見高點周圍兩棵樹突然又吐出兩條火舌,像是猙獰惡龍一般朝著一號傾吐出來。
awm一槍一槍,不再停息!打在剛剛一號三號起身的位置,彈洞穿過沙土,鉆入掩體死角。
二號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驅著他殘存的左臂,向我的位置挪移過來,地上拖拉著的血跡,有些觸目驚心。
前方,傳來密密麻麻的槍聲,我顫抖著雙臂,緊咬著嘴唇,狠罵自己怯懦的同時,默默地端起了m24。我知道,這一槍將是我有生之年最決絕的一槍,即便被awm爆頭也不能讓它緘默。因為,一號的咒罵聲已經停了,但那對面可惡的槍聲,依然還在宣泄。
我握緊了手中的東西,然后咬牙,閉氣,進而站起,瞄準,朝著awm所在,一槍射出……
這一槍,我用盡了氣力,在射擊前還下意識地抬高了槍口,這大概是之前留下的肌肉記憶。但我依然不能相信,它能射到。
百米之外,awm也同時響起,遲鈍的大腿肌肉似乎幫我做好了死亡準備。
閉上眼睛,我聽到了子彈鉆破肌膚的聲音,帶著骨頭碎裂的悶響。
“似乎還是辜負了你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等等,為何疼痛沒有降臨,為何我還存有意識?
不對!不是我。
瞬間,我睜開了眼睛,看看地下,然后,一陣眩暈。
原來是二號。
未及反應,我迅速跑向前方大樹掩體,向著對面彈痕累累的樹干同一地方,連開三槍。
洞穿,人亡。
樹正前方,那條火舌終于打完了他那梭子宣泄仇恨的子彈。
我扔下狙擊槍,撿起不遠處三號脫手很遠的m4步槍,沖向了那顆可惡的樹。
緊接著,密集的帶著仇恨的火光,將眼前的人撕成了碎片。
距離制高點越來越近!
awm的優勢越來越少。
沒有停歇,也不敢停歇!我繞上了制高點,那把awm所在地。
然后,我驚呆了!
六、三號的話
眼前的這人,臉色煞白,血跡斑斑,眼睛被打碎的瞄準鏡玻璃扎壞了一只,右手也顯然受了重傷,整個人蜷在地上瑟瑟發抖。
令我最震驚的,他竟是之前在倍鏡里看到的那個病怏怏、中了槍,當時就覺得命不久矣的年輕男人。
這次,他躺在地上沒有求饒,只是像個無助的折翼鷹雛,就在那里瑟縮地趴著。
回過頭來,朝著awm槍口最先指的方向,我下定決心,看了過去。
穿越了空間,就在此刻,我與三號的視線,終于再一次交匯。
只不過,這次,她的眼睛不能說話了。
明眸無神帶著淚,凝成了這冷寂黃昏的一彎死水清潭。
清潭邊,杜鵑花綻放的分外嬌艷。
她很美,像是一幅畫。
沉浸的片刻,無聲的巨響便在我心底震起波瀾。
激蕩出之前她說過的話。
“憐憫,在這里,不可存在,否則你會后悔自己當初做錯的選擇!”
是啊,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憐憫,她大概也不會經受這樣的痛楚,這樣無助,甚至無法瞑目。
這是我的錯啊!
這該死的憐憫!
再無遲疑,轉過頭,我打光了步槍彈夾剩余的子彈,朝著那個混蛋!不管他還偽不偽裝。
巨大的天幕,之前企盼良久的惡毒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我看著一號已經被打成篩子的尸體,看著三號無法瞑目的眼睛。
自由與真相,似乎都不再重要。
抬頭仰望這片天,我用僅存的理智,判斷著那最該死的聲音來源。
但,我沒有辦法!也做不到。
這里,就像是一個完整生態系統的巨大斗獸場,而身處其中的我們,就是一頭頭被人隨意決斷性命的困獸。
端著awm,我看著漫山遍野的尸體,仇恨幾乎快要讓我瘋狂!
就在這時,腦海里卻又突兀地響起三號之前的一句話。
“這個世界都不像是真的,何況我們那些被人輕易編織的罪名。”
七、殘酷真相
“你自由了!回來吧,回來吧。”
天幕的這句尾音拉得很長,我只覺得,聽著聽著,竟有一股可怕的困意襲來,根本無法阻擋。
當我醒來的時候,看著眼前已經死去卻又真實活著的“隊員”。
我記起了一切。
……
真實的我,是現代化特種部隊一名最出色的狙擊手。是連隊的標桿。
獲得的軍功與戰績,是尋常狙擊手根本無法想象的高度。同樣,我所參加的任務,也可謂是重要無比,兇險至極。
即便,我能做到彈無虛發,像是無懈可擊,但我知道,自己的內心依然存在不少漏洞,這在現代化戰斗中,可以被無限的放大。
于是,在部隊的安排,更在我的要求下,參加了這次催眠虛擬任務。
催眠師也就是三號,自接到任務起,用網絡流行的游戲《絕地求生》為造夢模板,為我量身設計了這個角色。
此任務,旨在用士兵的本能,與催眠師的暗示,通過處理其客觀存在的缺點失誤,對受訓者進行一個技能與心境的突破。
至于一號二號,卻是連隊非常優秀的偵察兵與排爆兵。這次夢境分別對他們性格里潛在的魯莽以及怯懦進行了治療。
而死在我槍下的那些人,也不過是真人模型與夢里幻象凝聚的產物罷了。說成移動的道具,也未嘗不可。
值得一提的是,awm持有者,讓我不敢相信。他竟是催眠師三號的助手,不過舉手投足,眉眼動作,卻更像是個高演技派演員。
當他一個勁的道歉,并且露出自己最真實那面的一刻。
我終究是無法再仇恨下去。
恨什么呢?
是自己當初的選擇?還是三號故弄玄虛的狠心“欺騙”?
“呵,原來我夢里所追求的自由竟然是這個樣子。”
再看,三號那雙依然靈動的像是會說話的眼睛,我似乎覺察到了由衷的歉意,悲哀,似乎還有一點難言的情緒。
不過還好,最起碼她活著。
那么,就讓這個殘酷的真相,連帶著一個名叫《絕地求生》的噩夢,就此封存下去吧。
也許不久。
我就退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