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朵玫瑰(上)
數九的天早已經過了，天還是很冷…
陳讓已經微醉，推去了接下來沒完沒了的應酬，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匆匆趕往花市，
除了臨街的一家小店亮著燈，其他的店鋪已悄無人聲了，
陳讓走進去，看見一個小女孩，坐在高高的吧臺凳上，伏案寫著什么…
請問，陳讓掃了一眼店內，
姑娘抬起頭，模樣十六七歲，稚氣尚存的眉愁眉慢慢舒展開，一雙大眼看了看他，說，賣花么？喜歡什么，你挑好，我給你包…說完兀自埋頭繼續寫…
陳讓習慣了各種熱情的推薦，這樣的自由和冷淡，倒讓他手足無措起來，
他略一探身，看了看姑娘的筆尖，是一道數學題，他笑笑，有意搭訕式地問，有什么好推薦的？
姑娘又一抬頭，愣愣地說，推薦？我也不懂，你看著好看就買吧，這東西，我沒研究過…
哦…陳讓繼續笑著說，這么勤奮，這是要準備高考了吧？
那姑娘沒抬頭，說，是呀，還剩四個多月，怎么了…
沒什么，這個幾何題你最好用一下三角函數配合對稱軸(幾何學上一種輔助虛線)，大概就能解開了，陳讓指指那道題，
姑娘詫異地抬頭看著他，半天才說，你是…教數學的？老師？
陳讓搖搖頭，不再打攪那姑娘的努力，走到花架上，抽出一朵玫瑰，聞了聞，走回柜臺…
那姑娘趕緊收拾好紙筆，拿出裹花彩紙，
陳讓問那姑娘，這花叫什么？多少錢？
姑娘捏捏嘴唇，囁喏著，綠色的是…碧海云天？
陳讓沒聽見似地繼續問，什么？！
你等一下，姑娘掏出手機，一番忙碌，把手機擺到陳讓面前，驕傲地說，喏，碧海云天，沒騙你吧…
哪產的？陳讓故意為難那女孩，
哪產的？我看看，以色列？！
陳讓搖搖頭說，以色列的綠玫瑰，傳說中有…這，其實是月季，正宗國貨…知道月季英文怎么說么？
Chinese rose ！你是不是還要問月季跟玫瑰的區別？怎么跟我們老師一樣，沒事就提問…姑娘表示不滿，
陳讓連忙回答，我多嘴了，這花多少錢？
那姑娘翻了翻紙單子，說，10塊錢，包一下么？
不用了，陳讓掏出錢來，說，你有空可以研究研究玫瑰…
那姑娘接過錢，問，為什么要研究？反正花就是花，有人看，沒人看，都那樣…
哦？可是花不同，人的愛好也不同…
陳讓又一次見對花沒感覺的姑娘，似曾相識的感覺又讓他明知故問起來。
有的人，你送什么花她都覺得好，有的人，你送什么她都覺得惡心，不是么？花就是花，看著好就行，我為什么要研究什么人喜歡什么花呢？
陳讓訝然，不懂這小姑娘為何懂得這么多，只好說，研究研究，好做生意嘛…
那姑娘遞回零錢，不置可否地說，研究研究，讓別人買一堆不需要的東西？沒那功夫！反正我又不缺花看，你這人真有意思，干什么事都要研究研究，累不累…
陳讓沒話說了，尷尬地說，好好學習，祝你早日考上大學…
那姑娘倒甜甜地笑了，禮貌地說，謝謝您，孔老師…
陳讓納悶了，說，我姓陳，不姓孔，再說我很像老師么？
那姑娘含著笑回答，不像！能這么晚喝酒的老師不多，隔三差五來買花的老師更沒幾個…
陳讓實在是被這姑娘的眼光吃了一驚，收住顫巍巍的腳步，問，你怎么知道我常來？
姑娘略一正色，說，這有什么稀奇，我周末常見你來…
陳讓也開心地笑了，說，恩，你說的沒錯，看來以后要來多照顧你生意，能辦會員卡么？
那姑娘努努嘴，說，你得等我媽回來，我不會…再說，這花好看是好看，可是又不能吃不能喝，我以后就不常在這里了，你也別這么隔三差五糟踐錢，有錢不用拿花顯擺…
陳讓對姑娘的坦誠很是欽佩，說，沒事，人各有所愛，可惜了你這么好的花了，買回去，也沒有人看…
姑娘疑惑地看著這個醉了的人，嘀咕道，那你還買？有毛病…
陳讓無奈地嘆一下氣，看著熱氣消散，他說，希望那人有天會看到吧…
然后捧著花走向門口，轉身對那姑娘致意地一笑說，謝謝你陪一個醉漢聊天，你跟一個人很像，面熟，回見…
說完推門而出，留下那姑娘喃喃地說：這人…搭訕還這么老套…孔乙己(魯迅筆下好為人師，迂腐窮酸的落魄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