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濃稠得化不開的霧,和如巨獸白色絨毛的翻涌的雪花,一齊切割出這個晶瑩剔透的瑰麗世界。
刀子一樣的風將我的臉扎開一道口子,然后寒氣看準時機嗖嗖灌入。遠處,冰墻坍塌,爆濺出來的無數冰渣,像劍一樣插入已經倒下的靈獸尸骸。微弱的日光將模糊的視線越拉越長,成百上千的尸骨堆積枕藉,被風扯成碎片。殷紅的血在白雪中綻開一朵朵血花,將堅冰融成一灘血水,復又重新凝結,像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我耗盡最后一絲魂力,終于將所有的靈獸都殺戮殆盡。而我卻不覺任何輕松,因為我知道這只是瘋狂廝殺前的熱身賽,只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粒纖塵,真正的對手還沒來。我只是走著,向前漫無目的地拖沓而行。我不知道下一站會是哪里,亦如我不知下一個對手是誰。他的實力高深莫測到什么程度?我也無法可想。我現在能做的,唯有休憩,唯有養精蓄銳,唯有保證不在下一秒突遭暗殺。
靈力耗盡的人,像是久病不醫卻尚有一口氣的廢物。明明存有力氣,卻偏偏使不出來。朔風肆虐,而我的睫羽覆雪,遠望過去,像是被暴雪染白,積了一層久而不化的霜。
終于尋得山洞后,自然是盤腿坐下,兀自調勻氣息了。巨大的體力透支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攥住了心臟,壓抑得透不出氣來。我將周身豐富的水元素吸納,灌輸入自己空無一物的軀殼,將其化為已有。不久,蒼白的臉上終于泛出紅光,我暗暗心驚,猛地長吁一口氣。
這時,我聽見山洞外劃破天穹的刺耳的靈獸的尖嘯聲。
像是一只不可視之手猝然間掐住我的呼吸,我臉復又重新蒼白如紙。
——果然還是來了嗎?
我走出洞穴,看到了那只巨大的靈獸,鋒銳的獠牙在空中猙獰,仿佛隨時要暴突而來抵住喉嚨般。我凝了凝神,冷笑。
——你憑什么呀。
——你也配出現在我眼前?
它粗重的喘氣像是一輪炎日,將空中的氤氳寒氣熔成流體,巨大的口器旁汩汩流淌著巖漿般的赭絳液體,透出些許異樣的光芒。在蒼茫的白色天地間顯得突兀非常。它提蹄欲踏,而它的腳下隱約有物,欲將其踏成齏粉。
我掌心虛托,在它雙蹄的位置輕劃而下,猝然間它的腳“嗞”得劃開一道口子,血狂沁而出,兩只巨大的鐵蹄在下一剎那堪堪卸下,落在了鵝毛般的絲絨雪毯上,血宛若泄閘般瘋狂溢出。
它痛苦長吟,口器上巖漿飛一般地暗淡下來。它的糙皮上結了一層凍霜,我手心一捏,冰柱猛地從地刺出,貫穿它的心臟,寒氣滿溢,將它裹在了一塊碩大的玄冰中,它悲吟的一瞬間被永遠定格,成為一顆精致的龐大化石。我卸掉托力,這大而無當的兇獸轟然砸入地面,嘩嘩啦碎成無數冰渣,令人作嘔的內臟腐爛在泥土里。冰雪的平原成了它最后的墳墓。
然后,我集孤霜于一身,我將這紛飛的冰雪披掛。
然后,我歷經滄桑看碎紅塵穿過人山人海我遇見你。
第一次看到的你,是靈獸欲踏碎你時從鐵蹄下救出的蒼白如紙的你。
我走近靈獸的尸骸,抱起已被大雪覆蓋了薄薄一層的她。我將其帶回山洞,灌以靈力,她咳出一灘黑血后,人已悠悠醒轉。
我走到她面前,單膝跪下,輕輕地問:告訴我你誰?
她灼灼雙眼黯淡下來,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置身在這茫茫大雪了。
…
(未完)
下一章:她的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