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己役物”最早是由荀子提出。“重己”意指物為人所用,所以人是物的主人;“役物”就是自覺地駕馭和主宰物質(zhì)功利;“重己役物”也就是以“道義”為人生志趣,這樣就能以義統(tǒng)利,節(jié)制物欲,實現(xiàn)對物質(zhì)功利后的超脫想法。
它所提倡的是所有的物質(zhì)所產(chǎn)生的器物的功用在于為人所用,有利于人的生活,以實現(xiàn)其“致用利人”的價值。人是主體,物是客體,重點之處在于主張利用積極的態(tài)度來處理人與物的關(guān)系和產(chǎn)生的矛盾,將物欲充分的為人所用而非為人所累,讓物去適應人而非人去適應物,最終達到更高的精神境界。
荀子將萬物分為四類: 一類是無生命的水火,一類是有生命而無識知的草木,一類是有生命也有識知的禽獸,最后一類就是不僅有生有知,還更有意義的人類。
這四類是循序漸進的,每一類都是上一類的升華同時也離不開前一類的鋪墊和輔助,人之所以能成為萬物主宰萬物之靈,重點是將“識知”變成有意義有創(chuàng)造力的價值,基礎(chǔ)是源于前三者的鋪墊,條件是“役物”的思想,以及“重己”與“役物”的相輔相成。
這便是: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謂矣。
01
而人役物或役于物,這個“物”都是不定性的,能不能找到不一樣的個例呢,于是,我想到了《紅樓夢》里的賈寶玉,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寶二爺。他自身是人,但是出自娘胎便銜著一塊通靈寶玉,可以說,他是人與物的合體,像是天意使然有意讓這樣的矛盾體同時間存在。
曹雪芹用了兩個“物”來描述這個共生體。
賈寶玉夢中入太虛境,仙子們便稱他為“濁物”。
通靈寶玉夾帶入世時,僧道二人稱通靈寶玉為“蠢物”。
具都著眼于一個“物”字。
前者的“濁物”是以人為主體玉位客體的描述。后者的“蠢物”是物為主體人為客體的描述。但是他們本身是一體,不管說人說物都是一樣的。
見于“物”來說,寶玉對于這樣的字眼是很有呆意的。
他認可天生人為萬物之靈,他還認為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鐘于女兒,須眉男子不過是些渣滓濁沫。當他夢游太虛境,仙子們稱他為“濁物”時,他便嚇得欲退不能退,自形污穢不堪,心底大約對這個稱謂也有共鳴感。第七十八回,他給晴雯的祭文落款恰是“怡紅院濁玉”,與“濁物”這一稱謂呼應。
但是通靈寶玉并沒有延續(xù)“蠢物”的字眼,自從與賈寶玉一體,銜玉而生的公子生在富貴人家,上下疼愛,更將通靈寶玉鑲嵌起來,時時掛在寶玉的脖子上,而這塊“物”不只見證了賈府的浮沉,也引出了諸多波瀾,這是一場人與物的修煉。
寶玉因為銜玉而生故而起名為寶玉,在賈府這是極大的榮譽,是天命所向的標志,勢必將來可以科舉及第一朝入仕。所以賈政才會時刻嚴厲要求寶玉讀書上進,如果沒有這塊玉,身在賈府富貴人家,可以選擇走仕途之路也可以像賈蓉一樣拿點銀子買個官做做,正是這塊玉的誕生注定抬高了寶玉的身份和對寶玉給予的希望。人因玉所榮,玉累人所苦,亦甜亦苦怎知分曉。
更甚至在寶玉的婚姻上,也不得自己把控了,第八回金鎖遇通靈,兩方物件上面的題字偶式對應,是這種矛盾的第一次出現(xiàn)。它造成了彼此有情的寶黛二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都由此產(chǎn)生誤會。寶玉的玉,寶釵的鎖,正好的“金玉良緣”,越是罩上了神秘越是認為這是天意是明明注定,可見這也是物累人的表現(xiàn)。
02
再回到寶玉自身,他對這塊玉倒是不大在乎,只稱“勞什子”“濁玉”。為什么曹公要這樣寫呢,這正是人與物一較高低的寫照,寶玉如果以玉而驕,倒不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寶哥哥了,再如果他就信了這天命,只想著仕途前程那又何來這多情公子呢。
猶記得他第一次正試出場,那幾近瘋狂的惱怒。
登時發(fā)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么勞什子,都沒有,今兒來了個神仙似的姐姐也沒有,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
表面上看這是因為黛玉而起,實質(zhì)上是寶玉自身人與物共生的糾結(jié),而這種糾結(jié)在他身上存在的不只一天,終于在黛玉的導火索下爆發(fā)了。
賈母等眾人到怡紅院欣賞那株開花的芙蓉,一行人散去,第二天卻發(fā)現(xiàn)寶玉的玉不見了,只見丫鬟們哭的哭慌的慌,寶玉倒不在乎,直說就當自己弄丟了,正好別戴了。
若是一般人得了這樣的玉,還銜玉而生說不定拿的跟命根子一樣,可是寶玉時刻都在與物抗爭,畢竟他還是主體,他并不想讓物所役。
如果真的丟了那倒好,可是后來還是被鳳姐找回來了,寶玉這場人與物的較量一直在繼續(xù)。只是慢慢的他明白了許多道理。若知下文,請聽下回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