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記憶（一）--富豪村記事
文/朱秋霞
2013年，租住在通州區富豪村。房東韓阿姨60多歲，開朗大方，離異。有一女兒嫁給了軍官。擁有前后兩進大院子，房客有十幾戶。
富豪村是典型的北方民居，周邊還有農戶種植的玉米、大豆等作物。有些農家院墻上爬著絲瓜、架豆之類的綠色植物。村莊樹木不多，顯得干巴巴的。韓阿姨說，因為這些年租房的逐年增多，各家各戶揭瓦蓋房，把礙事的大樹都放倒了。韓阿姨的院子里本來有兩棵特別大的柿子樹，每年結的柿子吃不完，為了蓋前院不得已把柿子樹砍了。
村里有一個70多歲的阿姨，喜歡找韓阿姨聊天，老來俏，喜歡穿大紅花衣服，看見曬在繩子上的花被面也稀罕得用手摸一摸，連說：真好看！兩人聊天還習慣把鄉鎮叫做公社。
村內因拆遷、土地流轉等問題，群眾意見大，協調難。一條東西大道愣是修道村東頭進行不下去了，不得不停工，幾年過去了也沒解決。村東頭幾幢爛尾樓擱在那里也幾年了，開發商已經放棄這個地方了，沒有比富豪村民再難纏的了，誰來了都沒有用。一村民說：拆遷提了好多年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會。
富豪村正在舉行民選村干部，大喇叭一連喊了幾天：呼吁村民選舉時分清是非，爭取權利。
村片長進院里傳達上級精神，片長（組長）管理20多戶人家。進院喊：老韓、老韓！見沒動靜就門口問房客：房東在家嗎？
韓阿姨這才笑臉開門，片長說：干嘛呢？耳朵塞棉花了？明兒去公社選村婦女主任。
韓阿姨：去哪兒？干嘛？
片長：選舉的事，一戶選一票，誰樂意選誰就選誰。要是選了某某肯定有人說“怎么選這慫蛋了？還不如某某某呢！”誰要是再提這個，家走！明個我也不干了！愛怎么弄就怎么弄。咱們誰都沒有剝奪老百姓的權利！糊弄老百姓的事我可做不了。老百姓給你權力就是讓你糊弄著玩呢？
韓阿姨：嗨，選誰還不是走走形式？給我張票我明天去投了就完了。家里鋪地磚呢！忙得要死！愛誰誰，咱不管那個！
韓阿姨院子里有一個小花園，種著月季及各種草花，一棵小棗樹，筆直的樹干，綠又亮的葉子開著小黃花，吸引幾只蜜蜂嗡鳴。阿姨要把這棵棗樹砍掉，問她為什么？答：棗樹栽在院子里不好，桃樹也不好，聽起來像早淘，早早淘汰！
韓阿姨家沒有養狗，據她說家里原來養著一條小狗貝貝。一身白毛，性格溫順，一次與大狗搶食吃被大狗咬瞎了一只眼。春節放鞭炮，貝貝害怕躲進廚房，臥在面袋子上，阿姨看見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抄起棍子就打，不巧把貝貝的另一只好眼也打瞎了。（眼漿都打出來了，阿姨出手夠重的）貝貝雙目失明后，憑借嗅覺還能在院子里四處走動，春天發情跑出去被人打傷了一條腿，冬天下大雪出去就沒了影（估計家的氣味被雪沖淡了），過了些日子，阿姨在村子邊上看見了它，已經不成樣子，拖著殘腿，毛很長很臟，弱弱地叫，已奄奄一息。心疼地把它抱回家養傷，剛剛有些恢復，就又跑出去了，從此再沒見到。
狗是最忠誠的動物，也許那次被主人打瞎了之后，心悲涼了，寧愿死在外面也不回主人的家了。
韓阿姨女兒全家出去野炊，忽然起大風，人們不提防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烤串吹的到處都是，油壺灑人一身，兒童頭上的皇冠帽子被風刮跑了，大哭，高個子家長搖搖晃晃想去追帽子，帽子一陣風就不見了蹤影。
富豪村委會門口坐著幾個清閑的老人，收音機里播放的是劉寶瑞的單口相聲：“在滄州，有這么一家子、、、、、、”收音機里聽相聲聽評書，久違的舊時光，忙忙碌碌上班，忘了曾經也有如此溫馨的感覺了。
清早，一老人送孫子去上學，家里的小狗追來了，趕也不走，路口正遇紅燈，老人、孫子、狗并排站在路邊等綠燈，馬路對面即是富豪村小學。爺爺和孫子在這條路上風雨無阻，陪伴他們的還有那條忠誠的小狗。
一只半大黑土狗，不知怎么跑到公交站來了，四顧不見主人，不知往何處去了，跟在一位女士身后，女士沒看見，退后一步踩到了它，狗和人幾乎同時尖叫起來，女士隨即踢了黑狗一腳，黑狗夾著尾巴躲到遠處，怯怯地看著人群。呆愣在路邊許久，最后轉身沿著路遠去了。路邊一個賣飲料的婦女說：這條狗在這里轉悠半天了，它跟著一輛車跑來的，可能主人在車里沒發現它吧！
郊區1路公交車上人滿為患，擠得水泄不通，一女人接電話，很大聲的用東北口音說話：剛才擠公交車，給打仗似的！還不容易擠上來了，要不然上班就晚了。晃晃悠悠中到站了，下去了一個人。車重新啟動了，有人嘀咕：怎么下去一個人了還這么擠？一人說：剛下去的是個瘦子！車廂里一陣嬉笑，擁擠帶來的煩惱似乎也減輕了。
住在富豪村的人，每天乘坐如此擁擠的公交車上下班，每人練就了一身追車、搶車門的功夫。上世紀90年代一部經典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里有幾臺詞“如果你愛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里是地獄。”對于北京，相信北漂族都有如此復雜的情感。一撥一撥人，來了又走了，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北漂中的大多數人每天疲于奔命。無論你是普通打工者還是高級白領，北漂都不堪重負！
?作者簡介：朱秋霞，山東單縣人，愛好寫作多年，系列隨筆《故鄉記憶》、《歲月留痕》、《鄉村故事》及中篇小說《打工者》等，風格寫實，記錄過去，讓微小人物在歲月流年里留下一點印跡，以文字形式保存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