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剛呢,自然不懂得父親的一番苦心,但看著父親那么大的年紀為自己跑門外,苦熬苦累的,心里又不忍不聽他的話,便答應不上高中,但他表示堅決不學木匠,因為他不喜歡這行。老木匠心里不痛快,又礙于兒子剛落榜,也不說什么,父子倆心里卻都窩著一股無名火,這不,建剛終于忍不住了,捅下了“爐子”。不過,此時他最擔心的是得罪了菜妹子,他心目中的菜妹子是一塊無瑕的美玉,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記得菜妹子第一次給他洗頭的時候,他將臉埋在水盆里偷偷地哭了。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見媽媽正在給他剪指甲,他卻怎么也看不清媽媽的臉。早晨,夢醒了,他便想起來了,媽媽的長相和菜妹子的媽媽一個樣。于是他就跑到菜妹子家,怔怔的看著菜妹子的媽媽出神。菜妹子掏菜回來了,他便想,這就是我的姐姐了(其實菜妹還小他三個月)。從那以后,他盡管對別人不恭,卻對菜妹子一家人尊敬有加。那年,雙牛死了,是被火燒死的。那天他和狗剩、候蛋幾個人在菜妹子家對面的冰灘上滑冰,那天滑的太瘋了,竟然沒發現菜妹子家冒煙,也沒聽見三羔的呼救聲。出事后,他難過極了。他恨死了自己。他曾一個人躲在家里偷偷的打自己的耳光懲罰自己。從此,他總覺對不起菜妹的媽媽,也對不起菜妹子。他喜歡和菜妹子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覺得踏實、安全。菜妹子沒有上初中,他的心里就有一種失落與說不出的遺憾。每到星期六,回家的同學們都興高采烈,因為他們就要見到久別的父母親及兄弟姐妹了。而建剛興奮的卻是要見到菜妹子了。他總給菜妹子借很多的書,以此來彌補菜妹子沒上初中在他心里的遺憾。一次父親回來,看著他腳上穿的嶄新的手縫布鞋問:“誰做的?”“菜妹子做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父親當時一怔,隨即又搖搖頭:“那是個好女子。可惜你小子沒那個福氣,除非你能考上學……”建剛雖然不完全明白父親話里的含義,卻也掂量得出考上學的份量。他的調皮勁便收斂了許多,開始認真學習,一心想考上學,好對得起菜妹子(他那時確是這么想的)。如果說建剛和菜妹子開始的交往是出于感激與同情,那么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后的相互往來便是連他們自己也解釋不清了。念初三那年,建剛是下決心想好好拼搏最后一年的,好實現老父親期望他考個中專的愿望。他給自己制定了新的學習計劃,強迫自己星期天不回家,好復習鞏固原來所學過的課程,以便迎考。可他吃驚地發現,每個星期天回家見菜妹子,已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項重要內容。這個星期天見不到她,他會在下一個星期的時間坐臥不安。菜妹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總在建剛眼前閃現。晚上一閉上眼睛,菜妹子的身影便浮現出來,揮也揮不去。一段時間,他很煩惱,于是一連三個星期不回家,想用這種方法來疏遠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己不去想她。但事與愿違,他上課老走神,思想總也集中不起來,吃飯不香,晚上又失眠,三個星期下來,學習沒有長進,人也瘦了一圈,終于,耐不住思念的寂寞,第四個星期天他回家見到了菜妹子。他想哭,想告訴菜妹子自己多少天來所有的感受,可是當菜妹子又一次給他送來了準備好的干糧,溫和、嫻靜、持重地站在他面前時,他簡直有一種犯罪感,覺得自己的想法對她燦爛若天仙般的美麗簡直是一種褻讀。于是,他什么也沒有說,只默默地接過菜妹子遞過來的東西很慚愧地踏上了回學校的路……但這時由于見到了她,他反而踏實了。他知道,自己是陷入早戀的旋渦了,盡管也許是一廂情愿的,并且老師也三令五申,不允許中學生談戀愛,還大講特講早戀的壞處,但愛菜妹子,他是鐵了心了,并且今生今世都???會悔改—他發誓。他暗下決心要將這種愛化作學習的動力,用學習這種特殊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愛。等考上了中專,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去告訴她,自己愛她,已經很久了,有這種美好的愿望鼓舞支撐著他,他后來的學習是下苦的,并且成績也是很出色的。黑色的七月來到了,他是滿懷信心,懷里揣著菜妹子送給他的鋼筆走上考場的……考完試,回家他自信地告訴菜妹子:估計八九不離十。現在,吹下的牛還沒收回來,卻又因為和春花、臘梅拌嘴惹跑了菜妹子,此時,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難說清是什么滋味。走著走著,他看見前面不遠處站著一條狗,便低頭撿起一塊石頭瞄準了拋過去:“汪汪汪……”石頭不偏不歪正擊中狗屁股,那狗尖叫兩聲箭一樣向遠去竄去,立即由一家窯洞的院子里出來一老漢罵起來:“快娶婆姨的人了,還和灰牲口過不去,大么咧咧的白搭一副男人皮。”建剛一聽又來了氣,剛要反駁,卻見罵他的人都和老父親一樣年紀了,便咽回了要說的話,恨恨地想:“今天真是活見鬼了,喝點涼水都塞牙縫,唉,人要是倒了霉,騎上駱駝還狗咬腿。”
菜妹子(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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