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某天，我開著電動車，在城市略顯擁擠的車流里穿梭。

在一個路口等待放行信號燈的時候，后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是在哄逗自己的孩子。

“一加一等于多少呀？”

“……”

“一加零等于多少呀？”

……

我呢，生性不喜歡親近孩子，總覺得是個麻煩的不定時炸彈，一聽到孩子吵鬧的聲音就頭皮發麻。

盡管我當時并沒有聽到任何孩童的聲音，卻本能般地迅速直起身子，若不是此時必須等待紅燈，真想一踩油門，溜之大吉。

終于熬到了希望的綠色出現，電動車的速度卻提不上，電量告急。在我龜速行駛過程中，后面的車一輛接著一輛超過了我。

其中，有一位開著男莊摩托的男子，腦袋向右傾斜，右臉頰和肩膀夾著一部手機，緩緩地從我身邊駛過。

“今天去幼兒園有沒有乖乖的啊？”

“你要聽奶奶的話，不然爸爸就不喜歡寶寶了。”

……

這不就是剛才在我身后冒出的那個聲音嗎？

我看著他一邊夾著手機一邊控制車頭，車子開得歪歪斜斜的，實在是很危險。

可他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一臉寵溺，言語童真且溫和。

我們絕對不提倡邊開車邊打電話這種危險的行為，但在那一刻，對于這個父親我完全做不到去譴責。

相反，有種難以描述的感覺溢滿了我的身體，我的腦海里就靜靜浮現出了一句話：“愛能讓人上刀山下火海。”

02

我的爺爺多年疾病纏身，最終在兩年前去世了。

奶奶一下就空閑了下來，以前每天忙進忙出地伺候照顧臥床的爺爺，如今，她的生活就只剩下連續劇和晨練，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坐著發呆。

那時我剛好高三，父母忙于工作，周末大多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吃飯的。她卻自告奮勇，說，“你們沒空，我去！我去照顧我的孫女！”

從奶奶家里到我家里要騎車將近半個小時，而且一路上交叉路口挺多的，車來車往的。

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一個人帶著大包小包的食材，每個周末準時到我家報到。誰勸都不聽，后來我小叔調侃她像個背炸藥包的老英雄。奶奶竟覺得受到了夸贊，很是開心。

兩個月后，奶奶在家里滑倒了，去醫院檢查說是骨錯位。奶奶安分地在家里休息了僅僅一個月，又繼續往我家跑。

手受傷了單車騎不了，就用那只好的手推著車，傷的手稍微借力托著。就這么推車步行而來，只為了給我做上一兩頓飯。

后來，她的手腕平地凸起了一塊。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卻僅僅休息了30天，這塊凸起的骨頭，就再也回不到它原來的位置了。

爸爸埋怨她，都說讓你別過來了，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

她就瞪了我爸一眼，答：“我又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孫女的！”

我暑假回家的時候，有次抽空去奶奶家吃飯，那天她特地起了一個大早，去買了一盒上好的鹵鵝，卻忘了跟攤主拿蒜蓉醋。我吃飯的時候，隨口地說了一句：“挺好吃的，就是少了點白醋。”

她立刻就放下碗筷，跑出去說要跟攤主要點白醋，家里白醋用完了。我攔都攔不住，她麻溜地就下樓騎上了單車。回來的時候，得意洋洋地向我晃了晃手中的東西。

03

這個執著的老太太真讓人拿她沒有辦法。

明明我一個人可以自己做飯或者叫個外賣，她偏偏就要拖著病手，來給你做一頓飯。

明明鹵鵝蘸醋與否關系不大，她就偏偏要跑出去為了能讓我吃個滿意。

明明在同齡人都去旅游跳廣場舞的時候，她偏偏就省吃儉用，然后時不時地塞錢給孫輩們。

明明進口櫻桃并不便宜，來看我的時候時不時就偏偏要買上好幾斤，自己卻一顆也不吃。

……

我有時候既感動又覺得她傻。

這個老太太圖啥呀。一輩子沒過過好日子，連辛苦省下來的錢，花在自己身上的也沒有多少。

一開始我是嚴厲地批評奶奶，這么做毫無意義，傷害自己，又給子孫添麻煩，讓人不省心。她只是笑笑不說話，依舊堅持自己多年的作風，一點改變也沒有。

后來我也就接受了這來自固執老太太的愛，或許對她來說，愛人是一種需要，是一種獲得心理滿足的途徑。

身為親人，看她如此犧牲的確也不忍心。但如果為親人而忙碌能讓她身心愉悅并消磨時光，我就沒有理由去拒絕這份愛。

她想看到的是，親人每一個都過得好。所以先你們憂而憂，后你們樂而樂。

深愛總是帶著傻，想為一個人做更多的事兒，不管到底需不需要，應不應該。眼里心里都是你，所以才忘了自己。能被人傻傻地愛著，本身就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還好我明白得不算太晚。那么，就讓你傻傻地愛我，也讓我傻傻地愛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