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人類基因中一定存在一種喂養的天性,這種天性可能來自于哺乳動物的移情,養孩子是一件非常有價值的事情,所以類推一下,養小鴨子、小兔子、小貓小狗一定也是非常有趣又有成就感的事;更有可能來自一種安全感,就像原始人把野豬野雞圈養起來,看著它們一天天的變大變肥,內心就感到踏實而滿足,想著:“啊,這下可不愁吃啦!”
我的童年里可以說是充分發揚了這一天性,說起我的喂養,簡直可以道出一部歷史。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養鴨子。那時候養鴨子非常流行,可以和打彈珠、拍牌并列。放學回家的時候,就會有小販挑著兩大籮筐的小鴨子,蹲在學校門口的路邊叫賣,那籮筐里的小鴨子可太可愛了,它們毛茸茸的擠成一團,嘎嘎的叫個不停,聲音細嫩的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吵鬧。看到這樣的情景,我根本就走不動路,于是急忙忙的湊過去問小販價錢,小販就會說:“五毛錢一只?!蹦莻€年代的小鴨子真的只要五毛錢,小學一年級的我,一天的早飯錢就可以擁有兩條小生命,啊簡直太奇妙了。所以第二天我就沒有吃早飯,帶了兩只小鴨子回家。
小時候我住的地方,可以說是有得天獨厚的養鴨條件,那時候住在媽媽工作的單位大院里,院子后邊有一片池塘。我的兩只小鴨子剛開始被我養在家里的大紙箱里,但沒過幾天它們就精神萎靡、不思飲食。媽媽說還是放它們自己在院子里玩吧。果真,逃離紙箱之后它們活泛了不少,偶爾還可以看到它們跟院子里其他的小鴨子成群結隊,再后來,它們就成群結隊的駐扎在了院子后面的池塘邊,因為那地方人不太好下去,所以也沒有人再特地去喂它們,但它們靠著池塘一天一天的長大了。
等到它們長出灰白色羽毛的時候,我們搬家了,兩只青年鴨子被送到了爺爺奶奶家喂養,有一次回去的時候,它們還在,已經長得非常大了,和鄉下其它的鴨子一般模樣,完全看不出是我的小鴨子了。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養兔子。那時候我和表姐還有妹妹一起住在外公外婆家,我們一人買了一只兔子,養在家里的陽臺上。不得不說,兔子的便便真的非常臭,所以我的外公外婆,脾氣真的非常好。那時候是冬天,我們圍著煤爐子烤火,那幾只小兔子就會一只接一只的艱難的從紙箱子里跳出來,滿屋子亂跑一圈之后,可能是循著暖意就跑到了煤爐子旁邊來,剛開始還有些怕人,但是可能更怕冷一些,所以畏縮了一會后還是湊了過來,跳上了煤爐底下搭腳的臺子上,瑟縮著把白茸茸的身體貼在煤爐壁上取暖,非常乖巧的樣子。
小兔子非常不好養活,那年冬天很冷,買來不到三天,表姐的小兔子就死掉了,又過了一個星期,妹妹的那只兔子也死掉了。唯獨我的那一只活的特別好,后來在外公外婆家養了一兩個月,因為味太大,不得不把它送走,于是就把它送到了以前的老房子里養,每個星期我都會準備各種白菜蘿卜之類的好吃的去探望它,還要把這些吃食藏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里,希望它可以慢點吃,吃到下個星期我再來看它。
這種非常懶散又不負責任的喂養方式,意外的讓我的小兔子成長的非常茁壯,沒兩個月它就變大變肥了很多,小販說它是長不大的侏儒兔,這是假話,它是一只扎實的肉兔。
后來又搬家,我也沒忘記我的大胖兔,爸爸把它放到了爺爺的廠里養,也許是我的兔子長得過于肥美,總是會被廠子里的黃狗追的到處跑。有次爺爺給我打電話,說我的兔子特別聰明,跑的很快,還會打洞,那狗根本追不著。我聽著很是得意。再后來有一天,奶奶給我打電話說,兔子被黃狗咬死了,爺爺看著那黃狗在追我的兔子,起身就去追黃狗,最后沒追上,還差點掉進廠邊的水潭里。爺爺心里覺得愧疚,沒好意思跟我講。于是我給爺爺打電話,安慰爺爺說沒有關系。雖然結局有些悲壯,但我的胖兔哥,也算是過了自由又鮮活的一生啊。
小時候還養過鳥,不同種類的鳥,但是養鳥的這一分篇可以說是非常慘痛。有一年寒假在爺爺奶奶家,家門口的大樹上的鳥窩里掉下來一只小鳥,羽毛已經長全了,但是這一掉似乎把爪子給摔折了,路過的叔叔把它撿起來送給了我們,我和妹妹如獲至寶,把它放在紙箱子里,每天興沖沖的到處去挖蚯蚓喂給它,可能是營養很夠,沒多久它就能拍打著翅膀飛個一兩米高的樣子了,后來慢慢長大了,羽翼漸豐,有一天就飛出了圍墻沒有再回來。
還養過兩天的小貓頭鷹,非??蓯?,兩只瓦亮的大眼睛,腦袋短短的身體圓圓的好像一個小球。那時候也是爸爸撿回來給我,它的羽毛很稀疏,渾身濕漉漉的,站也站不穩。我看著它好像很冷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就把它放在了灶臺上,想著應該暖和一些。然后走開了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就找不見它了,于是我就四處問,爸爸說它從灶臺上掉下來摔死了。我自責的不行,眼淚啪嗒啪嗒掉。后來十一歲的時候沒有收到貓頭鷹送來的霍格沃茲的信,可能就是因為小時候沒有照顧好我的小貓頭鷹。
還養過鸚鵡,這個倒是從花鳥市場買來的正經鳥,也是見不到天空的可憐鳥。在籠子里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有一年回鄉下過年,回來的時候發現鸚鵡君已經凍死了,我傷心欲絕,后來把鸚鵡君的遺體裝在牙膏盒子里埋在了樓下的花壇里,并插上小樹枝一截為碑。
我的喂養史到這里還沒有完全結束,后來還養過小倉鼠,也是沒有多久就死掉了;養過小狗“毛利”,至今還非常思念它;去年因為獨居實在無趣,鬼使神差的幫朋友養了八只貓,那段鏟屎官的歷史非常慘烈,徹底治好了我的喂養癖。后來回想起來,我童年時期的喂養史,真正說起來應該是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的喂養史,他們不僅得喂養我們這些頑皮孩子,還得照顧我們那顆想要照顧別的小生命的心。他們包容我泛濫的好奇心和三分鐘的新鮮感,理解我豐沛又毛躁的小孩兒情緒,也正是因為有他們,如今長大了,也覺得生活中的需要或是被需要都是溫暖的,愛與被愛,也都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