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想著不遠的將來又要面臨一次搬家,略有無奈地收拾房間,幾本曾經裝深沉購買的英文原版書籍堆在角落,表面暗沉沉地布滿灰塵,我隨手拿起一本《飄》,這是一本在大學時期舊書攤上淘來的書,我只讀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束之高閣,沒能堅持。打開這本書,一張紙條飄然落地,撿起來一看,熟悉的字把我拽進回憶的深潭中,瞬間回到大學時代。
第一次認識蚊子的時候她像個小娃娃依偎在那個充滿猥瑣氣質的詳仔身邊,緊身的衣服勾勒她美好的身材,遮住額頭的齊劉海凸顯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詳仔說這是我女朋友,我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看到蚊子綻放開親切的笑容和我們打招呼,臉蛋上幾顆青春的雀斑更顯可愛。
我和陳傻對視一眼,詳仔下手迅速讓我們多少有些懊惱,心里想著“瓜娃子運氣好哦”,嘴巴上說著:“初次見面請多關照?!?/p>
每個人的大學都難免有個小團體,我、詳仔、陳傻、范范、蚊子、垚垚因為陳傻的存在湊到一起,卻因為蚊子的存在更加緊密。這個元氣滿滿的蚊子不吸人血,但卻孜孜不倦地吸收這個世界的新鮮事物,她是我第一個感嘆“對生活充滿無限熱情的女子”,她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投放在生活的點點滴滴,充滿無限熱情。
認識沒多久,天秤座的詳仔和蚊子生日相近,我們六人有了一次聚餐。具體細節已經不記得,只是那次聚餐之后,不知道蚊子從什么地方得到的屬于我們每個人的信息,反正我們每個人的生日都會得到她的召集。大家一起在校園周邊吃喝玩樂,我這樣悶蛋的摩羯座理科男也是在這樣的影響下開始對校園周圍犄角旮旯進行了一次次的地圖迷霧探索,如果有成就系統的話,我應該獲得了“科華北路地圖探索”、“小北門地圖探索”、“文星鎮地圖探索”等等成就,且大部分是在組隊狀態下完成的。
蚊子總能知道哪兒的東西好吃,不論是火鍋冒菜串串燒烤,還是炒菜牛排披薩咖啡甜品,她總能夠在適當的時候拿出解決溫飽問題的方案,對于我這樣懶得動腦的人簡直就像大雄遇見機器貓一般省心。我從入學到大二體重暴漲應該和此有分不開的關系。
蚊子總能知道哪兒有好玩的場所,不論是水吧清吧酒吧,還是游樂場旱冰場運動場,她總能帶領酒足飯飽的我們找到那個能夠容我們安靜聊天吐槽憧憬或是跑鬧嬉笑宣泄體力的地方。我從來不知道一同上課下課,業余時間差不多的我們對校園周邊的認識可以有如此大的差距,她就是那個諾基亞6100時代站在我們身邊的活的“大眾點評”,有她的存在讓我對成都的認識停留在必須從校園出發才知道大概的方向,因為有她從來不需要知道具體地址,跟著走即可。
蚊子和詳仔一進校園就湊到了一起,仿佛是天生的情侶,一個熱情似火轟轟烈烈,一個吊兒郎當滿不在乎,前一秒詳仔還因為蚊子用“拉”來描述大盤雞里面條的制作過程太惡心而當桌翻臉,下一秒兩人又緊緊相擁四唇相貼斜眼看著被惡心壞的我們瞎嘚瑟。
他們像歡喜冤家一樣從大一到大三,突然有一天說分手就分手了,我們都以為持續三年的小團隊要就此解散了,哪知道蚊子還和從前一樣組織我們聚會,詳仔也和從前一樣正常出現,正常地吊兒郎當,一定程度上顛覆了我的愛情觀,大家都在談話中繞過他們之間的的相關話題,偶爾有不注意卻也沒有預想中的尷尬場面,簡直匪夷所思。但是蚊子的變化卻也漸漸發生著。
大四的上學期,已經報名考研的我如同螻蟻一般每天過著特別寡淡的日子,六點半背包出寢室門,食堂用完早餐后在陰冷的教學樓窩一天,中途只是中飯晚飯出來覓食,晚上十一點回到宿舍,洗漱睡覺,如此復制。那是一段相對孤獨的日子,就在我需要朋友的時候,蚊子和詳仔的生日到了,蚊子以她自己生日的名義召集了我們大家,我們在好望角的酒吧里玩著色子游戲,好少有機會能在緊張的生活中還和朋友們這么悠閑地喝酒抽煙,這個酒吧是個錄音棚的設計,蚊子說她經常來這里,喝酒到深夜。當時的我從她的話中聽出了苦楚,從來不和我們說的苦楚,元氣少女的壓抑一閃而逝,起哄讓我和詳仔去錄音棚中唱歌,蚊子偶然表現出來的痛苦讓我詫異,走上臺前我輕輕地對她說對自己好一點。在棚子里和詳仔唱了一首MELODY,唱完了從棚里走出來看到坐在場子里的人都在看我們倆,蚊子說我們唱的太好了,比原聲還好聽,她笑得很厲害,我有點擔心。
那天快12點了,詳仔提議大家去通宵唱歌吧,我看了一眼表情落寞的蚊子表示贊成,我明白不僅僅是我需要朋友們陪伴。全票通過這項方案的我們在包廂里無拘束地發泄著自己的嗓音,都是大學里的死黨,在大四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把所有的希望和落寞都發泄到音樂中。
那天我始終沒有問蚊子為何苦楚落寞,但是那天似乎大家都特別的用力,用盡力氣唱歌,竭盡所能貧嘴,那也是我們六人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通宵唱歌,一刻沒停。包房時間到了已經是早上六點,初秋的成都透著寒冷,大家在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里等著7點開門的肯德基全家桶,最后肯德基早餐還是沒有全家桶。慢慢走回學校的路上,戒煙了的我從詳仔那掏出煙盒,蚊子從里面抽出那只倒著放的煙,這是詳仔的特殊習慣,這根煙,是作為他許愿時候留的,蚊子把煙給我點上,說曾經這根煙,她都是放到最后抽的,你也許個愿吧,就像剛才我吹蠟燭的時候心理迫不及待地許下了三個愿望,然后傻啦吧唧地說上帝你看著選吧。
我仿佛看到蚊子許的愿,關于我們的友誼,關于她對我們的愛,關于一起旅行,關于畢業后大家面臨的分開,但是始終無關她那不能說的苦衷。
悲傷總是能在快樂的盡頭涌來,記得后來一次蚊子和我說,那天回到寢室的被窩里她睡的很痛苦,但也很安心,身上的煙味淡淡的,滿滿的都是我們的回憶。
大學畢業各飛東西的時候蚊子去了北京,我就在成都,但是離別時候卻是大家送的我,因為我是第一個回家的人。一大清早大家陪我趕到機場,臨別擁抱時我和蚊子說:“你是最不讓我放心的,在北京好好的?!?/p>
蚊子哭得很開心,圓圓臉上的小雀斑顯得特別可愛。
往后的聯系就變得斷斷續續,人的旅程總是這樣,一個階段會有一個階段陪你走過的人,別管是什么路,總有人在那兒,總有事情要經歷。但是就算是斷斷續續的聯系,蚊子和大家的聯系都顯得很密切,她像是我們的主心軸,維護著大家之間的關系。大家還是頻繁在聯系著,在QQ群中交換著大家的近況,話題的發起總會是她,在我看來,每一次發起話題都是她最痛苦的時候,遠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的難受。
她到了北京,在那林立的冰冷建筑中仍舊保持屬于她的熱情,社會回饋給她的溫度落差讓她遍體鱗傷壓抑不已,那從來不說的苦衷更是讓她的心情近乎抑郁。我低頭看著手中的紙條,上面是她在一次回家路過成都時在機場匆忙一見給我留的字條,“親愛的,很抱歉只能在機場匆匆一見,我很想你們,想念大家沒心沒肺窮開心的日子。社會也許有點太過現實,工作以后才發現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那種暢快與爽朗,戴著面具,仿佛行尸走肉,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超然到歸于平淡,擺脫世俗的捆綁。有時候我在想,生活到底是什么?受不了卻又要強迫自己努力走下去,走得更好,走的更遠,陷入一片困惑之中,無法自拔。不知道為什么要在飛機上寫這些,只是想你了,想跟你聊天,像上次一樣,你我陳傻,喝酒聊天。哪怕醉了,吐了。我們以前的幻想,六個人一起旅游,如今也不可能實現了,就像劉若英的歌《分開旅行》。放心啦,我OK啦,堅強的小強,只是發發牢騷而已……”
和當時一樣,看了她的字我能夠想到在飛機上她托著腮茫然看向窗外的表情,一如她在北京的茫然,匆匆寫就的字條深藏她被磨滅的熱情。
還記得字條中寫的那次我們喝醉。那是蚊子休假回家專程在成都多停留一天,為了和我及陳傻見面。她帶著北京的壓抑,陳傻帶著奮斗的憋悶,我帶著對未來的迷茫,三人買了一大瓶伏特加,外加各種飲料,在賓館中一股腦的倒到一起,加上零食,邊吃邊聊邊喝。
蚊子一口一杯酒,說:“你說當初最擔心的就是我,為什么?”
我看著蚊子疲憊的神情:“你是一團火,溫暖的火焰讓我們六個人的大學生活充實不已,你希望的是積極美好,但是碰上的是冰冷,我們都在尋求社會的認可,這個過程我原以為以你積極向上的性格應該更能夠適應,但是卻沒有料到或許正因為你的元氣滿滿,讓你進入社會后的落差反而更大,要好好的,快點好起來?!?/p>
“你們真好?!蔽米有Φ糜悬c勉強,她有難以說明的苦衷,我們只有陪她發泄的時間。
那夜里我們都喝醉,陳傻吐的一塌糊涂,我們早上相互擁抱分開,看著蚊子遠行的樣子我真希望我們能夠有能量讓她回到曾經,回到校園里沒心沒肺的日子。
往后每次回成都她都會找我,有時候我們會叫上朋友找個地方吃吃喝喝擺擺龍門陣,有時候會如同這次一樣匆匆見面匆匆離開,她很少提起不愉快的事情,我們所知道的是她非常努力在前進的路上。不過變化總是慢慢產生的,漸漸少話的QQ群,直到沉寂,漸漸減少的見面,直到我離開成都。
后來蚊子迷上心理學,順便考了心理咨詢師;喜歡上了跳舞,練習練習兼職了個肚皮舞老師;開始跑步,彩虹跑馬拉松都不落下;有一天她說要出國念書,攻克了幾個月英語后真就出去了,讀書的課程中,還有一門曾經考研時逼得我發瘋的課叫量子力學;而現在的蚊子結婚了,和老公居住在美麗的西雅圖,十月懷胎生了個漂亮的閨女,幸福地生活在地球另一邊……
我仿佛看到曾經的蚊子,在不斷尋求生活中的新鮮元素充實自己,在自我救贖的道路上越走越順,積極上進充滿元氣。那段壓抑她的日子,除了折磨她的不可說的苦衷,還有對我們友誼的留戀,像她在紙條中寫的“我們以前的幻想,六個人一起旅游,如今也不可能實現了,就像劉若英的歌《分開旅行》”。但是人畢竟無法原地踏步,即便自己愿意,也難有不推動自己前進的人和事,蚊子最終還是前進了,有新的圈子新的朋友,相信她一定如從前對待我們一樣珍惜他們,為他們帶去歡樂,我很慶幸。
原以為寫蚊子會是一種享受,寫到最后竟然內心發酸,真是羨慕蚊子現在身邊的朋友們,也慶幸曾經一起的日子中有蚊子同行,謹以此文給蚊子的字條回個信:親愛的,你元氣滿滿依然如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