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丨雙生

文/柳青陵

不管她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曾經有多少情誼,都只成了陌路。

一、草原賽馬

澄藍的天空飄著幾絲白云,驕陽之下,草原深處飄來陣陣馬鈴的清脆聲響。隨著馬鈴聲越來越近,少女們或飛揚或柔婉的聲音也清晰傳來。

“晶晶,”飛揚的女聲灑下一連串的笑,“你一定是追不上我的。”

“湫兒,你這話可說得太早。”柔婉的女聲透出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但隨即又有些泄氣地補上一句,“雖然我還從來沒有贏過你。”

“這不是了。”飛揚的女聲得意非常,隨著她話音落下,雪白的駿馬飛馳而至,驚動了一旁悠閑吃草的羊群,只見四散逃開的羊群中,她一身黑色勁裝,腳蹬一雙銀色馬靴,竟站立在馬背上,腰間束著的銀紅腰帶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我就是這樣存心讓著你,你也追不上來。”說話間,她的身體猛地向右側一倒,只靠雙手抓著馬鞍向前疾馳。

這黑衣女子是矞族的公主,名喚黑瀑湫,年方十五,正是天真活潑的年紀。她身后不遠有一匹棗紅馬在飛奔,馬上的女子身著黃衫,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充滿神采。黃衫女子是矞族最大最古老商隊頭領摩果斯的女兒,叫摩晶,也是十五,已經是矞族數一數二的美人。

“我總會追上你的。”摩晶一抽馬鞭,棗紅馬振蹄急追,竟漸漸地拉近了與白馬的距離。她抑制不住心底涌上來的興奮,嚷道:“湫兒,我終于追上你了。”可當她追到白馬跟前,才發現她能追上,是黑瀑湫故意放慢了馬速在等她。

“晶晶,你說柔矞這片土地,這草原,美不美?”黑瀑湫神色肅然,早沒有方才騎馬時的意態飛揚。

摩晶與黑瀑湫雖不是親姐妹,卻從小一起長大,十幾年的相伴讓她們把對方的脾性摸了透。她當然知道她說這番話的意思,數月前,黑瀑湫自作主張上書棠朝皇帝,懇求進京探父,前幾日回了消息,皇帝允準了。

“就要離開草原,你當然舍不得。不過此去又不是不能回來,幾個月后,我們倆還能像現在這樣,在草原上縱馬奔馳。”

黑瀑湫沒有答話,勒住馬韁,一翻身從馬上跳下來。還未落地,她又揮動馬鞭,將摩晶從馬背拽了下來。“我哪里是舍不得草原,分明是不想和你分開。”她笑嘻嘻地說著,眼瞼卻垂了下去,“摩阿叔一定不會讓你和我同去京城。”

聽得黑瀑湫提起自己的阿爹,摩晶立刻道:“京城山高水遠,阿爹一定會說路上辛苦,我一個女孩子不適合車馬勞累。我求過他好幾次,讓他去棠朝行商時帶著我去見見世面,他都以這個理由拒絕。”雖然是埋怨的話,她的語調中不自覺溢出一股甜蜜,因為她知道,阿爹是為她著想。她沒去過京城,卻有許多京城的風物特產,都是摩果斯行商時從棠朝帶回來的。

黑瀑湫心中一酸,卻強忍住沒有表露出來。她貴為矞族公主,卻沒有多少人真正關心她,只有在摩果斯家中,她才感覺到真正的自在,這一切都因為她的阿爹,前矞族可汗黑頡弼。

矞族人好戰,尤其崇拜征戰中的英雄,十二年前,黑頡弼與棠朝一戰,不僅戰敗被擒,還自貶身份,降于棠朝,被押解到京,囚禁至今。矞族因此分裂,由黑頡弼堂弟黑澤羅暫時統帥的一部奉黑瀑湫為主——并且允諾在她年滿十五歲時歸還大權——稱臣于棠朝,互通利市,友好往來,是為柔矞;而以鳩達爾為首的西北游牧部族,不愿降棠,處處與柔矞敵對,則為剛矞。

“晶晶,你知道的,待我從京城回來,就會繼位成為可汗,那時候我們一定跟現在不一樣了。”黑瀑湫的神情越發黯然。

“怎么會呢!”摩晶安慰道,“無論你變成什么身份,我們都還是好姐妹。”

“晶晶,你說,要是我好言相求,摩阿叔會答應你陪著我去京城嗎?”黑瀑湫真是舍不得摩晶。

“也許可以試試。”摩晶吸了吸氣,道,“阿爹一直都疼你,跟我這個親女兒沒兩樣,我們倆一起求他,他總會心軟吧。”

“那我們現在就去。”黑瀑湫縱身上馬,沿著方才來的路狂奔。摩晶立刻跟上,并下了決心,這次無論如何要去棠朝見識一番。

忽地,一陣黑云壓來,方才還晴朗的天頓時變得暗沉,風卷著綠草,不多時,暴雨傾瀉而下。

二、姐妹遂愿

大雨落下時,黑瀑湫和摩晶還不曾回到八卦城,頓時被雨澆得渾身濕透。

到了城內,摩晶散開長發,擰干雨水道:“湫兒,我們先把這身濕衣服換下再去見阿爹。”

黑瀑湫卻一揚眉,拽住摩晶的手道:“不要,我們先去見摩阿叔,把你去京城的事定下來。”

“湫兒,你怎么如此著急?”摩晶有些奇怪,黑瀑湫并不是一個性急的人,此時如此急切,必定有事。她頓了頓,目光凝視著黑瀑湫,又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黑瀑湫雙頰微紅,一跺腳道:“晶晶你最討厭了,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嘛!我們這幅模樣去見摩阿叔,他心疼我們,肯定經不起我們久纏,你去京城的事情就八九不離十啦。”

摩晶不禁嘆道:“就你心眼多,這么一場雨也能讓你生出這些道道來。”

“你去不去?”黑瀑湫撅起嘴,一臉不高興。從小到大,她最不喜歡被人說這樣的話,連一直情同姐妹的摩晶也不例外。

“當然去。”摩晶吐吐舌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伸手捏了捏黑瀑湫的臉,道,“湫兒,我錯了,你原諒我這次好不好?”

黑瀑湫一轉眼珠,道:“要我原諒你也不難,只要你答應,以后有一天,我求你辦一件再難的事,你也要做到。”

這是件沒準的事,換作別人摩晶肯定不會答應,可說這話的人是黑瀑湫,于是,她毫不在意地笑道:“我知道湫兒最好,肯定不會為難我,你可要選一件容易的事給我。”

黑瀑湫抿著嘴,也不說話,拉起摩晶飛跑,很快到了摩果斯屋外。她連門也不敲,推門進去就叫起來:“摩阿叔,這一次你讓晶晶和我一起去棠朝吧?”

摩果斯正捧著茶盞喝茶,一聽這話,差點沒將口中的茶噴出來,立刻搖頭道:“不行,京城山高水遠,一路舟車勞頓,實在太辛苦!”

黑瀑湫沖著摩晶眨眨眼,很響亮地打了個噴嚏。摩晶心神領會,也跟著打了個噴嚏,柔聲哀求道:“阿爹,湫兒這一走最少也得好幾個月,我不想和她分開,你就帶我一起去嘛。”

摩果斯這才發現兩個姑娘的衣服都是濕的,不禁皺眉道:“你們快去換了衣服再說。”

“不,摩阿叔不答應我們,我們就一直在這里求你。”黑瀑湫使勁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望著摩果斯。摩晶也不甘示弱,拉起摩果斯的手來回晃動。她衣衫盡濕,這么來回扯動,衣服便貼在了在手臂上,隱隱透出右臂上一塊黑斑。換作平日,她發現黑斑露出來,一定會立刻找東西遮住,可這會,她管也不管,只一疊聲道:“阿爹,只要你答應我一同前去,我保證什么話都聽你的。”

摩果斯看著兩人微微發抖的身體,心頭一軟,忍不住就想要點頭。黑瀑湫見機不可失,趁勢又道:“摩阿叔,往年你去棠朝行商,都有我陪著晶晶,這一次連我也走了,你當真放心晶晶一個人在家?”

這話正戳中了摩果斯心底的擔憂,摩晶的阿媽早逝,他還真不放心把女兒一個人留下。想了片刻,他不覺點了點頭,道:“拗不過你們,我答應帶上晶晶,你們快去換衣服吧。”

黑瀑湫和摩晶大喜不已,忙謝過摩果斯,牽著手跑走。她們才一走,一個面色沉郁的年輕男人便走進房間,緩緩道:“出了柔矞的勢力范圍,到達棠朝邊境醉沙城,至少要大半天時間,這一段時間會發生什么,你我都很清楚。她們這一出歪打正著,摩晶一塊去,萬不得已時,可以讓她頂替公主。”

摩果斯驚叫出聲道:“木良,這不可以!以你的身手,就算剛矞把最精英的人派來,也不會有問題。”

木良撇嘴笑道:“我只是以防萬一。我們都要以公主為先,我可以為公主獻出生命,你的女兒也一樣,沒有什么不可以。”

摩果斯目光一沉,肅聲道:“雖然你是公主的貼身護衛,但這一次帶公主上京,是由我負責。怎么安排,遇到狀況怎么應對,都是我來做主,你說了不算。”

木良拔出隨身攜帶的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抵住摩果斯的脖子,冷笑道:“你可別忘記黑頡弼可汗對你的大恩,你怎敢恩將仇報!”

摩果斯一言不發,只抬手撥開脖子上的刀,平靜問道:“再過幾天就出發了,遠行需要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我一個大男人,用不著那么麻煩,你把公主要用的準備好就行了。”木良丟下這一句話,頭也不回走了。

待木良走遠了,摩果斯便在房間里踱起步來。良久,他才停在桌前,一拳猛地捶在桌上,震得茶碗蓋飛起,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清脆的碎裂聲之后,只聽得摩果斯低聲吼道:“無論如何,我都要保護好晶晶!”

三、血濃于水

一只潔白的鴿子在桌上來回踱步,黑瀑湫盯著還帶著墨跡的信紙,黝黑的雙眸中有熱切的渴望。片刻,她卷起信紙,塞進鴿子腳下的信筒,打開窗戶放飛白鴿。

鴿子很快消失在夜空,黑瀑湫收回目光,摩挲起一把墨黑的彎刀,喃喃道:“阿爹,我終于可以見到你了。”那彎刀名叫“黑濯”,是黒頡弼在十二年前留給她的,這么多年,每當她想起阿爹,都會拿起這把刀看上幾遍。

也不知道阿爹是什么模樣了。黑瀑湫在心中勾畫著黑頡弼的樣子,那時候她還太小,只模糊地記得,黑頡弼戰敗被囚的那一段時間她總是哭。

“湫兒,我知道你今晚一定睡不著,我也是呢!”摩晶從半開的窗戶外探進頭來,笑嘻嘻地盯著黑瀑湫。

黑瀑湫忙打開房門,讓摩晶進屋,兩姐妹興奮地說起悄悄話來。到得天亮時分,一夜未睡的兩人終于有了睡意,卻又到了出發的時辰,于是只得強打精神上了路。好在摩果斯思慮周全,為防剛矞前來劫持公主,他像往常一樣組織起了商隊,讓黑瀑湫和摩晶乘坐馬車混在商隊之中,以掩人耳目。

商隊出了城,一路向東,黑瀑湫和摩晶便在馬車有節奏的顛簸中睡熟,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嘈雜的聲音將兩人一起從睡夢中驚醒。

黑瀑湫伸手掀開簾子,向外看去,只見一隊彪形大漢騎馬將商隊團團圍住。為首的一人身著白色勁裝,陰沉沉地笑了一聲,朝摩果斯喊道:“識相的就把公主交出來,我絕不為難其余的人。”

“不管你是何人,回去告訴派你來的人,讓他死了這條心。”摩果斯聽得來人點名要公主,便已經猜到他們是誰派來,很干脆地回絕。

白衣勁裝男人昂首道:“真有骨氣啊,我只怕你聽到我的名號會嚇得話也不會說了。兄弟們,告訴這老小子,咱們是誰!”

那一群彪形大漢高聲吼道:“來無影,去無蹤,我們是沙漠里的龍卷風!”

摩果斯剎時變了面色,就連扮作車夫,隨行在黑瀑湫和摩晶身邊的木良也為之動容。他趁摩果斯和那隊人馬對峙著,悄無聲息溜進馬車中,壓低聲音急急道:“摩晶小姐,今天這事絕不能善了,我懇請你為了矞族的未來,假扮公主。”

摩晶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答應,黑瀑湫已經搶先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木良答道:“他們是魔狼谷的馬賊,為首那人叫飛狼,這幫人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頭,公主你絕不能落到他們手中。”

“他們是鳩達爾派來的,是不是?”摩晶皺眉問道。木良點頭,有些心虛地安慰道:“公主落入鳩達爾手中,只有死路一條,摩晶小姐卻不一樣,鳩達爾顧忌你爹的財力,一定不會殺你。”

“那好,就讓我代替湫兒。”摩晶毅然答應。其實,就算是有性命之憂,她也愿意代替湫兒。因為她很清楚,湫兒有多渴望去棠朝見到父親黑頡弼。

黑瀑湫被強烈的內疚淹沒,這一次竟都是因為她,摩晶才會陷入這般險境。“晶晶,對不起。”她哽咽著,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唯一瞞著摩晶的秘密說出來。

然而,摩晶已經走出了馬車。隔著簾子,黑瀑湫聽到她柔柔的聲音充滿堅定:“我是柔矞公主黑瀑湫。我答應跟你們走,你們放過這支商隊。”

摩果斯被摩晶的話驚得目眥欲裂,而飛狼卻順勢道:“真想不到,柔矞公主是這般漂亮的美人兒,這可真是難辦了,我當真舍不得立刻殺掉。”

“你敢!”摩果斯怒道。

飛狼嗤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摩果斯雙手緊握,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道:“她說她是公主,當真就是了嗎?”

“怎么,難道還有人要冒充公主來送死嗎?”飛狼挑眉好奇地問道。

“她叫摩晶,是我女兒,從小與公主情同姐妹……”摩果斯還未說完,木良已然飛身出了馬車,揮起手中彎刀攻向飛狼。那晚,他以黑頡弼的大恩脅迫摩果斯,原本以為已經奏效了,卻不想終于敵不過血緣親情。當摩果斯決定拆穿這一出以假亂真的戲碼,他就再沒有退路。

木良完全沒留后勁,也沒有做任何防守,飛狼只覺一股浩瀚的刀氣逼近,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他不敢輕易接招,忙縱馬后撤,泄了木良最初最銳利的刀氣,才縱身而起,抽出斬馬刀往上一挑,將彎刀的勁力引向一旁。

兩人纏斗在一起,一時刀影重重,鐵鳴聲聲,誰也脫不得身。飛狼提氣高喊道:“鏡狼,黑狼,你們率人去劫那馬車,真公主一定在里面!”

一藍一黑的人影聞言立刻飛起身形,掠向馬車。同一時刻,潛藏在商隊中的公主護衛也紛紛亮出兵器,迅速將馬車圍住。

摩果斯也沒閑著,打馬上前抓住摩晶,不等她掙扎就劈手打暈她,縱馬向棠朝與矞族的邊城狂奔。商隊其他人一見這等情況,哪里還管旁人,都揚起馬鞭向前飛馳,就怕跑得慢了,被殃及池魚。

黑瀑湫一臉平靜走出馬車,揮起黑濯刀與護衛們并肩作戰。她一點都不怪摩果斯救了摩晶,而把她拋下,她相信,如果是黑頡弼在,一定會選擇救她,而她身為矞族兒女,能死在戰斗之中,是莫大的光榮。

四、真作假時

摩果斯帶著摩晶不敢稍停,直到馳馬進了醉沙城,才松了口氣。這里已是棠朝管轄,就算魔狼谷的馬賊再兇悍,也不敢公然殺到城中,與整個棠朝為敵。

摩晶終于醒了過來,她顧不得看自己身在何處,一見到摩果斯便追問道:“湫兒在哪里?”

摩果斯不敢說出實情,只道:“木良帶著她突圍的時候,被魔狼谷的人阻擊,他們便繞道向著南邊的封城而去。”

“阿爹,你是在騙我吧?”摩晶懷疑道,“如果是這樣,木良為什么要我假扮湫兒,你又為什么要打暈我?”

“這是我和木良商量好的,由他去勸說你假扮公主,我再說出你是假的,好讓他趁敵人驚訝之際偷襲,以占先機。”摩果斯繼續編著謊言,“我怕刀劍無眼難免傷了你,就想帶著你先離開,而我又知道你和公主姐妹情深,怕你不肯走,留下反而成為木良的累贅,這才打暈你。”

摩晶想了想,不覺點了點頭,木良的武功有多高,她很清楚,而且,摩果斯從沒有騙過她,也很疼愛黑瀑湫,一定不會只救了她,把湫兒丟下。

摩果斯趁熱打鐵,又道:“我和木良說好了,在京城碰頭,我們就不在這里等他們了。”

“阿爹,方才我太著急了,言語沖撞,請您別怪我。”當摩晶對摩果斯的話深信不疑,立刻就為先前惡劣的態度道歉。

摩果斯忙道:“阿爹怎么會怪你。眼見天色已晚,我們就在城中歇息一夜,明早動身去京城。”摩晶沒有反對,只是有些焦急地叮囑:“阿爹,我們一定快些到京城,一日見不到湫兒,我這心始終放不下。”

“一切都依你。”摩果斯低聲應了一句,帶著摩晶找了家客棧住下。

第二天一早,摩晶便催促摩果斯上路。此后,父女倆除了吃睡,都在趕路,終于在十天之后,到了棠朝京城。

摩果斯把摩晶安頓在客棧,叮囑了她幾句,便匆匆離開,半晌才紅著眼睛回來。摩晶問他出了什么事,他愣愣地看著她,好一陣才顫聲道:“晶晶,我騙了你,湫兒她……她根本就沒逃出來,我想,就連木良也死了。”

摩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問摩果斯為什么騙她,為什么不顧黑瀑湫,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摩果斯卻接著道:“我已奏明棠朝皇帝,見過了可汗,他想見見你,你快些跟我去。”

“可汗要見我?他要見也是見湫兒!”摩晶一腔憤怒噴薄而出,顫抖著身體厲聲道,“因為湫兒死了,你在可汗面前無法交代,所以又編了謊話,說我是公主。我怎么會有你這樣阿爹!”

“晶晶,你冷靜下來,不管你對我有什么怨恨,都先隨我去見可汗。”摩果斯流下淚來,“見過可汗,一切真相你都明白了。”

“好,我就當著可汗的面揭穿你,看你還有什么謊話可以說!”摩晶咬著唇,冷冷看著摩果斯。

摩果斯一言不發,帶著摩晶到了黒頡弼的囚室,便退在一旁。

黑頡弼神色凝重,仔細打量著摩晶,好半天才道:“讓我看看你的右臂。”

摩晶不明就里,但因為黑頡弼的身份,也依言解開右手衣扣,撩起袖子,露出臂上的黑斑。

“果然是湫兒!”黑頡弼笑著對摩果斯道,“你很好,不曾忘記我對你的大恩!”

摩果斯沉默不言,反是越來越糊涂的摩晶帶著哭音道:“湫兒……已經死了。”

黑頡弼道:“你錯了,死去的那個湫兒不是真的,你才是真正的湫兒。”

摩晶猛地搖頭,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湫兒不是真的,那她到底是誰?”

“湫兒,那個湫兒是摩果斯的女兒摩晶。”黑頡弼把先前摩果斯告訴他的話,又說了一遍給摩晶聽,“當年我做了棠朝的俘虜,矞族便開始了連年的內戰,摩果斯怕你被鳩達爾挾持,就將他的摩晶和你調換了身份。你們年紀相仿,那時又小,長得也差不多,除了摩果斯之外,竟然沒有第二個人發現,若不是他今日告訴我,連我也還被蒙在鼓里。”

摩晶看向摩果斯,向他求證。只見摩果斯閉著眼,微微點頭,她早已蓄滿眼眶的淚水便再也忍不住,一顆顆滾落。“她是你的親女兒,你怎么能這樣狠心!”她聲嘶力竭地質問。

摩果斯嘴角抽動,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我受過可汗大恩,為了公主,沒有什么不可以犧牲。”

摩晶呆住,只覺得眼前的人——摩果斯也好,黑頡弼也罷——都實在可怕,而現在她唯一可以信任依賴的姐妹黑瀑湫,早已經死了。

“湫兒,你好可憐!”摩晶低聲說著,人卻承受不住這番打擊,向后倒去。黑頡弼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將她交到摩果斯手中,道:“你和湫兒做了多年父女,感情一定很不錯,你好好勸她,將來矞族可是要由她繼承可汗。”

五、死而復生

一場冬雪接連下了兩天兩夜,天地都被染成白色,整個京城恍若琉璃世界。摩晶坐在房頂的積雪上,眼睛望著遠處,一動也不動。她來京城時,還是夏天,如今半年過去,她仍然滯留在這里。摩果斯也還沒走,在京城一條僻靜的街面,租了兩進院子,白天外出做點買賣或是去見黑頡弼,晚上回來就一直陪著她閑話家常。

摩晶從來不理摩果斯,但從他說的話里,也聽出這些日子發生了什么。原來,黑頡弼十余年前戰敗只是個幌子,他為了矞族能打敗棠朝,才設下了這條計策。被囚在棠朝的這段時間,他小心翼翼博取棠朝皇帝的信任——皇帝雖然漸漸對他放松了看管,卻被沒有真正放下戒心——暗中刺探棠朝軍政情報,為矞族攻打棠朝做好堅實的準備。半年前,他與江湖上最大的暗殺組織——不須歸堂結下盟約,只要他能把黑濯彎刀交給他們,他們便會啟用安插在朝中的暗線,在朝堂上為他說話,說服棠朝皇帝放他回去,并且在他以后舉事攻打棠朝時,助一臂之力。于是,黑頡弼派人傳信給黑瀑湫,讓她上書棠朝皇帝,以探父為名將黑濯彎刀帶給他。

如今,黑瀑湫已逝,黑濯彎刀一定落入了飛狼手中,這定好的計謀眼看是行不通了。黑頡弼只得與不須歸堂另作商量,這一來,便拖了半年之久。

“湫兒,你說好笑不好笑,他們男人的野心,竟讓你做了冤死鬼。”雖然黑頡弼已經向棠朝皇帝說明了摩晶的身份,并且帶她上朝拜見了皇帝,可她一直拒絕自己和黑瀑湫的新身份,仍然維持原來的稱呼,好似這樣做了,湫兒就能再活過來。

遠遠的雪中出現一個小黑點,一點一點向前移動。當那黑點漸漸走得近了,就變成了一個黑色的人影,霜風吹過,摩晶看到一條銀紅的腰帶在空中飛舞。黑衣紅帶,那是黑瀑湫最喜歡的裝束!她抑制不住胸中的激動,快速下了屋頂,朝著黑影來的方向飛奔。

雪太厚了,摩晶才跑出院門,就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她爬起來,準備再向前跑,忽地發現黑影已經站在她面前。

“晶晶,你好嗎?”黑瀑湫微微笑著。

摩晶狂喜不已,攥著黑瀑湫的手,又哭又笑道:“湫兒你沒死,太好了!可是你的手為什么這么涼,快跟我進屋暖暖。”

“我阿爹呢?我現在想見他,可以嗎?是不是要先面見棠朝皇帝才可以去見他?”黑瀑湫仍舊笑著,可那笑容卻像地上的雪一般,涼颼颼的,沒有一點溫度。

摩晶心中一驚,竭力穩住情緒,不讓臉上顯出驚惶的神色,道:“是的,你要見可汗,一定要先上稟棠朝皇帝,我想,最快也得明天了。你長途跋涉來到京城,一定累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黑瀑湫點點頭,隨著摩晶進了院子,在一間廂房安頓下來。

“阿爹在外忙生意,我這就去尋他,讓他去求見棠朝皇帝。”摩晶向外走了兩步,又有些不放心地轉回頭來,道,“你什么也不用擔心,明天一定可以見到可汗。”黑瀑湫面上又泛起冰冷的微笑,低聲道:“好。”

摩晶看著黑瀑湫的笑容,不知怎么,就感到一股比雪還冷的寒意涌上心頭。她不敢再看,急匆匆轉身,頭也不回走了。

出得院門,摩晶先去了幾處摩果斯常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他,便徑直去了黒頡弼的居所。自她拜見過棠朝皇帝,皇帝對黒頡弼的看守更寬松了,所以摩果斯才能隨時去見他,她也不例外。

果然,摩果斯正和黒頡弼喝茶聊天,商量這要怎么和不須歸堂談條件,才能讓他們答應幫忙在朝上為黒頡弼爭取回矞族的機會。摩晶一進門,不顧他們詫異的表情,直接道:“湫兒沒死,她到京城找我來了。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要把她當成矞族的公主,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們必須答應我。”

摩果斯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顫聲問道:“公主,你說的是真的嗎?”摩晶冷聲道:“阿爹,你怎么開這樣的玩笑,我是晶晶,不是公主。”

黒頡弼聽著兩人的話,突然叫道:“對呀,她是湫兒,你是晶晶,如此一來,我們根本不需要與不須歸堂談條件,直接可以與棠朝皇帝談。”

“可汗,你這是要做什么?”摩果斯還來不及從摩晶帶來的天大喜訊中恢復過來,又因黒頡弼的一番話升起不祥的預感。

“棠朝皇帝遲遲不肯放我離去,根本的原因就是不能完全信任我,他猜不透我戰敗之后,向他稱臣的原因。作為天朝上國,又不能殺掉降臣,于是只能囚住我,不放我歸國。”黒頡弼緩緩而道,“可如果我留下自己的女兒作為人質,他就會徹底打消疑慮,之前我想過這個計策,始終不忍和晶晶再分開,便還是想著從不須歸堂著手。可現在不一樣了,摩果斯,你的女兒還活著,便讓她作為矞族公主留下,一切問題可以迎刃而解。”

“不行!”摩果斯很清楚,一旦黑瀑湫留在棠朝,有朝一日黒頡弼發起戰爭,攻打棠朝,她的生命也就到了盡頭。她可是他失而復得的女兒啊,怎么能眼睜睜看她再一次走向死亡!

黒頡弼冷笑道:“摩果斯,你可不要忘了我對你的大恩,還有你曾發下的誓言,這一生你都要聽從我的指令!”

摩果斯聽得此話,唯有痛苦地閉上眼睛。

摩晶譏笑道:“棠朝皇帝是那么容易唬弄的嗎,你在他面前已經說了我是公主,如今又換了別人,他不會不起疑。”黒頡弼走了幾步,到摩果斯的面前停住,右手微動,剎時便有一把彎刀如電而出,干凈利落斬斷了眼前人的脖子。

“這很簡單,我可以帶著摩果斯的人頭上金殿,把一切責任都推給他,說是他在上京途中遇到匪徒,以為真公主死了,就拿自己女兒冒充公主來騙我。可是,真的公主并沒有死,如今找到了京城,他的陰謀敗露,死在我的刀下。”在一前一后的兩聲尖叫中,黒頡弼冷酷地回答。

摩晶難以置信地看著黒頡弼,這便是她應該稱為阿爹的人嗎?而在她身后,黑瀑湫一臉蒼白,已然暈倒在地。

六、金殿風波

黑瀑湫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一條粗大的鐵鏈鎖在房中,口中塞了軟布,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她可以想到,此時黒頡弼一定帶著摩果斯的人頭進宮面見棠朝皇帝,一旦他的謊言說動皇帝,她肯定會立刻被送入宮中。一定要逃走,她必須把她受過的苦,全部都還回去。她用盡全身力氣去掰那條鐵鏈,卻不能撼動鐵鏈分毫。

“湫兒,我放你走。”不知什么時候,摩晶忽然到了房中,將一把鑰匙塞進鎖孔。

“我若是你,一定不會這么做。”黑瀑湫臉上連那種冰冷的笑容也沒有了,只有足可侵骨的寒意。

“他不會放過你的,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你。”摩晶將解開的鐵鏈扔到一旁,催促道,“湫兒,你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被他發現行蹤了。”

黑瀑湫望著摩晶,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放了我會有什么后果?”

摩晶急道:“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能看著他害你。”

“你會后悔的。”黑瀑湫說完這句,快步離開。她并沒有聽摩晶的話遠走高飛,而是到了皇宮門外,讓守城的禁衛軍前去通傳,說矞族公主求見皇上。

棠朝皇帝宣了黑瀑湫入宮。

金殿之上,黒頡弼正陷入兩難之境。就在前一刻,他把編好的謊言說了一遍,棠朝皇帝思考之后,已經答應放他回國,卻提出條件,要黑瀑湫和摩晶一起留下。他千算萬算,竟然沒有看出棠朝皇帝對摩晶動了心思,之前種種優待,全是看了她的面子。而這時,黑瀑湫又來了。

“皇帝陛下,不管此人先前向你說過什么,那都是謊話。”黑瀑湫朝著棠朝皇上行了禮,不慌不忙道,“他手里拿的人頭,是我阿爹的,我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棠朝皇帝皺眉道:“這是怎么回事,一會兒你是公主,一會兒她是公主,到底哪一個才真的?”

“她才是。”黑瀑湫瞅著棠朝皇帝的神情,以勝利者的姿態看向黒頡弼。

黒頡弼面如死灰,絕望如毒蛇一般,緩緩爬上他的心頭。他萬萬想不到她能脫困,更想不到她會孤身一人前來與他對質,一絲怯意自胸中升起,他想不到還能說什么才可以為自己辯解。

“如此甚好。”棠朝皇帝笑了笑,命令殿前禁衛拿下黒頡弼,道,“黒頡弼你竟敢欺瞞朕,論理當斬了你,念在公主的份上,饒你不死,只打入天牢,此生不得踏出牢門半步。矞族公主嬌美可人,深得朕意,朕特賜封為才人,入宮伴駕。”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向黑瀑湫問道:“至于你,是要留在棠朝,還是要回去故鄉,朕都允準。”

“我愿回到故鄉,做一個普通的牧民。”黑瀑湫跪下謝恩,道,“離開京城之前,我想與公主見上一面。”

“準!”棠朝皇帝揮揮手,示意禁衛軍把黒頡弼押下去。

黒頡弼被禁衛軍押著向外走了兩步,忽地身形一旋,右手彎刀飛出,刷刷兩刀就割斷了兩名禁衛軍的脖子。他轉過身去,撲向棠朝皇帝,想要挾持他作為人質,做最后之斗,以便逃出這如同銅墻鐵壁一般的皇宮。

然而,棠朝皇帝只是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御桌一角,便有無數利箭從桌身射出,一枝不落地全射在他身上。

黑瀑湫在金殿一側靜靜看著這一幕,直到黒頡弼咽了氣,才轉身向殿外走去。

“你父親的遺體,你不要帶回去嗎?”棠朝皇帝眼看黑瀑湫已經出了殿門,忍不住問道。

黑瀑湫頭也不回,只道:“還請皇帝陛下找一塊地把他埋了吧。”

棠朝皇帝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對黑瀑湫如此冷淡對待自己父親的原因,并沒有多大興趣。他現在擔心的是,要是摩晶知道是他殺了她的父親,會以什么樣的態度來對他。

“江山與美人,朕欲同得之,真不是易事啊!”棠朝皇帝嘆了口氣,吩咐殿外值守的太監道,“你們將這里清掃干凈,這兩人的尸首就一起埋在京城之外吧。再有,派人即刻前去宣召公主,待她會面完了,就接她入宮,朕今晚要看到她在朕的寢宮。”

“是,陛下。”值守太監恭敬應了,立刻按照指示去辦事。

尾聲、此生茫茫

黑瀑湫與摩晶相對而坐,看著桌上熱茶的煙騰騰升起,誰也不肯先開口。

“我說過,放了我你會后悔的。”黑瀑湫眼見著茶煙越來越淡,終于開口說道。

摩晶仍然不說話,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淡然。黒頡弼、摩果斯,包括黑瀑湫,他們每一個人都做了她不可原諒之事,可她對誰都恨不起來。她只恨自己,為什么會經歷這些令她痛徹心骨的事,也許,結束這一切痛苦的辦法,只有一個。

黑瀑湫卻激動起來,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就是要去與黒頡弼對質,就是要在棠朝皇帝面前揭露他的陰謀。你不知道,在經歷了這半年的噩夢之后,我來到京城就只有一個愿望,希望我的阿爹能摸著我的頭,對我說一切災難都過去了。可我得到的是什么,我認了十五年的爹突然就不是爹了,并且還想著要算計我;而我真正的親爹,竟然是把我推入噩夢的兇手。最可恨的,我才得知這一切,我那個親爹就被你爹殺了,干干脆脆,連讓我對他說恨的機會都沒留下。”

“你這半年到底經歷了什么?”摩晶動容地問。

“木良被飛狼殺了,那些護衛也都被殺光,那群禽獸就留下了我一個。魔狼谷一個女人也沒有,飛狼便起了色心,將我的黑濯刀拿去向鳩達爾交了差,把我囚在谷中。每一天,飛狼都來找我,剝光我的衣服,壓在我身上做那些骯臟的事。”

“那你怎么逃出來的?”摩晶的聲音顫抖不已。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在剛見到黑瀑湫時,激動得忘了。隨后一連串的變故,也讓她沒有想到這節。

“那還不簡單。”黑瀑湫笑得詭異,“他不是喜歡那些骯臟事么,我就盡情滿足他,趁他在最高興的時候,慢慢地說他那些兄弟的壞話。而背地里,我又悄悄勾引魔狼谷其他的男人,我跟他們每一個人都做那些骯臟事,跟每一個人說其余人的壞話,漸漸地,這群禽獸再也沒有當初的一條心,開始窩里斗,相互殘殺。最后只剩下三人,飛狼殺了鏡狼和黑狼,自己也受了重傷,動也不能動,我就撿起地上帶血的刀,一刀剁下了他的頭。”

摩晶捂著嘴,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還是那個跟她從小長大的好姐妹。

“她早已經死了。”黑瀑湫冷冷道,“她最后的希望,是被她曾經最愛的人徹底毀滅。”

“湫兒……”

“還記得你曾許諾,答應我要做一件事嗎?”黑瀑湫將頭湊到摩晶耳邊,一字一頓道,“晶晶,你好好地做棠朝皇帝的妃子,在我率領矞族踏平棠朝之前,我不準你死。”

摩晶驚訝地看向黑瀑湫。后者迎著她的目光,回望著她。那雙眼睛中盛滿了恨,還有些別的什么,可到底隱藏得太深,她看不透。

黑瀑湫昂首道:“我要你替黒頡弼看著,他不惜一切代價也做不成的事,是怎么在我手里完成的。”說完,她深深地看了摩晶一眼,轉身離開。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管事太監看到黑瀑湫走了,立刻進到房中,將摩晶帶入宮中,送到棠朝皇帝寢宮。

棠朝皇帝正等著摩晶,一見到她,便用手勾住她的下巴,試探著親了下去。他見她沒有反抗,便抱緊了她,漸漸熱烈起來,一步一步牽著她走向床榻。

摩晶順從地被棠朝皇帝撲倒在床,心中反反復復想的,還是黑瀑湫。她真的變了。她了解她,知道她有了輕生的念頭,便用她的承諾,讓她這一生都無法解脫。她說她恨她,可其實是,她在恨她,她把對她阿爹黒頡弼的恨,都轉到了她的身上。可真的是這樣嗎?最后她看她的眼神,似乎又帶著一絲往日的溫暖,難道她還是顧念姐妹之情,不忍她死去?

棠朝皇帝放下床帳,輕輕扯開摩晶的衣帶,旖旎風光無限。

此后數月,摩晶被棠朝皇帝專寵,夜夜招她伴寢,她的頭銜也由才人升到了昭儀。這一日,棠朝皇帝又加封了她的品級,將她升為賢妃。

“今日朝上傳來消息,柔矞可汗黑澤羅被殺,一個女子繼任成了新可汗,并且聯合剛矞鳩達爾,準備向棠朝開戰。”棠朝皇帝在冊封完之后,不動聲色地補上一句。

摩晶跪倒在地,道:“臣妾與她在京城分別之后,再也沒有聯系。”

棠朝皇帝忙扶起她,柔聲道:“朕又沒有怪你。只怪朕當初太過草率,將她放了回去。”

摩晶低頭不言。她在這棠朝皇宮,做一個遭許多人嫉恨的寵妃,而她,在草原之上,帶領族人攻城掠地。

不管她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曾經有多少情誼,都只成了陌路。

這一生,也就這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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