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情誼,不需要任何海誓山盟,是心中的一份與對方地久天長的篤定
姥姥和姥爺是我最親的親人,他們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經歷,可以說是典型的中國老百姓,但他們卻讓我見到了平凡中的美好與溫情。
媽媽總會帶我去看姥姥和姥爺。姥爺高大挺拔,五官端正,喜歡咧開大嘴放聲大笑,他自己說當年差點被選進空軍儀仗隊,可惜家里不同意,后來還當過老師,但因為特殊的歷史原因沒能繼續做下去。姥姥身材瘦小,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睛,五官深邃立體,乍一看還有些西域女子的特點,臉上總是帶著淡淡微笑。
姥爺為人風趣幽默,喜歡看些雜書,說話像說相聲似的,俏皮話、反正話張嘴就來。他也喜歡哄小孩玩,會把孩子背在背上蹲著跳躍,還給這游戲起了個名字叫做“蹦蛤蟆”。不過等到我出生時,姥爺年事已大,腿腳不方便了,也就沒帶我玩過“蹦蛤蟆”。但姥爺還是有新花招哄我,他會把上衣脫去,露出健壯的前胸,拿它當鼓,用手拍打,演奏出響亮而有節奏的鼓點,引得我哈哈大笑。
他會在天剛蒙蒙亮時出去捕鳥、照料菜園。我曾跟隨姥爺去捕過鳥,并不是魯迅筆下閏土的捕鳥方式,而是張開一張網,在上面掛上收音機播放各種鳥叫,人便在一邊草叢中躲著,等有鳥陸陸續續被“騙”上了網,再走出去一個個把它們摘下來。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除麻雀外的鳥兒,姥爺也會為我介紹鳥的種類,但財迷的姥爺說的最多的是各種鳥的價格。
姥爺最喜歡跟我講的故事是他年輕時跑死兔子的事,每次都會仰著下巴、挑著眉毛地講述:“那回是我和街坊去下地,地里‘突’跑出來一只兔子,我們也沒看清有多大,就追呀。我在前頭,鄰居在我后頭,那兔子一直沒把我甩掉。這兔子有氣性呀,一看甩不掉我,連生氣帶累的,一頭栽在地上,吐血而死。我這一拎,這兔子得有八九斤,給我跟街坊美的呀。那年頭,吃點肉不容易。一眨眼,這老街坊都死十幾年了,我也老了呀……”
姥爺還喜歡抽煙喝酒,但從不抽盒裝的卷煙,自己買煙葉,自己卷。酒也差不多,別人送的好酒不舍得喝,自己買零酒倒在一個大藥罐里,放進枸杞什么的草藥泡成藥酒喝。雖然姥爺有點摳,有點犟,但他對姥姥卻是照顧有加。他會做姥姥想吃的飯菜、用捕鳥的收音機給姥姥放她愛聽的豫劇、在姥姥生病時給姥姥逗樂。雖然他自己也是七十歲才開始學著做飯,時常掌握不好調味料的用量,做出不少黑暗料理;雖然他在姥姥生病時也暗暗擔心難過,但在脆弱的姥姥面前,他一直都是堅強的、樂觀的。
姥姥有一種端莊大方的氣質,現在家里還有一張姥姥小時候穿著棉布旗袍和家中親人們的合影。媽媽說姥姥家里是大戶人家,幾個孩子都是上過學的,姥姥年輕時學習也好,寫得一手好字。姐姐寫名字還是姥姥教的,甚至我上小學時,姥姥還能幫我檢查作業,指導我不會的題目。姐姐總會說姥姥是那時的文藝女青年,但姥姥總會笑著搖搖頭,一言不發。聽說當年姥姥本已經被高中錄取,卻因家庭原因沒能繼續上學,在那個特殊的時代,或許姥姥只能把這份遺憾深埋起來。
姥姥心思細密,有些柔中帶剛的性格。媽媽出生剛一個多月時就染上了肺炎,按照當時的條件這孩子也就不要了,姥姥堅持要治,媽媽也算命大,撿回了一條命。我自小體弱多病,總是發燒感冒,每當姥姥知道時,總會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詢問,直到我病好了才肯放心。每次一聽到村中鄰人去世,總是會傷心好久,無論他們關系是否融洽。
后來姥姥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原來硬朗,人也變得特別膽小,總是依靠著姥爺,不敢自己一個人待著。還總會帶哭腔地給媽媽打電話,說想女兒了。不知為什么,姥姥總讓我想起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描寫的他的二姥姥,在他們見面時,他感受到“二姥姥”臉上淡淡的微笑和微笑背后的惶恐,她的手冰涼而顫抖。或許,我的姥姥在膽怯、哭泣時,也有類似的“惶恐”與“顫抖”。但我的姥姥有可以依靠的人,我的姥爺。多年相濡以沫,他們唯有在彼此的陪伴中尋得心安與平靜。?
這就是我的姥姥和姥爺,不細想時他們就和中國成千上萬的老人們一樣平凡、默默無聞,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引人注目。但正是他們教會了我平凡中也有溫情,與平凡相伴的人卻也有那不平凡的愛。
(原文為魏賀崢初中作文《與平凡相伴》,魏瀟編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