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今日去戶外,看到桃花紛紛攘攘,次第開放,一派盎然。回來便畫了一支黑白桃花,想起這篇舊文,索性配在這里。
2019年4月6日
北國的冬天格外漫長,不但來得早,還去得晚。已經(jīng)出場快半年了,還遲遲不愿退場。在三月的最后一天,又使盡渾身解數(shù),紛揚著下了一場雪,萬般不舍地隆重謝幕。
這樣,春和秋的出場時間就無端被擠掉了許多。本來在一年中排位第一的春姑娘,在霸道凜冽的冬面前,也無可奈何。她在無邊又無聊的等待中,翻來覆去地睡了再睡。
直到進了四月,才在千呼萬喚和眾目祈盼中,慵懶地張開了眼,惺忪著醒來。天氣一下子暖起來,東風(fēng)吹過,千樹萬樹花兒開。
白樂天詩云:“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zhuǎn)入此中來。”
塞北,又焉何不是?
煙雨江南,早春二月。華中大地,三月桃花。而這茫茫塞北,在人間芳菲凋盡的四月,桃紅始見一年春。博大神州,季節(jié)各異。彼處綠肥紅盡,此處正笑春風(fēng)。
剛下過雨,天仍是陰的,空氣清新濕潤,給許多日來干燥的呼吸沁心沁脾的慰藉。走進園來,一下子被春天相擁。誰說十里不同天?——何需十里啊,墻里墻外兩重天。這個叫做興安南麓的植物園,儼然鬧市中的桃源。
草地上,一簇簇纖細(xì)的草兒好像一夜間換上了新衣裳,青翠發(fā)亮。你喚著我、我拽著你地一起躍出地面,東瞧西看,呼朋引伴。不消幾日,就會綿延出碧綠一片。
灰頭土臉了一冬的枝丫,也洗過了頭臉,還悄悄綻出了幾芽新葉,嫩嫩的,欲吐還羞,如剛出生的嬰孩,令人心生歡喜。
稍遠(yuǎn)些的幾棵柳樹,正蘊育著一片鵝黃,如夢如煙。微風(fēng)吹動,搖曳著一片朦朧而美好的希望。
怎能沒有桃花?這天邊的一枝,不經(jīng)意間已伸到你面前。讓你沒法不停步,細(xì)細(xì)地端詳。鉛色的天空,黯淡了桃紅,卻憑添了幾縷韻致,淡淡逸出的恬靜之美,優(yōu)雅動人,攝人魂魄。
這一樹雪白,還叫不上名字,梨花?亦或杏花?鉛色的背景下,花團簇簇,宛若一幅濃淡有致的水墨畫。蓬勃著,卻不張揚。極淡,卻又極艷。
而這一枝,粉面正含春,悠然笑春風(fēng)。“若將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紅花自美”。只是,人面何處,已不相知。枉對春色自多情。
眼前這一樹繁花,盛大而又絢爛。真?zhèn)€是“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這般恣肆不羈地綻放過,才不辜負(fù)人間好時節(jié)。待到春歸香落時,該是自足無憾的吧。
塞北的春天就是這樣,因為等待得太久,一抹新綠就會給你莫大的驚喜。也因為孕育得太久,一朝綻放,便傾盡全力。怎能不為這熱烈、蓬勃的生命而感動!
也正因如此,盡管不喜歡北方的風(fēng)沙,卻習(xí)慣了四季分明。我不知道,沒有經(jīng)過漫長嚴(yán)冬的人,是否也會同我一樣,在每一個冬去春來,有這般期待和喜悅的心情。
也曾去過四月的南國,那一片片濃郁的綠喲,鋪天蓋地,給從北方荒山禿嶺中初至的人兒滿滿的慰藉。可是,一天,兩天,三天……為什么那無邊的綠意已不再讓人欣喜?甚至于……有了些許的疲倦?
也許,南國再美,終是異鄉(xiāng),無法長久地與之相親。我還是更愛這“四月桃花始盛開”的故鄉(xiāng)——而不愿去計較她的冬天有多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