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離人淚。在中國傳統(tǒng)文學(xué)里,這個意象已經(jīng)被固定為了某種并不歡愉的情緒。因此,每逢雨天,便覺傷感。漫天糾纏的紛紛揚(yáng)揚(yáng),總彌漫著惆悵甚至哀傷的氣息;絲絲縷縷的透明絲線,總勾勒出難以名狀的暗晦情緒。
似乎有什么被多愁善感傷春悲秋的我們無意或刻意地遺漏了。那便是,雨天過后,總會放晴。這是否意味著,雨,其實象征希望,象征另一種開始?
如果有人認(rèn)為《借著雨點(diǎn)說愛你》是在敘述憂傷,我恐怕自己難以贊同。雖然全片雨聲淅淅瀝瀝始終不絕,雖然天空很多時間呈現(xiàn)陰暗憂郁的樣貌,雖然關(guān)于雨季的播報不斷不斷閃回,雖然那些或明亮或暗淡的眸子都被雨浸濕了,雖然,雖然主角們最終亦沒有獲得一般意義上的美滿如意,但我始終記得,那些用明媚鏡頭肆意張揚(yáng)出的溫情和暖意,那些細(xì)膩得讓人反復(fù)回味的幸福細(xì)節(jié)。包括大朵大朵的黃色向日葵,包括小小的紅色雨傘,包括溫柔的白色裙裾,包括一個個倒吊的晴天娃娃,包括鎖在鐵盒子里的日記本,包括銘刻著滿滿的愛的繪本,包括記憶著彼此體溫的筆,包括緊緊相攜的手,包括唇邊緩慢綻放的滿足微笑,包括帶著微笑的離別和充滿驚喜的重逢。
這個關(guān)于雨的故事,仿佛想讓所有看客一起,見證一場在雨天盛大綻放的完整幸福。
接著便請容許我,在細(xì)細(xì)灑落的雨里,把那些零零碎碎,被時光翻來覆去的愛的線索,刻板而俗套地加以拼湊。
幸福的開端,是青澀美好的暗戀。尋常的是暗戀,不尋常的,是原來彼此早已都把對方藏進(jìn)心內(nèi)最柔軟的角落。在每一個他和她同時出現(xiàn)的場景,眼神顧盼,碰觸,縮回,身影猶疑,交錯,回轉(zhuǎn)。
其實少年們的愛并不轟轟烈烈千回百轉(zhuǎn),卻別有一番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之韻。他看似無意,卻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默默地把她在人群中找尋;她看似無心,卻總在他并未留心的時刻為他做出沖動莽撞的事情。那是多么美好的年歲,又是多么蒙昧膽怯的他們——蒙昧到無法想象今后的廝守,膽怯到無力想象今后的離別。
幸福的過渡,是兩人終于鼓起了見面的勇氣,即便用的是那么蹩腳的借口。一次純純的約會,47封滿載思念和渴盼的信箋,還有那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初次牽手。她說,好冷,然后把手放進(jìn)他的口袋。而他,笨拙而害羞地,也把手放進(jìn)口袋,與她的交握。這刻骨銘心的牽手在他們的生命中前前后后發(fā)生了三次,即便后來她失卻了記憶,也還能憑借這樣的心動,重新與他相愛;即便后來她不得不離開,也還是憑借這樣的溫暖,給他留下足以回味一生的圓滿。
因為那般痛苦的原因,他切斷了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幸福自此而止了吧,他如此忖度,卻未料及,一身白裙的她,溫柔地笑著走來,告訴他他們一定會幸福。話音輕淺,簡單的誓言卻鐫刻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不懂這篤定和自信從何而來,滿眼只看得到向日葵開放得那樣碩大而熱烈,如同他滿心碩大而熱烈的幸福。
他們結(jié)婚了,后來,有了可愛的孩子,再后來,幸福的故事迎來了轉(zhuǎn)折。是那么老套,卻老套得令人痛徹心扉——她的生命終于畫下句點(diǎn)。惶恐的眼,是幼小清秀的孩子,緊擰的眉,是兀自站立的她。他們,一大一小磕磕碰碰的生活開始了,卻因為有個巨大的無法填補(bǔ)的空缺,而始終難以適應(yīng)。單純?nèi)绾⒆樱詾閶寢尰氐搅藖唲P布星,終有一日會再回來;沉痛如他,堅信自己的妻子會隨著雨點(diǎn)重新降臨。
他們始終小心翼翼收藏著自己的傷痛,然后,懷抱希望,等待雨季的到來。
在幸福的終章,她回來了,在雨季里。雖然忘卻了一切,卻真實地出現(xiàn)于父子倆的生活里。他們重新互相了解,重新分享彼此的愛和溫存,重新描繪幸福的輪廓。但是,這漫長的雨季,終究會過去……雨季過后,她消失了。但是雨季過去,晴天到來。在片子的最后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雨季,象征著晴天,原來逝去,象征著重生,原來傷感,蘊(yùn)含著希望,原來離別,并不是結(jié)束。原來這一刻的結(jié)束,是為了下一刻的開始。原來每一個心中有愛的人都有勇氣去開始和結(jié)束一場幸福,而每一場有愛的幸福都無關(guān)結(jié)局。正如圣經(jīng)上所說: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這個片子其實還有一個也傷感得很美的名字,喚作《現(xiàn)在,好想見你》。這個“你”,可能是指男主角巧,可以理解為女主角泠,也可以認(rèn)作他們的愛情結(jié)晶小佑司。好想,地想,見到你,把愛給你。這是多么美好的情緒。讓我深深感動的是那一幕:她坐在飛馳的列車上,笑容溫和,眼神堅定,飛揚(yáng)的發(fā)梢是她無聲的話語。她說,佑司,爸爸媽媽是為了你而相遇的。巧,佑司,你們等著我,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