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的夏末,我爸迫于我媽的一哭二鬧終于答應到醫院做檢查,醫生的檢查報告出來后的第一時間,跟我媽說:“按報告上顯示,病人的身體狀況很不樂觀,肺部有大量積液,我們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建議馬上住院。”當時我們家完全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后來無可挽救的地步。
三天后,醫生在病房外示意我媽跟他到辦公室一趟,出來后我媽六神無主,靜靜地坐在病房外好久。后來她到醫院樓層外的小陽臺,很平靜地打電話通知我家里所有人我爸得了肺癌目前正在住院,而且癌細胞已經擴散。那時剛滿十八歲的我,還不懂得癌癥細胞擴散是一種什么樣的概念,只是模糊的知道癌癥可以做化療。
我家里所有人聚集到醫院后,在病房外一致商量好兩件事,其一是按醫生說的先別讓病人知道具體病情,先想辦法瞞著,以免病人會沒有求生欲,導致癌細胞快速擴散,其二是轉移我爸到市醫院,接受更正規的檢查。
到了市醫院后,醫生的檢查報告跟縣醫院的一樣,而且說的話也一模一樣,問我媽為什么病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才到醫院檢查,癌細胞已經擴散所以才會導致我爸的腿酸痛無力,最多只有一年的時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我們家強打著精神的母親大人砸暈。那時,我才知道癌癥有多可怕,我爸這個情況就算我們轉移到廣州的大醫院也照樣無計可施。
到市醫院的第一天晚上,我媽和所有親戚聚集到醫院的樓梯間開了一個家庭會議,當時我媽哭著簡單地說明了我爸的情況,那是我媽從我爸出事后第一次流淚,也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我爸會離開我們。
我爸平時身體很好很壯,更是絕對符合中年男人標準身材,有個啤酒肚,因為經常在外工作皮膚是那種看起來很健康的小麥色皮膚。我爸平時很少生病,有個發燒感冒多喝點熱水睡個覺就好了,當時也是因為他右腿經常無力而且酸痛,還伴隨咳嗽,許久都沒有好,我媽才強烈要求去醫院檢查,這也是醫生問為什么那么晚才發現病情的原因,我們都太大意了。
在醫院住院后,每天的藥費單我們都不敢放在明面上,怕我爸發現,每天最低都要小一萬,多的時候更是將近兩萬,這些藥費還都不能報銷,因為有些藥沒有納入醫保里面。住院后醫生千叮嚀萬囑咐我爸的飯菜千萬不要太過有營養,這些營養到時會被癌細胞吸收,會讓我爸更加痛苦。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我爸從一百多斤的大個子迅速瘦到還沒有一百斤,我一個八十多斤的人還能伸手就把他抱起來,看著他痛苦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哭,因為要瞞著他。后來他發現為什么住院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他沒有看到藥費單也沒有看到他的報告,覺得不對勁,他更是一天一天的消瘦,問我們是什么情況,我們都統一說因為病情拖得太久,導致肺里有積液,需要把這些積液導流出來。但我爸始終是在社會上摸爬打滾了幾十年,強烈要求出院回家,說他不想在醫院,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他也只想在家里,這是潮汕習俗,沒在家里去世的人不能回家停留,只能直接火化。
我們沒有辦法只能辦理出院手續,帶他回家。在家里用輸液的方式維持著他基本的身體機能,可是每當我在陪夜的時候,看到他忍著疼痛,咬牙堅持的時候,我心里就疼得像有人撒了一把鹽在我千瘡百孔的傷口上灼燒著一樣,疼痛得厲害,卻又無可奈何。
我爸回家住了不到半個月,又馬上緊急住進醫院,那天的血壓幾乎快要爆表,醫生當時打了一針杜冷丁。有些人可能不懂杜冷丁,這是俗稱的毒品,長期使用會成癮,是屬與嚴格管制的麻醉藥品。癌癥病人使用一次就相當于把病人的身體機能消耗一次,而且隨著劑量的加大,會導致病人在睡眠中去世。
從我爸又去住院后,我就每天每夜地守著,只有每天的清晨回趟家,然后就又去醫院,就怕在我不在的時候他會拋下我們。有一天,我照樣陪夜,我剛睡了沒有一個小時,我大姑突然性地把我叫起來,說快點打電話通知家里,我嚇得手腳冰涼,不自覺地發抖,完全不敢相信就不到一個小時,我爸就快要不行了。我媽到醫院后,快速安排救護車把我爸送回家。那天的天氣很冷,外面的風雨很大,而且還打雷,我第一次坐救護車就是為了把我爸送回家,讓他在家毫無遺憾地走。當時我的腦海里閃過了很多事,清楚地看到我媽哭著跟我說把房子賣了給我爸治病,也閃過我媽跟我說花再多的錢也要把我爸救回來,就算我爸躺著在家也心甘情愿,更是看到我家未來的世界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一絲陽光,我的兩個弟弟才十多歲,還沒有成人,我爸走了,我媽肯定接受不了打擊。
從我爸得檢查報告出來醫生說還有一年的時間到最后我爸去世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我看透了許多人情冷暖,一直想我爸還沒有五十歲,怎么就會出現這種事。他出事后,求神拜佛我們家做了很多,我更是聽到哪里的佛祖靈驗就跑到哪里去,就算得和我爸暫時分開得開車一個小時我都不在乎,可是老天還是不遂愿。
我爸后事處理完,許多人都跟我媽、我、我兩個弟弟說,要看得開,想得開,要過好以后的日子,我爸如果知道了才會放心。每個人最后都會感慨,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所以要過好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