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運的車站,清碰見了他。
他看上去胖了些,一身黑衣,卡尺頭顯得他棱角分明,倒是精神了不少。他的女友挎著他的胳膊,將手塞進他的棉衣口袋。他遇見清的目光后停了下來,雙手依然放在口袋。
清整理了下頭發(fā)向他們走過去,盡量讓嘴和眼笑出一個自然的弧度。
“今天的車?”她說。
“是。你也忙到現(xiàn)在才回去。”他說,“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羽?!庇饘λα诵Γ埠唵位貞?/p>
“這次回家要見家長了吧,到時候事定了別忘記請我喝喜酒!”她笑著說,又看了眼手表,“我的車要到了,那我就...”
“快去吧?!彼麑⒖罩氖帜贸鰜頁]了揮。
清和他在大學相識,戀愛五年。畢業(yè)絲毫都沒有影響到他們,因為他們早就約定好在同一個城市工作生活。清畢業(yè)兩年便進到城里最大的會計事務所工作,他卻因為看不慣的事太多不停跳槽,最后留在一家小公司做職員。
她經(jīng)常說他這一點不好,他卻不以為意,還一直說這公司最后也留不住他。他報了很多成人班,今天學吉他,明天學畫畫,后天練書法,到最后哪個都沒學成。有時睡覺之前他會突然想到什么,把床頭燈點亮拿出本書看,不一會兒這書就成了他的枕頭。她則等他睡著了,把書拿走,把燈關掉才睡。
同居不到一年他們便三天兩頭吵架。每次吵架,她都整夜失眠。憤怒和悲傷在空氣中渾濁成團,像棉花塞進她胸口。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他就氣呼呼的將身子背過去。她看著他的背影,常常覺得只需要一個翻身就能將他們之間的線扯斷。
有天晚上,他去酒吧喝的爛醉回來。他一頭鉆進廁所,趴在馬桶上吐得里里外外都是。她看著地上死尸似的他狠狠踹了兩腳,接著把臟衣服扒了,駕著他到床上。她直到半夜才把一切清理干凈,摸到床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濕了一塊。他尿了床。
第二天早上,她把早餐做好,邊吃飯邊和他說了前晚的事。他聽后臉漲的通紅,半天才說出,“不可能?!?/p>
“床單就扔在衛(wèi)生間,你自己看。”
“你說這個有意思么?“
”我只是讓你看看你都在干什么。"
他覺得自己的優(yōu)雅蒙受了奇恥大辱,開始對著她破口大罵。他說她愛錢庸俗,說她嘮叨像他媽。她腦袋里一片空白,只看著他暴怒。她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最后他問,”你有理解過我么?“
她張了張嘴,想說的太多,最后到嘴邊的只有,“你就是個傻逼。”
他愣了幾秒,眼睛里充滿血絲。緊接著他踱了幾步,掀了桌子。
一陣沉默之后,他說,“分手?!?/p>
他們分手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恍惚著什么感覺都沒有,好像一切早就決定好了一樣。但在火車上,她又真的哭了。人群嘈雜,眼淚無聲,沒有人知道。
火車到站了,清把箱子拖下來。她打了一輛車回家。家里的親戚又開始東問西問的催婚,清盡量周全回應。到了晚上,電視播著春晚,人們玩麻將搶紅包包餃子,窗外煙火不斷把天空照亮。
清擺弄著手機。她從來不愛群發(fā)祝福,但在鐘聲敲響的時候,她還是發(fā)了。
“清祝您新的一年一切順利?!?/p>
“對方開啟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