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車厘子
“revenant”，原意為“死里逃生的人”、“長期失蹤后歸來的人”。“荒野獵人”實則是一個“死里逃生的人”。
我們眼睜睜看著小李子扮演的開荒獵人被熊虐至半死，被同道背叛，被印第安部族追殺，生吃活魚，生吃野牛內臟，藏身馬腹取暖……可謂是歷經劫難，九死一生，終于回歸大隊伍，并且得報大仇。
有人看到小李子從《泰坦尼克號》的美少年杰克變成孩子他爹的滄桑大叔，有人看到美國開荒時期的生殺掠奪，有人看到荒野壯闊無垠的雪景，有人看到格拉斯的信念與執著，而我，看到了靜謐的夜空中那個再顯目不過的獵戶座。
這鏡頭在全程兩個半小時的的影片里只出現了一次，就那短短的幾秒鐘，我卻過目不忘。
1
鏡頭出現在菲茨杰拉德拋下格拉斯，騙過布里杰，路過一個被洗劫一空的部落，在篝火旁休息之前的那一刻。
藏藍的夜空中，四顆星框定了一個不規則四邊形，那是獵人雄壯的四肢。四邊形中央，三顆排成斜線的星星格外閃亮，這是系在獵人腰上的腰帶。整個形象就像一個雄赳赳站著的獵人，昂首挺胸。
獵戶座是北方最常見的一個星座，十分好認。當然，從我的角度，也許是因為，滿天星斗中，我只認得它。不像現在深不見底的漆黑，小時候的夜空，真的是繁星點點的。在我的印象中，它們都很忙，總是行色匆匆。某個涼爽的夏夜，它們還在為我指路，一場雪融化，已不見它們的蹤影。可無論季節交替，歲月變遷，獵戶座總會出現在我想觀星的夜晚。抬頭第一眼便能輕松認出它。盛名之下的北極星，在我眼里僅僅只是一個存在，遠不如時隱時現的北斗星來得親切。
正因為是惟一，才令我對影片里的那一幕印象深刻。
星星的亮度等級，以零等為最亮，到六等為最暗。而獵戶座最亮的七顆星中，兩顆一等，五顆二等。一個星座中集中了這么多顆亮星，而且排列整齊、壯麗，古往今來，在各個不同文化中，都是力量、堅強、成功的象征，我們往往把它比作神、勇士、超人和英雄。
所以，關于獵戶座，一直流傳著一個動人的傳說。
2
獵戶座，英文名Orion。在古希臘神話中，Orion是海神波賽頓的兒子。他在海中行走如履平地。雖然出生海神之家，卻天性喜愛山野生活和游獵。
有一天，月亮女神兼狩獵女神阿爾特彌斯在巡視山林時遇見了Orion。兩人一見鐘情，從此形影不離。月神因此荒廢了每天晚上照亮夜空的職責，引起眾神不滿。
月神的哥哥太陽神阿波羅極力反對兩人交往，暗中派天蝎蟄死Orion。天蝎與Orion兩敗俱傷，因此結怨。天蝎后來被天上的武仙踩死。
阿波羅一擊未成，又想出一計借刀殺人。乘Orion全身浸沒在水中，只露出頭部在水面之上，在海中行走狩獵時，阿波羅讓陽光照得更亮，致使月亮女神看不清景象。阿波羅騙月亮女神說，海面上的黑點是一頭猛獸，致使月亮女神誤殺了Orion。女神悲傷至極，從此月光變冷。
女神請求神醫救活Orion。神醫心地仁慈，接受了女神的請求，救活了獵人，不料，卻引起主管地獄的冥神哈迪斯的不滿。哈迪斯擔心因此冥府人丁會越來越少，向宙斯抗議神醫的做法。宙斯也不滿人類的貪婪和罪行，不愿人類長久生存，便用雷電擊死神醫和Orion。事后，宙斯還是同情Orion的遭遇，便將他和神醫一起升到天界，一個成為獵戶座，一個成為蛇夫座。因為Orion的宿敵蝎子此時已成為天蝎座，為了避免他們在天上引起爭斗，便把獵戶座和天蝎座分別放在相反方向。當天蝎座升起時，獵戶座便沒入地平線下，當獵戶座在天空出現時，天蝎座便藏匿起來。如此此升彼落，互相追逐，永無止境。
《荒野獵人》格拉斯中的一如傳說中的Orion，是著名的狩獵者，身手矯捷，手段殘忍，面對兇猛的野獸也毫不示弱。他意志堅定，一直秉持著“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戰斗下去”的信念，不顧死亡的召喚，屢次脫離險境，回歸之后，又不顧生死，要向背叛他的菲茨杰拉德報仇。
對格拉斯而言，菲茨杰拉德就是他的毒蝎。他差點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更殺死了他無辜的兒子，拋下奄奄一息的他在荒原雪地里等死。格拉斯不怕死。他只剩下兒子，而菲茨杰拉德卻無恥地奪走了他兒子。此仇不報，死不瞑目。
其實，他跟菲茨杰拉德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宿敵。菲茨杰拉德不滿格拉斯不顧大家安全單獨去獵麋鹿；躲避里族人人追殺時，一再質疑格拉斯的引路策略；攻擊格拉斯兒子的血統；在格拉斯被熊蹂躪后，第一個建議隊長“給他個痛快”；眾人抬著格拉斯的殘軀舉步維艱時，他再次奉勸隊長立下決斷；主動留下來陪格拉斯，僅是為了懸賞和將他好好安葬。
菲茨杰拉德是一個貪得無厭、殘忍無情的人。他沒有信仰，沒有大義，不近人情。同時，他又是一個坦蕩的人，從不以自己的所作所為為恥，不找借口，唯有生存與私利是第一要義。這些集中體現在獵戶座出現之后，他跟布里杰的對話里。他說：“上帝不過是一只肥嘟嘟的松鼠，我要開槍把它打死，吃了它的肉。”
他是人類貪婪與罪行的極致體現，卻也是那段開荒歷史的時代產物。一部以犧牲土著人生命與家園為代價的開荒史，實則就是一部血淋淋的生殺掠奪史。所謂的“文明人”，在執行開荒的過程中，都要高舉“推進文明進程”的旗號。菲茨杰拉德什么幌子都不要。他僅僅是單純地貪婪、殘忍而已。就像蝎子，有時候蜇人只是出于本性，并不受自己控制。它生性如此，天神能諒解，為它在天界謀得一席之地，格拉斯卻不能。
殺子之仇，即你死我活。格拉斯對菲茨杰拉德窮追不舍，不是為了最后那句“復仇之劍在上帝手中”。他需要一個了結。只是到了了結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仇恨的主宰屬于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他的皈依是亡妻的召喚。
3
傳說中，Orion活著時，月亮女神常叮囑他捕獵柔弱的小動物，以免被猛獸所傷。Orion上天后，月亮女神以狩獵女神的身份，將一只小兔子放在Orion腳下，供他追趕狩獵，避免與天上的野獸廝殺。這只小兔子后來成為代表了女神對愛人關懷愛護的天兔座。
格拉斯常在不省人事之時，午夜夢回，看到森森白骨堆砌的山頭，看到亡妻恬靜的容顏，聽到妻子輕語呢喃“風吹不倒根深的樹”。不斷警醒他：土著人是深扎于這片土地的大樹，狂風暴雨都奈他不何，徒留一片血雨腥風，祭祀的都是弱小的生命，兇禽猛獸絕不會坐以待斃。他是獵人，使命在于追趕，但沒必要搏命廝殺。
亡妻是最愛他的人，可惜他在飽受摧殘，幾經生死之后，才在影片最后那一凝眸得悟。
Orion有只忠實的獵犬，朝夕不離地陪伴他在山野中奔跑和狩獵。主人死后，獵犬不肯進食，整天哀嚎，最終餓死在主人的屋子里。宙斯知道后，十分欣賞獵犬的忠心，將它提升到天界，讓它緊隨主人Orion，成為大犬座。
霍克是格拉斯僅剩的親人。他跟格拉斯雖膚色不同，但多年以來一直相依為命，不離不棄，在格拉斯被熊襲擊后，努力為他爭取生存的權利，直至最后不幸被菲茨杰拉德所殺。
是的，他令我聯想到了Orion的忠犬大犬座。
孤身土著人是格拉斯的神醫，救他于生命一線，替他醫治化膿的傷口，最終逃不過死神的小心機。
說到這，法國人與里族人討價還價的那一幕，有沒有讓你聯想到死神向天神抗議的情形？
你看，這明明是一部神話傳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