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是浪費時間的藝術。”我對眼前的年輕人說。
今天我被包了2小時,有人花了一百元,來問我問題。低于全國統一價,兩個字,便宜。
這小伙叫Friedhelm,是一個“劉德華”,年輕人都管“留學德國的中國人”這么說,是個新名詞。
他剛好撞到我們圍棋俱樂部的棋友在對砍對殺,我問他有沒有興趣學,他遲疑了一會兒說:“這…太花時間。”
聊完我們的廣告問題之后,我去兩局棋瀏覽了一番,激戰正酣。然后,我對“劉德華”Friedhelm下了一個圍棋的定義。“圍棋就是浪費時間的藝術。”
其實,對年輕人來說,這個定義并不顯得沉重。因為青春就是用來浪費的。
對于“人生過半晦暗中”的中青年人,依舊在棋盤上施放著理想或豪情的男人來說,我們的時間資產要少很多。因此“浪費時間”這4個字在心里激蕩起來的漣漪也不同。
可是,依然,這些可愛的棋友們,在黃金一般的假期里,盡管秋日甜美的空氣中,飄浮著黃金般的落葉。他選擇枯坐在棋桌前冥思,靜對乾坤亂象。仿佛自己是時間的主宰,能操持日升月落。
兩人正襟危坐,遲遲不下一子。任由周圍嬉笑打鬧。
Chris,加拿大人,從那么遙遠的地方來到中國下圍棋,這是什么精神?
“圍棋不同于其他的棋類,”我對Friedhelm說,據說這個名字是“平靜而又理智的大腦”的意思。“helm”英文是頭盔,德文也和頭部有關,總之這是個關于頭部的詞根。“國際象棋、象棋,還有日本的將棋,棋子都有等級,而圍棋的棋子是平等的。”
黑棋,是黑乎乎的夜。白棋,是白茫茫的雪。
“圍棋是思想。世界上所有的事物抽象為陰陽,在棋盤上具象為黑白互弈。圍棋盤上的一切,都關于轉換,就像這世界。”我繼續說。一直以來我覺得中國人都應該了解這游戲。
棋盤上開始了劫爭,小伙子不解的說,“這互相提來提去是干嘛?”Bastie解釋說:“這叫打劫。”小伙說:“是不是類似于刷分點?”我和Bastie都笑了,“刷分點”?這個理解太妙了!看來Friedhelm的悟性非常高。
說到“劫”,是圍棋里的一個黑洞,一個悖論,一個讓人悲欣交集的術語。在日本,“本能寺三劫之局”發生的夜晚,織田信長被暗殺,日本歷史發生根本性改變。這個歷史轉折,發生在棋盤上的一個小點。
不知不覺的,我開始教起Friedhelm下棋,因為這小伙兒其實是個真正的圍棋人才。“說到底,圍棋的規則就是3個字,死,活,劫。”金庸在《天龍八部》里描繪的“珍瓏”棋局,其實也就是各種死活和劫纏繞在一起,形成的復雜變化。
棋局因形形色色的“劫”而更精彩,“搖櫓劫”,“長生劫”,“天下劫”,渡盡劫難,求一勝。
生活中,也同樣隱藏著各種劫,等著我們去對付。解劫,如花開,又生一緣。
Chris和DVD兩人還在對弈。棋盤上撒豆成兵,如星辰日月。他們也是醉了。
Bastie跟Friedhelm說,這又是水瓶座和天平座的奇葩對話:“可是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
我說:“Hey,這就是我隱藏的結論。”
(作者微信號:middlew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