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千里寄相思

往年的秋天,我們總會跟著Wolf夫婦,參加幾個固定的活動。

初秋是美國的勞動節,每年9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每到勞動節,我們一定會去羅克文家。帶隊的Wolf先生生日是5月1號,中國的勞動節,所以每當他過生日,或者是到了美國的勞動節,他總會重復那個笑話:“My birthday was Labor Day, so my mom got a labor。 ” “labor”在英文里,有勞動和分娩兩種意思。

他總是喜歡開這種文字玩笑。如果他幫別人搬了椅子,他會說:“I bring the chair for you, so I’m your chairman.”還有一次,他又想起一個笑話,自己先笑了起來,然后跟我們說:“Time flies like arrow, fruit flies like banana.”

我們認識Wolf夫婦的時候,兩位老人都已經75了,身體都很硬朗,精神矍鑠。認識他們幾年后,他們攜手走過了鉆石婚。那年也是在羅克文家過勞動節,Wolf夫婦慶祝鉆石婚,羅氏夫婦慶祝瓷婚,另一對Doktor夫婦慶祝銀婚。

Wolf夫婦是我在現實生活中認識的第一對慶祝鉆石婚的伴侶。有一次,Wolf太太拿出舊照片給我們看,照片上的Wolf先生,年輕英俊,意氣風發,身邊圍了一群中國人。Wolf太太說:“年輕的時候,我們常常帶著中國人遠足,開車一周到外州,現在年紀大了,只能帶你們周邊轉轉了。”

于是只能帶我們周邊轉轉的Wolf老夫婦,每年勞動節都會開車兩個小時,帶我們去羅克文家。羅克文不是中國人,他們一家都是美國人,但是在中國生活過十多年。為了方便跟中國人交流,所以取了中國的名字,而且名字比中國人還中國,他叫羅可文,太太叫馮馨琪。他的姓其實很美,Rose,羅是取了諧音。

羅克文家在偏遠的郊區,步行到鄰居家要五分鐘。因為太偏僻了,所以家家都備著槍,有手槍也有獵槍。倒不只是為了防賊,更重要的是為了防野獸。羅克文家的后院,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樹林,大到橫穿需要步行15分鐘,大概占地165畝,合11萬平方米。他們在其中的一棵樹上搭了一個哨臺,樹下不遠處有一塊很特別的石頭,看著像漢白玉,但是已經沒了棱角,溫潤光滑,色澤如脂。羅太太告訴我們,經常會有鹿過來舔這塊石頭,可能因為這石頭上有鹿需要的微量元素。

這塊石頭就成了很好的餌,羅家的二姑娘最喜歡在哨臺上等著獵鹿。她第一次獵到鹿的時候,只有15歲。她和她媽媽一起把鹿做成了鹿肉湯和類似pull pork的鹿肉漢堡,塞了滿滿兩個大保溫箱,開車兩小時,送到Wolf夫婦家,在聚會上跟我們一起分享。

鹿肉很筋道,口感有點像牛肉,帶著一點點野味的腥,又被巧妙地融合在調料里,湯很鮮美。漢堡的面包也是羅家手工制作,帶著麥香,夾著拌了酸甜汁的鹿肉,又有嚼勁又開胃。再來一杯Wolf太太的經典之作,肉桂煮蘋果汁,爽口解膩,搭配完美。不遠處的壁爐爐火正旺,溫暖了整個房間,一屋的人吃著聊著,說著笑著。這幅畫面,驅散了那時的我深深的思鄉之苦,卻成了今時今日,我的另一份深深的思念。

羅克文家附近有一個紀念黑人逃亡的公園,我們一行人每次都會在這里合影留念。初秋時節,草木都還茂盛,郁郁蔥蔥,仍然給人欣欣向榮的感覺。公園里遛狗的人一般都很自覺,不會讓狗在草坪里隨地大小便。這也不完全是因為美國人素質高,實在是美國法律體系太完善,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一個不誠信的言行會帶來什么樣的麻煩,甚至無意的過失都可能會招來訴狀,所以大部分人都很規矩。

草坪可以放心地讓孩子們玩耍,有坡度的地方就成了孩子們必玩的滑草場。這時候,羅家的孩子們就會帶頭,從坡頂滾下來。他們很有經驗,不是像滾雪球一樣頭朝下行方向,而是平躺著,身體跟下行路線垂直,護住頭臉,就這么直挺挺地滾下去。參加聚會的中國孩子們大多都沒這么玩兒過,馬上就會興奮地加入,草坪上很快就充滿了孩子們的尖叫聲歡呼聲。

樂此不疲的孩子們終于玩兒到滿頭大汗,我們就該開拔去往下一個目的地了。那里是一個很大的連鎖經營的室內農貿市場,低價出售各類新鮮的時令瓜果蔬菜,很多都是在超市很難見到,但是中國人很熟悉的,比如木薯、佛手瓜、番石榴、茴香苗等。還有很多中國人常用的調料,也能在這里找到。這里肉類價格也不高,也有各種熟食。市場里面還提供免費咖啡,搭配著將近20種調味糖漿,人們可以隨意調制成自己喜歡的口味,非常受歡迎。農貿市場的貨物都是大堆大堆的擺放,不像超市里那么精致地用小盒碼成一排。在這里,人們就能真正體會到什么叫“貨賣齊全,貨賣堆山”,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就塞滿了一購物車。

每當這時候,Wolf夫婦和羅克文全家就會開心地看著這些興奮滿足的人們,他們知道,這一次的活動,又圓滿了。他們都是很虔誠的基督徒,但是他們從不說教,幾十年來他們一直這樣不求回報地付出,只是想讓這些不遠萬里有緣相聚的人們知道,神愛世人,而他們,就是愛的使者。

那些年這對老夫婦一直都很關照我,羅克文全家也非常友善。除了他們,還有好幾位一直關心愛護我們的老朋友,往事歷歷在目。不能想,一想就會深深地想,想到心里發緊,鼻子發酸。他們都是我在異國他鄉的親人,今天是美國時間的感恩節了,我越發地想念他們。

水闊山高,惟愿安好。


(注:這句話的梗就是“fly”和“like”。fly動詞是飛,名詞是蒼蠅。like就是像,或者喜歡。玩這種文字游戲的時候,老先生就像個孩子)



說好的每日推薦。今天是第二篇。感謝二小咸同學的投稿。

爐火旁打盹的老婆婆,曾經也是如花似玉的少女

這篇特別應景。Wolf家有滿墻的照片,按時間順序貼起來的。看著他們從如花似玉意氣風發,一起攜手走到今天的鉆石婚,真讓人感慨又羨慕。很想念他們。

能有遠在他鄉,讓自己牽掛的人,也是另一種幸福吧。


作者簡介:大琦,正經思考,不正經寫文。用美食和文字,溫暖胃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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