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總有人真的去看了。
五一將至，又是國內各類戶外音樂節熱鬧喧囂的開始。
以99年北京日壇公園的喜力節拍夏季音樂節為起點，迷笛、草莓、雪山、張北、熱波……現如今國內已有名目繁多的上百個音樂節。對于每一位親身感受過的人來說，「音樂節」有著不同意義。
它是伍德斯托克式的烏托邦之夢，泥漿里的愛與和平，也是荷爾蒙的躁動，草地上啤酒與鼓點的狂歡……
第七封信，來自一位留學法國的朋友，講述他這兩年“看世界”的故事。
? ? ? ? ? ? ? ? ? ? ? ? ?歐洲音樂節狂躁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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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戾的勃艮第終于止住了她那刮風下雨連帶冰雹的大姨媽天氣，連續一周的晴空萬里讓瀕臨腐化的我嗅到了絲絲夏意。歐羅巴之夏，除了護（zhuang)眼(bi)的墨鏡、肉光閃閃的海灘，另一個讓我興奮的就是一大波音樂節的來襲。
翻著眼珠一估摸，旅法也兩年有余了，每年夏天我都會用自己辛苦打工的小錢出去見見世面。身為資深搖滾腦殘粉，在歐洲這塊寶地，音樂節是務必要提上日程的。兩個夏天，強勢圍觀了四個音樂節，近百場現場演出，同時也感受到了歐洲不同國家的不同氛圍。今天試著做個有格調的總（tu）結（cao）。
德國Southside & Hurricane音樂節
Southside和Hurricane是一對孿生音樂節，是德意志最強的Alternative Rock音樂節（重金屬才是德國音樂節的主流，可惜我對其消化不良）。2014，是我呆在歐洲的第二年，已經能夠比較自在地潛藏在白人堆里，因此一路上交流不斷。
前往會場的途中，同車廂的小青年們捧著吉他彈奏，我很自覺地附著歡歌。雖然語言互相不懂，但居然就這么和諧地嗨到了一塊兒，還友好地贈與了啤酒。在我看來，德國人對外國人保持足夠的興趣和尊重。事實上，歐洲各國人民的民族自豪感以及高傲的氣質是不言而喻的，但二戰后的現代德意志民族養成了自省和開放的態度，對于外來文明會報以足夠的好奇與理解。這也是為什么德國的人均海外旅游次數最多，成為最受歡迎的國家的原因。
但也有人認為現代德國的去國家主義有點矯枉過正。音樂節上隔壁帳篷的德國小青年告訴我，06年德國世界杯之前，在家里或街上懸掛德國國旗會被批判為是國家主義行徑，還是以那次世界杯為契機，才開始理性地正視愛國主義與國家主義的區別。
德國人對啤酒的執著也讓我驚異不已。有一次見到一群西裝革履的乘客，在城際大巴上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隱藏式冰箱里買出十幾瓶啤酒，直接在大巴上喝開，旁邊的乘客也不覺任何不妥；有一次見到一逛街的大媽，直接從手提包里豪爽的拿出一瓶啤酒扭開蓋子，像礦泉水一樣暢飲起來；有一次見到市政府把柏林地標級的林登大道整個封起來，每隔幾百米裝上巨幕和椅凳，方便市民一邊喝酒一邊觀看世界杯。而巴黎市政府，則更傾向于把香榭麗舍大道鋪上人工沙灘，市民一邊曬太陽一邊八卦，一邊奚落各地游人一邊抱怨同事老板和國家。
另外，據德國小伙伴反映，在德國，特別是巴伐利亞地區，只有玻璃瓶里啤酒是拿來喝的，易拉罐都是拿來噴著玩兒的。
德意志人民解放自我達到了相當的高度。四個國家里，只有德國營區洗浴室是沒有隔間的公共澡堂，不少德國妹子殺進隊伍比較短的男澡堂，泰然自若地在一堆裸男（對，全裸）面前隔著比基尼洗澡。
音樂節氛圍方面，德意志人民不遺余力的彰顯著本民族的重口味本色。亢奮的人群持續不斷地玩POGO。尤其是我經歷的唯一一場死核表演-- Bring Me The Horizon，所有觀眾擠在一小帳篷里，借著臺上忽藍忽綠的燈光，在主唱蠱惑力十足的吟唱嘶吼中，變著花樣地玩POGO，時而手拉手圍成圓圈高速運轉，時而丟個照明彈原始人般圍著篝火玩命亂舞，時而借同伴的肩膀撲向觀眾玩人力沖浪，時而干脆簡單粗暴地撞來撞去。但一切都在和諧友好，秩序井然的環境下進行。
音樂節結束之后，場地上鮮有垃圾，每個人都用主辦方提供的垃圾袋把三天里制造的垃圾從營區收走，而門票里的10歐押金則可以用垃圾換回來。德國人這種空前的組織性讓我想到在科隆的一次嘉年華，各種花車和游行隊伍塞滿城市主干道，游行隊伍的末端有身著橙色夾克的清潔小分隊，駕駛著不同型號的垃圾車，操著各式清潔工具，硬生生地把游行隊伍及觀眾遺留下的各類垃圾清掃干凈。制造垃圾、清潔垃圾同時進行，如此運轉順暢的自我規整功能，德意志恐怕是獨一家了。
蘇格蘭T In The Park音樂節
作為蘇格蘭最強的音樂節T In The Park，雖然20周年慶陣容不足以服眾，但小不列顛的音樂節氛圍卻讓我艷羨不已。
入境時，護照大媽冷酷詢問：“去哥拉斯科干嘛？”
“參加T In The Park！”
大媽咧嘴挑眉：“T In The Park！不錯，很屌喲！以前年輕的時候年年參加，挺懷念的。”
大巴上，和鄰座小哥亂侃：“你一個人？”
“對，你呢？”
“音樂節當然怎么能一個人。我遲到了，我朋友一大早剛開園就進去強好位置安營扎寨了。我們每年都來，今年的畢業狂歡。”
到了園區里，年輕人別開生面拼行頭，嬉皮、搖滾、高街、裸露等各流派的潮人就不提了，真正的酷小孩秀的都是COSPLAY，另有一位勇士，用白斬雞的身材，無畏地詮釋了電影《波拉特》里那身臭名昭著的熒光綠丁字衣look。
我還多次遇見一家三代集體出動的盛景。小不列顛青年過早繁衍下一代的事實已具國際聲譽，所以祖父輩的身板還算硬朗，膀子上的紋身也還沒有松垮，倒是襁褓里的小北鼻讓我擔心會不會給轟聾。后來才知道，大家庭式的觀眾都是休憩在舞臺遠方的草地上，喝著啤酒，曬著太陽，偶爾站起來吆喝兩聲，蹦跶一下。這種溫馨得讓人咬手絹的畫面，也只有在全民搖滾的小不列顛可以見到。
在我游歷過的歐洲國家里，只有英國，大街上賣藝的一伙兒愣頭青們敲敲打打表演原創歌曲，還舉著FACEBOOK、TWITTER賬號；只有英國，年輕人才把買唱片、看現場當做最主要的娛樂支出；只有英國，音樂節才是滲透到幾代人血脈中的共同回憶和文化氛圍。
比利時Rock Werchter音樂節
位于比利時、誕生于1976年的RW一直是歐洲五大音樂節之一。4天共3個舞臺80個樂隊的合理安排，讓我能每天實實在在地欣賞到12～15個樂隊的表演，性價比可觀。
比利時這個高度國際化的小國在音樂節宣傳規劃組織方面經驗老道。從方便的電子打印門票到免費的APP下載，再到從首都布魯塞爾到會場附近小鎮Leuven的免費往返火車票，一切都是盡觀眾之便利。這里不得不吐槽小不列顛主辦方的狡詐，四個主辦國家，只有英國從火車站去會場的大巴還要另外買票（十幾鎊！還單程！），而且官方APP需要付費下載。
會場內購方面，除了上揚至少50%的物價，還有頗具玩味的兩點。一是場內的各種買賣都是用代金卷進行，5歐一張，減輕消費者金錢嘩嘩流出的痛楚。二是鼓勵性垃圾回收機制。比利時=啤酒，音樂節=啤酒，比利時的音樂節=成桶成桶的啤酒，現場滿地的塑料杯，于是乎，湊齊20個塑料杯子換150CC可樂一瓶的鼓勵政策由此運應而生。
Werchter小鎮屬于荷蘭語區，白到發亮的各位看官自帶北歐高冷光環。除了工作人員，本地青少年的英語和法語水平十分有限，加之第一次參加，所以我幾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跑場上，與其他人類互動甚少，不過還是幸運地感受了一番小鎮居民的淳樸。
在最后一場演出結束后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休息區，望著最后一波觀眾從現場褪去，突然一對格外面善的工作人員前來告訴我可以盡情享用桌上的美食，說著就抓起手邊的生蠔吸起來，邊吸邊說，“沒關系，這些都是那些剛離開的人留下的，保新鮮。”
我抱著不為國丟臉的原則笑而拒之。他們又補充道：“每天晚上這里都會剩下很多動都沒動過的食物，反正一會兒也會被當垃圾處理掉，還不如把它吃了。
我咽咽口水，再次婉拒。善男信女繼續愛心爆棚，直接從兜里掏出幾張代金券，“這是去年的代金券，我們最后剩很多就拿了些作紀念，你拿去，還可以用。”但機智的筆者指出了兩代金券的細微差別。“沒人會仔細看，我們每年都用上一年的。”說完兩人一人一盤食物，瀟灑離去。
西班牙FIB音樂節
最后聊聊節操被海浪沖走的FIB音樂節。
FIB位于西班牙海邊度假小鎮Benicassim，除開陽光海灘，此音樂節的內核實在是乏善可陳。從充斥著流行和電子的演出陣容不難看出，這就是歐洲二等國家西班牙為一等國家小不列顛人民奉獻的一場盛大的富家子弟海邊派對，會場幾乎被英倫三島腔占領。
為了避開烈日，所有的表演都從下午六點開始延續到半夜，白天青春的巴迪們都會前往海灘嬉水曬太陽。因為是海灘趴，型男索女們自然竭力精簡身上的布料，但是遇到個把暴露狂，保安還是會將他們攔下，逼其套上短褲。
西班牙的散漫風格使得演出之間的銜接問題頻出，無法準時開唱的情況時有出現，更糟的是現場工作人員工作和溝通能力不足。被我寄予厚望的M.I.A.，就因為與觀眾的互動不歡（她空降觀眾群，本來想讓大家舉著她，沒想到卻慘遭揩油），提前半小時結束了表演。
由于觀眾多為派對向的爛品味青少年，導致很多非流行樂隊受到冷落，大多數人都抱著玩夜場的心態來看表演，男女、男男現場求歡的景象頻繁出現。
在Example的現場，旁邊的一對男女從剛開始互不相識，到男主強勢貼近，再到男主懷抱女主，再到男主熱吻女主，再到男主近身揩油，再到女主果斷阻止，再到女憤然離場，再到男主呆愣原地……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兩三首歌的時間里。
還有更極端的一黃一暴力事例。
被男伴抗在肩上的某位女青年，嗨到深處，豪放怒解胸罩，大玩露點分享，激起群眾一片歡騰，部分女青年受此感化也勇敢敞開胸懷，但也有部分保守派女青年遭遇了亢奮人群的魔抓，伸手強行拉扯，嚇得她們一面捂胸死守，一面急速退下肩頭。
一位非常惡劣的高壯混血小哥，在大家圍出圈子準備POGO的時候，猛地把旁邊一隨機小哥推到中間空地，導致其重摔并手臂脫臼。高壯小哥和脫臼小哥的親友團差點扭打在一起，被眾人分開之后，高壯小哥在眾人的譴責咒罵中離場，但至始至終毫無歉意。
熱辣辣，黏糊糊，亂糟糟，FIB給人的感覺貼近于一場荷爾蒙派對。
未竟的Galstonbury音樂節
還有我最初覬覦的首要目標，宇宙音樂節之王「Glastonbury」。
唱片業救世主Adele陛下唯一一次音樂節演出就獻給了G節。2007年，她抱著吉他，在一個名為「the Guardian Lounge」的迷你舞臺上，對著一群坐在草地上放松的觀眾，無限自在地彈唱。
在西班牙時，我有幸偶遇20年如一日的音樂節老炮，他和我分享了在Glastonbury的經歷。
「Glastonbury絕對是最好的音樂節，真正的把重心放在音樂上的音樂節，是一個充滿魔力和無限可能的地方。G節最致命的吸引力來自于她的觀眾群，真正的音樂死忠。大家談論的不是今晚準備鉆進誰的帳篷，而是分享各自對音樂的喜好和熱誠。相互打量的不是衣裝行頭，而是播放器里面的播放列表。哪怕你的口味再小眾，你都可以在這里發現能激起你共鳴的演出，結交與你志趣相投的朋友。這才是它不可取代的原因，也是音樂節真正的意義所在。」（完）
關于歐洲音樂節的演出情況請看下面和作者的問答
Q：音樂節上主要關注哪些音樂風格？
A：獨立搖滾，實驗電子以及民謠清新。
Q：在歐洲參加的這些音樂節中，看到了哪些精彩演出？
A：RW音樂節上，把現場變成裝置藝術的冰島天團Sigur Ros，初出茅廬卻氣場十足的加州小妞兒團HAIM，把英倫悶騷演繹到極致的，用低頻音墻讓筆者頭皮發麻雙腿發軟的James Blake，雅痞的John Legend，還有Rammstien都奉獻出了現象級的演出。還有在德國的音樂節上，Arcade Fire是絕對的另類搖滾之王，完美的現場演繹不愧對我殺到第一排的決絕；The Kooks炸裂的荷爾蒙爆裂讓人刮目相看；Lykke Li垃圾袋裝的廉價版GAGA造型難掩其前衛藝術家的魅力；The Wombats和Bombay Bicycle Club的活力鬧騰也讓我雀躍不已。
Q：有演砸了的嗎？
A：蘇格蘭的那一場上，不得不鄙視一下黑人之恥Labrinth，實打實得糟踐了一專輯的好歌，演唱，說唱，樂器沒有一個罩得住，氣得我果斷轉場。
Q：演出中有什么好玩兒的插曲嗎？
A：T In The Park音樂節上，Mumford & Sons的主唱因為不堪隔壁Calvin Harris音量過大的電子轟鳴的騷擾，在舞臺上怒吼：「讓我們用他媽真正的搖滾來教育一下對面的觀眾！」，贏得臺下一片擁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