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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趙曉梅
攝影 |董河
攝像 |邱馳
有一個詞像長在馮唐身上的胎記。
這就是腫脹。
最早出現“腫脹”這個詞是長篇小說《萬物生長》。
“厚樸說,仿佛臉上長了個包,晶亮熟糯,腫脹難忍,最明智的辦法是不理它,水流云在,灰飛煙滅,包會干癟枯黃脫落,不再腫脹,不復被記得,不會破相。如果手實在癢癢,一定要擠,就擠干凈了它,把膿都擠出來,擠到出血?!?/p>
腫脹跟青春跟荷爾蒙血肉相連,像紅色的花骨朵一樣,又艷又騷又脹又癢地長在臉上,背在背上,堵在胸口,隱匿在被陽光長時間熾烈照耀,但雨露遲遲沒有到來的干渴焦躁的草叢。
馮唐回憶說,15年前的春節,寫完《萬物生長》,心里一半荒蕪,一半綠意。那年,他在后記里寫道:“對于描述長期困擾于心的東西,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一種是描述過后,膿水流盡,得解脫,得大自在。另一種認為,描述之后,診斷清楚,這種困擾,水流云在,成了一輩子的心癥。”
問馮唐,你認同哪一個觀點?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誠實地說,如今腫脹仍在,還在困擾著他。作為人性的礦工,情欲這個切口,他還會繼續深挖下去。
1998年,讀了8年協和婦科的醫學博士張海鵬站在協和婦產科,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力感。為做研究跟的60個卵巢癌病人,3年后已去世一半。腫瘤是個什么東西?是怎么無中生有的?為什么要人命?張海鵬解決不了這個難題,他決定放棄。
兩年后,張海鵬去了美國讀MBA,從麥肯錫的普通咨詢顧問一路做到全球合伙人,大型國企CEO。與頭銜、財富、閱歷和見識一路攀升的是他在一年平均飛10萬公里,每周80小時的高強工作之下,壓榨睡眠和休息時間出版的6部長篇小說,2部短篇小說集,以及雜文無數。
直到2014年夏天,馮唐辭去公職,將張海鵬這個身份徹底放下。
被冠以諸多頭銜和身份,但馮唐的微博認證只有兩個字——詩人。
在沒有收進《馮·唐詩百首》這個集子的一首詩里,馮唐寫道:
觀音
如何觀?
如來
來不來?
在時間之窗
看到生物就看到欲望
在非大尺度的空間之內
生物的邏輯似乎永遠戰勝數學和物理
時間刀頭,萬物生長。其實馮唐手里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手術刀,20年前,那個黝黑精瘦的婦科博士應對的是腫瘤,后來作為人性礦工的作家,對準的也是人性隱秘的傷口——情欲。
持手術刀的這雙手,沒有筋骨強勁的男人慣常擁有的力量和霸氣,甚至看上去有些柔弱,有一種靜態的無辜的美。
同樣熱愛婦女,有的浪子臉上留著荷爾蒙過度燃燒的脂類灰燼,油膩膩的,洗不干凈,像一朵開得過早,開殘了自己也無所謂的花。但馮唐臉上,看得到隱忍和孤傲,常年與內心那頭“大毛怪”相互調戲,彼此征戰,以及握手言和的微微的疲倦,但你看不見那些脂類灰燼。
馮唐曾說,好的小說家是弱的,被動的,像底片一樣的人。一如他本人,周身散發的都不是強勢的氣場。他的聲音溫潤,有一點羞澀,含著水氣;他的眼睛像一面秋天的湖,純凈,安寧,流水在平靜的湖面之下,有一點清涼,有一點悵然。
這就是長在馮唐身上的第二個胎記——秋水。
秋水是“北京三部曲”和長篇小說《歡喜》主人公的名字,也是馮唐之所以區別于很多人,能夠讓人動心的意象。
“知乎”網站,在“為什么女文青都喜歡馮唐”的貼子里有署名匡靖的網友寫的兩段文字——
馮唐的文字像重堿,字多半騷氣躁動,隔三岔五就能看見微顫的大奶,噴薄的海綿體。少年還荒唐,讀著讀著,這些字給燒得,身子就暖了,燒到一定程度,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水,二氣化碳讓人窒息,這時水又彌漫上來,沁入心脾,溫潤。重堿本身是一種藥,專治胃癥,但有些作家重堿味道的書讀不下去,馮唐的可以。
路金波評判女粉絲對馮唐的贊譽來自激素,我看未必。我喜歡的并不是馮唐這個人,是他筆下的態度,姑娘不喜歡什么?不喜歡你想睡我,還裝不是,喜歡的是你的赤誠。
他自嘲痔瘡之余還教姑娘江湖九字:不著急、不害怕、不要臉。
馮唐討女人喜歡的只是因為他的文字:性情,不裝?!?/p>
馮唐曾說:“好的碼字必須倒行逆施,感覺到尚未被正見的歪邪和陰暗和光明和坦然。
文學評論家李敬澤先生說:“馮唐是個野孩子,一身的非法才情。70年代人的經驗因為馮唐的書寫重新變得神奇,最崇高和最庸俗的最高調和最不高調的,一起狂歡?!?/p>
去年秋天,馮唐住在美國灣區的時候,朋友劉春曾在微博里發給馮唐一條鏈接,內容是澳洲聯邦州長剛剛推出自己的第二部色情小說。在轉發這條微博時,馮唐回復了一段話——
春,我寫的是人性,光、鹽、和溫暖。
心探索:每個作家都會有一個核心困擾,以作品為線索說說你的核心困擾。
馮唐:一個誠實的嚴肅作家,基本是把自己的人生體驗一步一步地展現給世人看,就像一株樹木,從出芽、開花、到枯萎、凋落,長果子,我也是無意識地在這么做。
“北京三部曲”講的是回望15歲到30歲這十多年身體、情緒、心智的變化。當然我的成長主題是伴隨著情欲長大的。既然欲望促使你成長,那么情欲在40歲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從激素水平來講,男性40歲之后就走下坡路了,我想在自己變得慈祥之前,在這個困擾相對變得沒那么強烈之前,在現實中不能充分胡來的狀態下,用最極端的形式寫一篇小說,看看會是什么樣子。
于是,完全沒有顧忌,完全發揮想象,把生活中最激烈的東西拎出來,寫了《不二》。但從現實來看這些極端情況,就像看神話。很多人做不到《不二》里的人物那樣的超脫,我也做不到。
我想還是要寫回世間,在日常生活中,面對巨大的欲望,無論是情欲、權力欲,還是不朽的欲望,你怎么處理這些困擾?或者怎么不去處理,讓它像臉上的包,像感冒一樣自生自滅。于是,寫了《素女經》。
心探索:同樣是寫情欲的作家,你說勞倫斯寫因性而困擾的男女,寫得很細膩,有一種偏宗教、偏病態、偏陰郁的情緒;相反,亨利·米勒有點像中國的彌勒佛,你喜歡他的正面性和速度性,他能用一種坦然的心態來面對別人看來是禁忌的東西。如果說勞倫斯的內核是苦,亨利·米勒是革命式的樂觀態度,你怎么看待和評價自己的內核特質?
馮唐:我覺得我的作品內核特質,概括地講是探討人類靈與肉的關系,解決心理問題。仔細想想,大概有五對相關詞匯。
第一,靈與肉。大家都說靈肉合一,什么樣的情況才叫靈肉合一?可能每個人大部分時候遇到的都是兩者分開的。
這就造成了第二層,苦與樂。人在高潮時候的反應千千萬,有相當一部分人的表情呈受難狀,但實際上那卻是人身體最美妙最享樂的生理/心理感受。
第三,男與女。男性與女性在面對情欲的時候,簡直是兩個完全無關的旅行者,大家開始的目的不同,希望到達的目的地也不同。
第四,人和我。情欲之事,關乎每一個人,只是壓抑內心不足與外人道,是人都有此煩惱。
第五,生與死。情欲是一個終極問題,我一直覺得它和其他一切終極問題一樣困擾人類,大苦大樂隨行,大愛大恨相濟。
心探索:卡夫卡40歲死了,勞倫斯44歲,王小波45歲心臟病突發,古龍48歲死于酒精中毒。你曾說:“我們的老流氓小宇宙還是不夠強大”。作為人性的礦工,他們一生也都在解決最困擾自己的問題,他們沒有過去的致命傷是什么?
馮唐:卡夫卡是因肺結核去世,他生活的那個戰亂年代,肺結核是一種可怕的疾病。勞倫斯也是晚年患有肺結核,母親的去世對他打擊很大,他曾不止一次承認自己有強烈的戀母情結。杰克·倫敦吞食嗎啡自殺,他和古龍相似。
總的來說,文學創作是一個非常態的過程,作家由于各種信念不同、表達不同,整個創作過程中產生的身體和心理反應也不同。沒有真的全知作家,眾生皆苦,大家不過是在不同的位置用不同的方法應對而已。
心探索:《素女經》脫胎于短篇小說《不叫》,內地中文版也與之同名。田小明讓萬美玉叫爺,但萬美玉總是不叫。這個情節在《素女經》里重復了好幾次。想問,安排這個情節,是想探討男性和女性的什么人性編碼?
馮唐:男性想要,女性不給。
心探索:《不二》火了,《素女經》出版快一年了,內地版《不叫》今年也將上市,對于你所選擇的人性切口之——情欲,現在還能稱為你的困惑嗎?還有深挖下去的興趣和可能嗎?對于情欲的真相,你最想分享的感悟是什么?
馮唐:我覺得依然是我的困惑,也正是因為還是困惑,所以我愿意深挖這個金礦。我不敢妄言真相,我想我可以分享的是,情欲本身是一個單純而美好的事情,盡量讓它保持單純和美好,不要附著別的欲望在它身上。
心探索:你很清楚,熱愛婦女是你人性編碼里不可更改的部分,你也沒打算把它徹底革除,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革除了欲望,也就革除了才華。那要怎么駕馭身體這個座駕,才能做到合情合理的好色而淫,或者是既滋養自己,又不會憋出前列腺癌的好色而不淫呢?
馮唐:就拿寫作來說,我發現“靈肉過渡”的別扭體現在創作過程中的苦難程度,遠遠大于清醒和入睡,稍稍小于生與死。也由此可見,情色主題、情色文學的確是非常重要的,我想它即使不是通向至真至善的唯一途徑,也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個途徑了。
心探索:你曾接受過一個采訪,問你過去特別篤定,現在特別懷疑的一件事是什么,你說是愛情。如果現在問你,你還是這個回答嗎?
馮唐:我現在越來越篤定,婚姻是反人性的,是為了維護人類社會一些經濟法律責任的一種制度。愛情跟婚姻相反,它是人性極其絢爛,極其閃爍的部分,但它只是一段時間,不可能一直持續,否則人就燒沒了。而且愛情本身帶有很多的盲目性,只是在合適的時間遇上了。
你想,在那個時候,你要死要活,非他不愛,可是轉一個時間,這很可能變成一件可笑的事情,為什么一定是這個人呢?
心探索:愛情有一時的真實性和真實感,但女孩子大部分都希望你愛我是唯一的,你愛我是永遠的。
馮唐:經常在戀愛中,女生愛問男生一個問題,你會永遠愛我嗎?你想想,能有比這個更傻的問題嗎?不是說女孩子傻,她是被驅動的。
首先男女對愛的定義是不一樣的。什么是愛?是跟你花主要的時間?還是跟你花百分百的時間?還是說,我給你花的時間不多,但我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時間,我認為你是這個世界最美麗的人,你那個時候是唯一的,還是說愛是無論你生老病死,我都會陪伴著你,一直把你當成最重要的,還是怎么樣?
心探索:你曾說女人在愛情中最大的迷失就是認為愛是永遠不變的,還有一個迷失就是,認為找到真愛,就能解決自己的問題。說說你個人對于第二個“迷失”的體會?
馮唐:我曾經寫過一首詩《致女兒書》:
煲湯比寫詩重要
自己的手藝比男人重要
頭發和胸和腰和屁股比臉蛋兒重要
內心強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
一些問題,只能靠自己解決,不論男性女性,自己強大才會真的暖。
心探索:《素女經》里有一段話:“在性愛上,男人追求量的積累,女人追求單次的成功?!边@點是不是也折射出了男女在愛情上的差異?
馮唐:對,男性本身的氣質是征服的、開創的,這種征服欲是天然的。女性本身的氣質是包容的。愛情是剎那間的電光火石,女性常常會把剎那當作永恒來看待和對待。
心探索:怎么理解你曾說的一段話:“對于性,男人更多像吃根甘蔗,女人更多是懷念心底里那座遙遠的春山?!?/b>
馮唐:男性在很大程度上考慮即時性,女生考慮得則更廣泛,她們常常會從即時的點想到未來,特別是過去,這種對過去的思念和回憶會混合起來,會添加和刪減,成為自己最想要的“那個東西”。
心探索:你曾在一篇雜文里寫到讀川端康成《千只鶴》的情景:一上午讀完,天忽然陰下來,文字在紙面上跳動,雙手按上去,還是按不住。那句惡俗的宋詞涌上心頭: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你說這本小說淡到深痛,當年看得糾結,如今還是。這是一本你會多次翻看的小說嗎?說說這本小說帶給你的思考?
馮唐:是的,還會讀。人有很多隱秘的、不和時俗的想法,甚至是冒犯社會規則的想法。從欲望本身來說,它是不受人為限制和控制的。人因為這些欲望會產生很多念頭,這些念頭揭示了一些生命本質。當這些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不要被嚇死,靜靜地和它對坐一會,甚至找出一些類似于這樣的書來,再翻翻再看看。
心探索:“北京三部曲”,包括《歡喜》,主人公的名字都叫“秋水”。為什么會給主人公起這樣一個陰柔的名字?
馮唐: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初中讀《莊子》,里面有《秋水篇》。我覺得那個意象很好,秋天的水,快結冰了,但它還在動,有一種很清冷的狀態。
生活本身,不管是歡樂還是痛苦,都是一個相對熱鬧的過程,而寫作本身,不能太熱鬧,也不能太固相,它是相對流動,相對冷靜的一個旁觀的心態和視角。所以,我很喜歡秋水這個意象,冷靜,又很自由,還有一點寂寞,有一點悵然,有一種無奈。
第二點,我天生對水很有感情,下雨的時候,我的感觸就會完全不一樣。下雪天,感覺萬物都被封住了,而下雨天有一種流淌的感覺,會讓你想起各種事情,心飄來飄去,飄來飄去,一會兒走一走,一會兒走一走。有時想,生活中遇上的一些人一些事,就像水一樣流走了,你回想起來的時候,面目也不是很清楚,當時的激烈感,腫脹感,也沒了。
可是在某個瞬間,水又會非常有勁地告訴你,你的水里已經有當時的痕跡了,不能說那就是最精華的,但滲出的東西已經融在水里了。同時,寫文章的時候我也喜歡水的那種狀態,你叫它情緒也好,故事也好,會像水一樣在流動,你說它沒勁兒吧,但它又有一種極其強悍的摧毀的能力。
心探索:水是至柔至剛的。
馮唐:對的,甚至有的時候,我會“歘”地一收。你看我寫小說的節奏,有時候啰啰嗦嗦,好像水面很緩,所以看到一塊小石頭,一棵水草,你會反復看一看,摸一摸,但如果地勢忽然變成懸崖,那個水“歘”就下去了,咣唧就一結,這是我喜歡的節奏。
心探索:“秋水”這個意象跟你身上的氣質也很像。
馮唐:對,比較肉,狠起來也可以很狠。
心探索:你說好的作家是被動的,弱的,像底片一樣的人。這個“弱”,有點兒像你剛才說的水的那個狀態,看似柔弱,但有內在的韌性。
馮唐:我覺得弱的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你不要認為自己什么都對,自己什么都好,自己什么都強,自己能控制一切。我不喜歡全知視角的人和藝術作品。我最近有個觀察和體會,尤其中國男性都有用第一唯一這種方式來追求牛逼的傾向,但他只認可權力,還有銷量、金錢這樣的數字指標,而不認才華,常常不能客觀地看待自己弱的那一面。
我有很長時間在一線工作,接受的是“諸事無?!?,很多事情你控制不了,你不能創造整個世界,你只能創造你自己的那一小塊東西。你不能控制風怎么吹,雨怎么下,你能做的,只是像《莊子·秋水》篇里說的,隨波逐流也好,或逆流而上也好,你只是在其中,而不能完全脫離出來。所以,我更像一個觀察者,思考者,記錄者。
說到“諸事無常”,其實是有一種無助感的。比如過去,我帶很大的隊伍,控很大的盤子,覺得好像自己是在世界之巔,以為能掌控很多東西,讓很多事情發生,但實際上回頭再看,這種盲目自信是一種“夜郎自大”,如果你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里,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自戀,真正的傻逼。
心探索:有很多年,你一直是苦修式的工作節奏,一周工作80個小時,一年飛行10萬公里,你信奉立功立德立言,十年磨一劍。去年,你辭去公職之后在美國翻譯《飛鳥集》,生活相對閑散,你發現自己能左右的事情其實并不多,記得你還引用了泰戈爾的詩——你把劍當神,劍勝了,人輸了。
馮唐:人到了一定階段,要有一個平和的心態,太使勁,反而適得其反。打個比喻,就好像一盆炭火,40歲是燒得最旺的時候,再往下走,一種方式是,你再鼓進更多的氧氣,再打進更多的雞血,讓它像瘋狗一樣繼續燃燒。還有一種方式呢,就讓它隨波逐流,且燒且旺著。其實不見得第二種會比第一種差,可能味道會不一樣。
再打個比喻,就像紅酒和茶在發酵的過程中,太多的人為干預,往往會有問題,還不如就交給天地。那我索性采取剛才你提到的這個態度——我不想自己成為寫作的工具,我也不想自己成為一些所謂的大事的工具,就像泰戈爾詩里說的,武器勝了,人輸了;到最后,人和器物應該合二為一。這個合二為一的過程,最好的方式就是順其自然。
所以,我就盡量把身心打開,忘掉過去的技巧,用現在這樣一個身心狀態,接受這個世間扔進我湖里的各種大大小小的石頭,痛苦也好,歡樂也好,就扔過來,要是有感觸,就記下來,如果沒感觸,我也不硬逼著自己去寫。
我發現用這種心態,很多感觸反而變得更生動。之后我還會寫幾個相對大一點的長篇散文,有點兒類似《翻譯泰戈爾〈飛鳥集〉的二十七個剎那》,我會把一些真情實感用一種很自然的方式,像水一樣,讓它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