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鳳墨白續寫之《千秋歲》第八章? 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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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訪客

墨淵

墨淵自青丘楓夷山炎華洞躺了七萬年,醒來后也曾在青丘狐貍洞修養了數日,對青丘周邊的環境還算熟悉。

夜晚的青丘,皎潔的月光映在湖面上,湖中孕育的夜明珠透過湖水散著瑩潤柔和的光芒。晚風習習,溫和地吹拂著臉龐,風中夾著桃花和青草的香氣。

墨淵牽了白淺的手出了狐貍洞,在洞口站定。洞口邊有一棵虬根盤結的老樹,平日白淺總愛搬張躺椅,拿著話本子在樹下乘涼,困了就打個盹。

墨淵此時心情極好,手中捏了個法訣,不過是在狐貍洞前揮了兩下,只見當空的皓月下,老樹上次第開出繁茂的花冠來,一簇挨著一簇,連成一片飄搖的花海。叫不出名字來的發光鳥雀穿梭在花海中,花瓣隨著晚風飄飛,在地上落成一條雪白的花毯。花毯自狐貍洞口繞過湖邊的小路蜿蜒向北,直鋪向炎華洞方向。花毯上頭寸許的距離,飄浮著青藍色的優曇花,似一盞盞懸浮于空的明燈。

白淺被眼前的幻境迷住了眼,不自覺的撒開了墨淵的手,輕輕的上前幾步,伸手接住了幾瓣樹上飄落的花瓣,馨香撲鼻。白淺驚喜地回身,笑著望向墨淵,裙子撩起地上的花毯,離地的花瓣融成光點,縈繞在她的腳踝和裙擺周圍。

“師父,這……好美!”白淺唇邊噙著笑意,那張絕美的容顏,讓墨淵的心悸動不已。他由著她在花毯上向前輕巧地跑去,腳步下不小心踢起了數片花瓣,花瓣羸弱得像水滴,輕輕一觸碰,便化成許多光點四散開。隨風飄來的花瓣繞著白淺的裙角飛舞,她的腳步追逐著風漸漸歡快起來。

墨淵摘下一朵優曇花,拉過白淺,小心地將花簪在她的發髻邊,滿意的嘆道:“我的小十七怎樣都是好看的!”

白淺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容顏值得師父這般贊嘆。墨淵的舉動和話語讓她有些害羞地錯開了臉:“師父又取笑我。”墨淵微笑著看她走在他身前幾步遠的地方,追隨著她的腳步,一同往炎華洞方向走去。

去往炎華洞的途中,白淺依舊摘了幾枝桃花。進了洞中,熟練地為鳳九換桃花,往香爐里添香,只是如今凝露香早已被東華帝君換成了白檀香。白淺又去洞外打來泉水,用巾帕浸濕,給鳳九擦洗一番,從袖里拿出白玉梳為鳳九將長發理順。

墨淵站定在一旁,定定地看著白淺忙前忙后,仿佛看到了七萬年中躺在這里被白淺悉心照顧的自己,心中頗為震撼:“十七當年也是這樣照顧為師的吧?”

白淺回頭看向他,對著他淺笑,有些不好意思:“師父想到哪兒去了?洗浴可向來是由迷谷伺候師父的。其他的活計,十七倒是從不假他人之手。好在十七最終還是把師父盼回來了,十七以為,為師父做什么都很值得。”

墨淵有些動容,道:“若是同夜華退了婚,十七可愿留在昆侖墟?”

白淺一邊收拾著鳳九一邊答道:“如若師父不嫌棄十七,十七自是愿意長長久久地留在昆侖墟……十七懶散隨性慣了,當年跟著師父學了兩萬年,只顧著玩兒,什么都沒學會。連天劫的日子都算不出,還帶累了師父替我扛天雷,封印擎蒼卻吃盡了擎蒼的虧,委實丟了師父和昆侖墟的臉面,我是不大好意思回昆侖墟的……十七原本打算把東荒的君位讓小九承襲了,自己逍逍遙遙地找個清靜地方過日子。這次若東華帝君真的能尋回小九就好了,我也能脫身了。”

墨淵聽她這話,似是有要歸隱的打算,便有些著急:“你打算去哪兒?”

白淺皺著好看的眉想了想,說道:“還沒想好。也許去凡間,我喜歡凡間的煙火氣。他們都說青丘讓我治理得就很像凡間。”白淺笑了笑,繼續幫鳳九梳頭。

墨淵心里仿佛塌陷了一塊。如果她去了凡間,那數十億凡世,若是她刻意隱了蹤跡,他能去哪里尋她?她隨性的就像一陣自由的風一樣,讓他把握不住,他很想留她在身邊,可她言談話語里總是透著疏離。他飲了她七萬年的心頭血,他整顆心都在為她跳動。他辛辛苦苦日夜不停的修補了七萬年魂魄,只為她而重生。真正離了她,他不知還要怎樣活下去。墨淵背在身后的雙手不由得握緊,指關節泛白。

墨淵神情黯然,與白淺從青丘返回到昆侖墟時,天已蒙蒙亮。白淺辭了墨淵,回到自己的院子,打算好好補一覺,緩緩這些天緊繃的神經。她生性疲懶,有生之年很少有許多天不睡的時候。上一次她這么累,還是十年前,為了讓師父墨淵結魂魄,在西海看護結魄燈,守著疊雍的時候。這一次在玉虛洞外守了十幾天沒怎么合眼,對她來說已是極限。

白淺合衣躺在床上,明明很困,腦子卻亂的很。閉上眼,眼前依然是師父溫和寵溺地在對她笑,襯著青丘的月色,還有身邊花瓣飄落。白淺握著拳,捶捶額頭,暗忖道,最近是怎么了,總這么掛念師父是為何?白淺氣惱的翻了個身,將被子蒙住頭,心中默念了幾遍清心咒后便漸漸睡了過去。

這邊白淺剛剛睡了一個時辰,就有人敲門。門外是二師兄長衫的聲音:“十七,不要睡了,快醒醒!大殿上有貴客尋你,你快來。”

阿離

白淺睡眼惺忪的被長衫拉著,還未走進大殿,就被一身墨綠錦袍的小小身影撲進懷里。白淺事先沒有精神準備,被這么一撲差點往后跌倒,幸虧長衫拉了她一把,才堪堪穩住身形。

“娘親!”懷里的小人兒正是天族太子夜華君的親兒子阿離。

白淺頓時睡意全無,蹲下身抱住他小小的身子,頗感意外:“你怎么來了?”

阿離十年未見親娘,心里很是委屈,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已經轉出了淚花兒:“早晨給父君請安時,父君說娘親現住在昆侖墟,過些時日就來洗梧宮看我和父君,可是阿離想娘親,就同三爺爺一起來了。”

白淺這才知道天族三殿下連宋君也隨著阿離一起來了。見阿離淚眼汪汪的,白淺忙拿出手帕為阿離擦干眼淚:“阿離不要哭了,同娘親進去打個招呼,然后娘親帶你去玩可好?”小孩子與母親久別重逢,怎么都是高興的。此時阿離聽了白淺要帶他去玩兒的話,轉眼就把剛剛滿肚子的委屈忘到了一旁。白淺站起身拉著阿離的手,一同走進大殿去。

大殿上墨淵、東華帝君、折顏、白真、連宋都在。與連宋互相見過禮后,白淺將結魄燈的碎片交與東華帝君。白真招呼妹妹和阿離坐在自己旁邊,說:“你來得正好,東華帝君請了連宋君幫忙一起修復結魄燈,現下還短缺幾種材料需要出去尋。你在昆侖墟好好陪陪阿離。我已經派畢方給阿爹阿娘送了信,過幾日他們會來昆侖虛與我們會和。”

白淺對不小心打碎結魄燈這件事總覺得心里愧疚,也想為修補它出分力:“還缺少什么?我也可以和你們分頭去尋。結魄燈是我打碎的,我理應盡力。”

折顏道:“有你四哥和我們,還輪不到你去。結魄燈本是父神用女媧石煉化的,修補它非女媧石不可。那女媧石原是母神補天所用,世上本也無處可尋,偏巧當年母神留下一塊送與了你師父。如今最難尋的材料已經有了,其他的你也不用擔心,自有我和你四哥。”

白淺不可思議的望向端正坐在主位上的墨淵道:“師父,這么珍貴的東西,您也忒大方了。”

墨淵看向白淺,溫和一笑:“無妨,恰巧為師的庫房里有。”

折顏笑著對白淺說:“也就是因著你的面子,你師父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你以后可要好好心疼你師父,別辜負了你師父待你的一片心。”折顏的一番話說的有些一語雙關的意味,墨淵聽了也不覺的面上一熱,忙端了茶杯飲了一口。

偏偏白淺神經大條,一臉不開竅的樣子:“師父待我好,我自是也待師父好。還用得著你來囑咐我么?”

東華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墨淵,你可真收了個好徒弟!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

連宋

墨淵無奈地笑笑,沒多言語。三殿下連宋是個最通透的人,眾人一番打趣,他便把墨淵對白淺的情意看了個明白。這一來連宋心中未免替夜華著急。夜華白淺兩人原本濃情蜜意的,都開始著手準備婚禮了,自從白淺憶起了過往在天宮中受的屈辱,對夜華就冷了下來,以致十年未見。雖有婚約在,可是雙方誰也不提。

這件事讓天君也很憂心,但畢竟天宮理虧,也不敢向青丘催婚。如今看戰神墨淵對白淺的關愛,遠超出了對普通弟子的情意。七萬年前四海八荒就流傳戰神對十七弟子格外疼愛,不惜與瑤光上神決戰蒼梧,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少頃,折顏與白真便離了昆侖墟,到哪里去尋修補結魄燈的材料白淺并不知道。東華與連宋則一同去了后殿的大書房,研究修補結魄燈的方案。大殿上只剩下主位上獨坐喝茶的墨淵,與左手邊角落里坐著的白淺、阿離。

阿離許久沒見過母親,撲在白淺懷里撒著嬌不肯出來。白淺擁著阿離低垂頭哄他。阿離突然想起一事,從白淺的懷中探出頭來望向墨淵:“大伯,阿離可以留在這里與娘親同住嗎?”

墨淵看著這對母子,微笑點頭:“當然可以。”

白淺覺得不妥,問阿離:“與你父君打過招呼了嗎?”

阿離乖巧的點頭:“父君說,阿離與娘親在一起住多久都可以。過幾天他親自來接我和娘親回天宮。”

“回……天宮?”阿離點頭道:“娘親與我和父君分別這么多年,不是應該一家團聚嗎?”

白淺覺得應該和阿離解釋清楚,她和他父君之間是不可能結婚的。但是當著師父的面說這件事,她覺得尷尬,于是白淺站起身,攜著阿離的手往殿外走,“阿離,娘親有話和你說。”

大殿之外,白淺將小阿離帶到平臺的圍欄邊,此處位居昆侖虛主峰半山腰,周圍白云繚繞,可以遠眺八百里昆侖虛。山前偶爾有幾只仙鶴飛過,景色甚是壯麗。

白淺將阿離抱坐在欄桿上,與自己平視:“阿離,娘親很對不起你,娘親與你父君,不能結婚了,所以將來不會在一處生活。”

阿離聽了這話,扁嘴就要哭出來:“娘親不要我和父君了嗎?”

白淺替他擦著眼淚說:“阿離,娘親沒有不要你,你是娘親最疼愛的寶貝!……只是我與你父君的緣分已盡。往后,娘親不方便再去九重天,你若是想念娘親了,可以來青丘尋我。可好?”

阿離雖說只有三百多歲,但是向來乖巧懂事,除了白淺的那句“緣分已盡”他不甚懂以外,其他幾句,他都聽明白了。阿離撲在白淺懷里,抖著小小的肩膀抽泣。除了哭一哭,阿離沒有做任何讓白淺為難的舉動。

墨淵看著殿外憑欄而立的母子倆,并沒有凝聚法力聽她說什么,可也大體猜得到談話內容。他看著白淺溫柔地安扶著哭泣的阿離,心里也跟著一片柔軟。白淺向來活潑好動,這樣的十七是他從沒見過的。可是不管她的哪一面,都能觸動她的心。

小孩子看來很好哄,沒一會兒,阿離就不哭了,又笑著同她說著什么。只見白淺招來遠處路過的兩個小道童,將阿離交與他們帶去玩耍,看著他們走遠,這才轉身返回了大殿。

填茶

白淺習慣性的走至墨淵跟前為他的茶杯中添了新茶,雙手恭敬的捧到他面前,然后跪坐下來,抬臉有些憂心地望著他道:“師父,十七都這一把年歲了,如今闖了禍還需要師父善后,十七很對不起師父。那么貴重的女媧石,十七拿什么還給師父呢?”

墨淵目光溫柔地望著她,她難得離他這么近,近得連她微微有些發顫的睫毛都能一根一根的數清。墨淵穩了穩心神,開口說道:“當年十七說,為師父做什么都值得,師父亦然。”

白淺聞言,俯下身,頭枕在墨淵的膝頭,鼻子發酸地說:“師父,您待十七真好,比我阿爹阿娘都要好。十七一無是處,真是沒什么能還得上師父對十七的好……”

墨淵沉默片刻,沉聲道:“如若想還……便長長久久地留在昆侖墟!”


首發于2017-07-16

修改于2018-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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