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對一個姑娘說:人生何必只如初見,久處不厭就好了。那時是她對我說:和好容易如初難。又說:終于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喟嘆人生若只如初見就好了。
我沒懂這話里的深意,只那樣隨口回答。她聽后望著我,片刻后接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可后來我們真的久處不厭,我又奢望起她嘴巴里的那種只如初見起來。
但感情和生命一樣充滿玄妙,說不清是會隨隨便便就長命百歲,還是意外比明天更快到來。
那是個七竅玲瓏光是內心戲都要走上山路十八彎的姑娘,但她的名字叫直直,和她這個人一樣自相矛盾。
我忙時不會顧及她,直直那個愛胡思亂想的姑娘就會認為我不在意她了,這種狀況持續一段時間以后她向我提了分手,我很難過但她明明是始作俑者卻先開始哭起來。隔著電話斷斷續續傳來的抽泣聲讓我覺得害怕,讓我覺得攤上了大事。
我追問為什么,我最開始以為直直是個沒心沒肺永遠都歡脫無比不懂得何謂難過的姑娘。可后來,她說話和往常一樣幽默,我對她也永遠不會無話可說,但直直卻變成一個軟軟的哭包,她不愛在我面前流眼淚,卻會像現在這樣在電話里哽咽。
比如這時,她說:以前我說我空的時候就會想騷擾你,你會說隨便騷擾,但現在你卻會說那你還是忙吧。
以前我問你方不方便接電話,你會說方便,現在卻總是說有人在不方便。
我覺得我很失敗,我連打電話給你都要先問問你,因為如果有人的話你就不會接。
她最后問我:XSZ,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嗎?
我說沒有,我真的是比較忙你也忙,所以聯系的沒有以前頻繁。但我沒有忘記你,也沒有忘記我們的感情。
我解釋的話也許讓直直好過了一點,但她還是說:你之前說過我們不適合做男女朋友,那我們就做普通朋友好了,你就不用呵護我,也不用對我好。
我確實總是對直直說我不是很會照顧人,不是個很好的男朋友,也說過我們不那么適合做男女朋友,我甚至勸直直去相親,說騎驢找馬也不錯。
但直直這樣講,又讓我覺得有點愧疚,讓我覺得我對她做了不好的事情,但男人本來就是深沉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直直我的想法。
她沒有再等我解釋,而是說: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越來越貪心,你知道的人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會想要更多,但假如沒有得到,她才會一直努力,哪怕只是一直在路上。如果我們只是朋友,有些事你不去做或是做了就理所應當了,既然理所當然,我才能做到內心毫無波動。
后來我們就分手了,哪怕一直都保持著聯系,相處時也是男女朋友的模式,但我們只是朋友。
記得那件事后的第二天,直直問我是不是做了讓我困擾的事,我說沒有,我很釋然。我那時還年輕,不愿意承諾也不想擔起別人的人生,我們以為我們依舊像男女朋友一樣相處,我就沒有失去她,只會是更舒服的相處模式。
但我不知道直直是個聰明的姑娘,她一再退讓,容忍我幾個月不去見她,容忍我聊天時的心不在焉,從不過問我的事,給我足夠的自由,甚至連表達想念的方式都小心翼翼,那并不是對我的遷就,而是試探。
她試探她的退步能不能讓我朝她靠近,如果我不能她就打算一直后退,直到有一天她舍得放棄我。
我常常吹噓自己智商140,和比爾蓋茨一步之遙,但我沒懂直直。所以那時沒有拒絕她說做朋友的提議,她也像她承諾的那樣沒有離開我,只對我說不結婚了,以后只想買帶花園的小房子,再養一只小鱷龜。
房子,是我夢想中的房子,烏龜也是我想養的烏龜。我隱約知道什么的,但我只回答說:也許到了年紀會迫于壓力找個差不多的姑娘結婚,希望到時候能遇到一個我能為她做點什么的人。
我們維持這種朋友關系很久,直到我到了迫于壓力要結婚的年紀,走上了我和直直嘴里曾經的笑談,相親之路。
直直就乖乖的走了,她早前就說:我是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如果你以后有了女朋友或者要去相親,我就會乖乖的走了,畢竟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坐在餐廳,對面每次坐的都是素不相識的另外一個女孩子。我想起直直說她覺得去相親的兩個人更像兩顆待價而沽的白菜,他們明明同是淪落天涯的白菜,但卻不會惺惺相惜更不會體諒對方,大都還會更加變本加厲的挑剔,她不提倡相親也不貶低相親,只希望自己不要做一棵白菜。
最后我和我的差不多小姐走到了一起,我和直直也默契的不再聯系。但出于慣性,我時常下意識的聯想起直直。我看出我和我的差不多小姐誰也不是非對方不可,我大抵就是她的差不多先生。我和直直在一起時,從未深刻的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姑娘的男朋友,但差不多小姐卻給了我“戀愛的感覺”。
我們會定時吃飯約會,節日時我會和她互贈禮物。我想起我沒有送過直直任何東西,也沒有接受過她的任何禮物,哪怕看出她的難過失落也沒有松口過。
我的胸腔隱約流竄過一種莫名的酸楚,但我沒去深究,因為我知道直直已經不再想要和我只如初見,也不再懷念我。
直到有一次差不多小姐在逛街時和匆忙走過的路人撞到了一起,見面時她說那人十分沒禮貌,一句對不起也不會說,我也覺得有道理,撞了人該說一句抱歉的。
我安慰過她緊接著又想起直直,直直是個總吃悶虧還愿意阿Q的告訴自己吃虧是福的姑娘,我從來不贊成她忍氣吞聲,這時卻格外想念那個軟趴趴好拿捏的姑娘。
就連我欺負了她,她也會先檢討自己。
我突然覺得害怕,就像聽見直直哽咽時一樣覺得自己攤上了大事。我覺得直直是個壞姑娘,她知道時間和遇見更多的人都能讓我后悔。
我和差不多小姐和平分手,把直直嘴巴里獅子座認為大過天的面子放下,回去找她,向她認錯。
可她既不向斗勝的公雞對我洋洋得意,嘲笑我忘不了她。
也不是那種像我拋棄她的積怨已久,控訴我從前不珍惜她,現在又來說愛她。不質問我:你不是不懂愛情,現在又來說愛我?
直直平靜的看著我,眼里甚至流淌著和她從前看我時如出一轍的溫柔。她告訴我:我會永遠記得你,你來找我我還有一點開心,就像喜歡一個人很多年終于得到回應,可是我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她那樣說,我最先感到的竟然不是失落無措,我突然意識到,直直原來是個溫柔的姑娘啊,她只會軟軟的哽咽從來不歇斯底里,哪怕是這種時候。
我想對直直說我會改的不會像從前一樣。可是直直卻比我更早開口:你還會讓我哭的,我也告訴過你我不會等一個人五年就憑他舍得讓我等。
直直沒有原諒我,她還因為害怕我的圍追堵截總有一天會讓她心軟而徹底消失。
后來,我還常常聽見別人談論只如初見和久處不厭,我都遇到過啊,但我們沒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