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天走在空闊的校園里,穿梭在茂盛的樹林下,大把大把的落葉緩緩地從樹丫墜落下來,從在我身上落下漂亮的蝴蝶結。陽光透過天際,射穿我的臉,是溫暖如春的沐浴。我一個人瀟灑地踩過地上的落葉,頭也不回得往前沖,像是場長征。而我的目的地一向很明確,不是公寓,就是教室,或者食堂。三點一線。
我是個安靜的有點冷的男孩子。或許我骨子里還是很喜歡熱鬧。沒有人來成為我的導火線。我說得是真的。我從小有個壞毛病,只要人家叫我去人多的地方,那個地方一定少不了我,而我單獨行動的概率卻很低很低。可我偏偏在我最安靜的時候喜歡陽光。就好比尼采會自詡是太陽。陽光明媚的日子里,我漂亮的雙眼皮下眼睛也跟著閃爍。頭發瘋長的日子里,我像個神經質的大俠。而每次我滿懷信心地把我的奇思怪想而又認為是我智慧結晶的精神財富告訴小米的時候,我都是不敢抬頭,我想我一抬頭就會死在她強烈的鄙視我的眼神里。這世界上最痛苦的莫不過是在人心理上的摧殘。而我每次受傷之后,還要堅強的對待小米對我的鄙視和狂轟濫炸。以至于我發現跟小米時間長了臉皮像頭發瘋長。然后在小米鄙視后,我會氣定神閑地說我下一條想法,她很直接說我說,Pass。雖然我英語并不是很好,說出來丟臉的要死,三級考了幾次都沒過呢?但我還是懂Pass的含義。這讓我在英語不過的前提下相當的受打擊。到了最后我與小米聊天的時候,我都要作好誓死不屈英雄就義的表情,來抵擋小米那張黃花爛嘴。我想那一刻我是勇敢的。其勇敢程度,不亞于我橫穿馬路被撞死。
在認識小米之前,我一直安靜得要死。話不多,很安靜很安靜的那種。旁人認為我自閉。斜挎著包,手插到褲袋中,任憑風吹亂我的頭發。跑到公寓的洗手間,我對著那頭凌亂的頭發相當的自信。鏡子中的我,像是金毛獅王再現。我問過小米,我是不是有點女人化?小米把頭一直往下點,我想她是瘋了。并且她那張爛嘴吐不出金子,說,你本來就是女孩么。然后一個人傻笑。我撇撇嘴,我有那么夸張?小米說,你不說看不出,一說很抽象。我一直把你當妹子。
在認識小米之后,我變了。連小米都說我變了。我想她就是我的導火線。我被點燃了。第一次碰到小米,我只說了一句話。她說了一大堆跑題的話,以至于我堅定女生天生就有八卦三八的潛質。小米對我說,我發現你有了最大的優點?我說我不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總結身上的優點。眼神裝得很無辜。我怕小米的嘴里聽到我變壞的消息或者我的某個優點一下變成了缺點。小米卻堅持不懈地想要把真理傳播開去,眼光打量著我就如同在打量犯人一樣,你不想知道。那你說。口吻溫柔到像是要信徒在做禮膜,絕對地虔誠。我想我這招對付女的一定有效。小米卻敢冒天下之大不偽,揚揚灑灑幾個字,你臉皮現在真得很厚。我挫敗如山倒。小米壞笑著說,都是我把你帶壞了。我說,不是,是我在你鄙視的眼神下找回了自信。想想以前,我可真得是個自閉的男孩子。小米極度悲傷的表情,并做出很委屈的樣子,看了我自己都想把自己打成豬頭,讓所有的男性絕對想沖上去滿足憐香惜玉的沖動。然后我用我的飯卡或者飲料來搏得美人一笑。接著高興地走在陽光下,一個向右,一個向左,各回各的班。
二
小米是學藝術的,每天都調料很多顏料,身上卻很干凈。我是學管理的,每天對著那些毫無生氣的公式或者圖象或者文字再或者是進行不同程度的計算。想想就痛苦。小米對我說,看你每天都萎靡不振的樣子,是不是吸了鴉片還是得了病?我常對小米訴苦,我每天都對著枯燥的計算或者文字,我都要瘋掉了,大學啊,大學啊,你是在抹殺我的青春,還是在強奸我的壽命。你就不同了,沒事畫畫圖,多輕松。小米打斷我的話,我比你慘多了,一到上課時間就是對著靜物發呆,要么就是素描。在說眼睛老是對著靜物看,你說多酸多累。我抬頭看著她的臉,居然不戴眼睛,更讓我要命的是,她的眼睛居然還是5.0。這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里,看著桌子上的蘋果,發呆睡去。
我想我的話是變得羅嗦。下了課,我能和同學唾液橫飛,群儒亂舞,拼個你死我活。我想我現在這個樣子與小米拖不了干系。連我高中的一個同學來看我,都說我一個大男生的說多得有點三八。我想我真得要節制一下自己了,不能再講太多的廢話,卻一次次被思想決定我的想法的沒有可實施性。我想起我在高中二年級學的政治。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反作用于物質。這對我而言是個極大的挑戰。我怕我變得唯心主義起來,會變尼采。即使我一直是個追求真理不折不摳的唯物主義者。就好比,我熱愛陽光喜歡自然。
我和小米的認識也很簡單。沒有電視劇那么有浪漫的色調,也不會是王子救公主的壯景。電視一直給我很弄虛作假的錯覺,我不會當真。相反我卻很落魄。第一天開學去食堂打飯居然忘了帶飯卡。打飯的阿姨朝我猛翻白眼。我拿出現金給她,她像和我作對似的,說,同學,沒有看到貼在墻上的標語嗎?這里不收現金。我搖搖頭,像是要被槍斃了。我說,沒有看見。那一刻我比乞丐更落難。我幫他付吧,阿姨。身后是個女孩子,很好聽的聲線,看上去也很時尚,有種讓人占為己有的感覺。我對她說,謝謝。她說,下次注意了,打飯的阿姨也挺不容易,就為那么點錢,我們應該配合點。我尷尬地一笑,端走我的飯,逃之夭夭。吃完飯菜我想起我居然忘了問她名字了。我想把錢給她。我一直都不喜歡用女人的錢,這大概是所有男人的相同之處。除非你想做小白臉。我也想,可是我怕質量不高,沒人要。為此我郁悶了好幾天,特意站在公寓的陽臺俯視看著來來往往經過的女孩子,我想用這么笨重的方法認出她。即使我知道那份飯對于她或者我都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可以算是微乎其微。可我在陽臺上站了多次,我都沒有找到她,我前所未有的沮喪。我還是像平常一樣,安靜地在有落葉的道路上睬踏,風吹亂我的頭發,遮過了深邃的眼睛。陽光射到臉上,溫暖得像是生起火種。我一直相信遇見是種緣分。哪怕是與素昧平生的人相見,我也那么認為。有了第一次,會有第二次的。我想這一點,我不是一個悲觀的人。造物者把某些東西都設置得很完美,就像拼圖,少一塊就是不完整的。我終于在藝術系和管理系的分叉口,再次見到了她。相反是她主動叫了我,并給了我聯絡方式。我有種受寵若驚的味道。當然那個晚上我勉不了請她吃飯。
我想我在老師眼里十有八九是個壞學生。上理論課的時間總是看些無關緊要的雜書,上電腦課就臥著睡覺,休息的時間抱著電腦書研究來研究去,于此惡性循環。幸運的是,我從來沒有掛過科。這讓小米對我很是懷疑。有幾次我說我考到我們班的第一名,小米驚訝的神情不亞于看到了外星人。
我一直很努力的證明我的確是個好孩子好學生。但最終的結果把我打敗了。我記得大一的期末結束,難得現身的班主任找到了我,這讓我倍感榮幸。你應該好好改改你的惡習,我想你不應該是個壞學生。太直接了,一點面子都不給。我把班主任的話學給小米聽,小米笑得合不籠嘴,學著老師的樣子,對我說,你應該好好改改你的惡習,我想你不應該是個壞學生。我想我又在小米面前陰溝里翻了船。
小米在我眼中是個幸福的孩子。生在光怪陸離的上海,接受著最最前衛的時尚和思想。家里也很有錢,不會為了生活而煩惱。但小米從不張揚,和我一起進出食堂。小米說,便宜又干凈,比外面的好。這句話讓我很難以置信。我很長時間里不敢相信是那個笑臉滿面,打扮時尚的女孩說出來的。以至于我很沉悶地思想受到了嚴重的動搖。我一直認為有錢人家的女孩很挑剔,挑剔這個,挑剔那個,就好象世界為她而轉,不順眼,就搞個離家出走,叛逆的很。也嬌生慣養,在她們眼中沒有完好的東西。在之前我把小米當成是受盡寵愛的小公主,飯來張張口,衣來張張手。而事實卻與我背道而馳。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小米,小米用最鄙視的眼神伴隨著最好聽的聲音,把我的想法送到了無底的深淵,相當無恥地打擊我,你好封建,典型的封建主義思想根深蒂固。
我不屑地皺著眉頭,說,我只不過把人的想法告訴你么,我又不封建。小米說我封建確實把我嚇得魂飛魄散。這話聽得來像是個七老八十歲的老人說的。我想小米的話有點嚴重。我反抗道,我是新世紀的小青年。我還做了一個V的動作,像小米已經承認我似的。我充分確認我真得是個新世紀的小青年,與封建搭不上邊。
小米朝我猛翻白眼,我嚇得支不起聲。我想我剛才的話一定很作嘔。小米把飯桌上剛買的雪碧一飲而盡,天沒有那么熱,還是初春。
我無恥地說,到了大夏天,我看你怎么活。
小米說,我從小就和我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爸爸媽媽在國外辦公司,很少回國來看我們。連電話都很少很少。每次和他們通完電話后,我就偷偷的躲在被窩里哭泣。我從來不會讓爺爺奶奶知道我會哭。我于是很獨立。早晨一個人起來煮三份牛奶,買好早餐去擠公交車去上學。看到別人家的小孩都會有爸媽來接送。每當下課鈴響,我就第一個沖出教室。我不想我看到他們會難過。就這么我一個人走了好多年。小米說著說著,笑容淡了,我聽得撕心裂肺。
三
小米有個習慣就是每個星期天的下午都會逛街,每次也帶上我。后來也變成我的習慣。與女生逛街是件很要命的事。小米會在專賣店轉來轉去,試這件試那件,很多時候都空手而歸。即使這樣我都能看到她興奮的笑臉。小米對我說,試衣服不要錢,想怎么試就這么試,很多時候很沖動地想買,其實穿了一下心就滿足了,也就自然打消了念頭。而對于小米買衣服,我一直都保持沉默的態度。我記得那次陪小米買衣服,小米看上了一件淑女屋的上衣,有點透明的那種。小米很喜歡,愛不釋手。小米從更衣室出來問我好看么,我說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衣服?小米說,為什么?我說我怕你回頭率太高。之后小米也沒有買。出了專賣店,小米問我那件衣服穿一起是不是很露骨?我點頭很誠實的說,是。小米說你不喜歡那種很透明的衣服嗎?相反我很喜歡。我只是不想你被人一直注意了。中國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穿得越保守越好,別人的女人越露越直接。這大概是通病。我居然說話沒有分寸,我想小米一定又要把我鄙視死了。或許是我自不量力。后來我聽小米說就算買那件衣服也是在家里當睡衣穿的。
很多時候,小米都會讓我陪她聊天。我都很無奈。手里拿著一瓶250ML的雪碧,聊到激情的時候會一掃而空。我想小米是落葉的根,容不下半點寂寞。這和她小時候的經歷有關。小米是最喜歡聊男明星的,我久而久之也就被帶成了習慣,我喜歡看女明星的新聞。這讓我覺得我現在變得很三八。小米說,她理想中的男朋友要有XXX的面容,XXX的氣質,XXX的身材,XXX的專情,XXX的愛心。我笑著對小米說,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四不像?小米吐吐舌頭,被嚇得驚了一身冷汗,那你填下,讓我看看你心目中的女朋友長得是什么樣?我說,讓我以后想好了再告訴你吧。
你有女朋友嗎?小米第一次大膽地問我,是在我們兩個人吃著鴛鴦火鍋。
我說,沒。并不是我不想找,是我怕惹麻煩。在我看來,大學談戀愛等于性。戀愛可以和性等同,沒有界限的相等讓我覺得齷齪。
小米說,我有。就在這個學校。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
我懂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突然心口有點沉重。我問,我怎么不見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我想我問得有點唐突,打擾別人隱私的行為是很不禮貌的。或許是我太好奇了。
沒有共同的語言了吧。小米說得很坦然,臉色平靜到讓我麻木。你怎么不去找一個?說著往嘴里送了一根果紅色的蝦仁。
我說,我是個怕麻煩的人。我不想把戀愛與性等同。我抬頭看了小米,眼神充滿了惶恐,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四
我依舊每天斜挎著包,從公寓出來,與小米在食堂碰了面,穿行在有落葉紛飛的樹陰下。在管理系和藝術系的分叉口,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就像一部電視連續劇。我對自己說,有一天要是我能拍電視,我一定要把小米拍進去。而這一單純的想法,也一次次地在我頭腦清醒的狀態下被打破,我想得太遙遠了。或者是太荒謬了。因為我現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新時代的青少年。
在上課沉悶的時候,我也會無聊想到小米的男朋友。然后直接與四不像掛鉤。我想他應該是個很搞笑的人。雖然我沒有見過他的面,聽到他的聲音,也沒聽小米細致的介紹,我只憑我的思維想象一個人罷了。
小米有次在外面吃飯地時候說要告訴我,她對我的印象。原因是我請她吃了她最愛吃的酸菜魚和鳳爪。我說你等等,我先幫你倒杯茶。我想她盡最少的尖酸刻薄的詞語來形容我這個新時代的小青年。或者說是祖國的花朵。即使都二十歲的人了,與花朵不搭邊。人老了,都想裝嫩賣萌,來虛榮一下自己,得到某種心理的平衡。小米看出了我的壞心思,少來賄賂我,這一招對我沒有用的。我咬牙切齒,我的錢和我為你服務又要打水漂走了。可漂到水里還可以見到個影?小米樂呵呵地帶著壞笑,放下手中的勺子,說,你是個陽光的人卻老是讓人聞到憂郁的氣氛。我想你一直很矛盾吧。我有點驚訝,其實我想我是被小米讀懂了。我真得很矛盾。我記得我填志愿的時候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上海作為第一志愿來填,我頭痛了好幾天才認定我就要填上海。即使我的父母反對了一個星期。但最后的選擇讓他們手足無措繳槍投降。
那你認為你是什么樣的人?
我說我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我更多地想得是一切隨緣。這是佛的教誨。
吃完飯,小米對著隨手帶的鏡子照了下,站起來對我說,你回去想想你是什么樣的人就知道了?
我們學校看上去就不大。校園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我和小米幾乎把校園外所有的街道都逛得滾瓜爛熟,幾乎能閉上眼睛能找到我們想要去的店。飾品店是小米最愛去的地方,也是女孩子最多的地方。每次我都想要逃跑,卻一次次硬生生地被小米拉了回來。我就跟在小米后面陪她挑選。更讓我郁悶地是,小米那女人老喜歡首當其沖往內衣內褲的地方鉆。那群女孩子盯著我不放,儼然要吃了我的表情。我說我是徹底被你拉下水了,否則我呆在宿舍看電影或者睡覺再或者寫著我鐘愛的文字。小米常對我說,Kimi,你是個很悶的人,你應該多走走,看看身邊的風景,不要錯過了。我說你說得我都懂。你再說下去就要和我媽媽一樣羅嗦了。小米說那就好,真得不想看到你沉悶的樣子。然后繼續拉著我發瘋似的往返在重復的路。
陽光瀟灑地灑下來,鋪滿在金黃的路,見證著我們曾經走過的路,我想它不會消失,永遠都不會消失。
很多次在校園里逛來逛去都被同學撞見。而我安靜到臉上不會出現波動。而小米經常會表情不自然。小米看看我說,我和你走得那么近,你怎么沒有反應?我說,那我該有什么反應?小米問,你同學是什么反應?我說,他們有很很大的反應,問我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什么時候請他們吃飯?怎么有了也不告訴他們?我都置之不理。也許你說得很對,我這個人真得很悶,或者是我的想法太真實了。
小米做出個無語的表情,擺擺手,說,我們去吃麻辣湯。
我說,走,好。
五
第一次見到小米的男朋友也就在那天我們去麻辣湯館。我想我真得很幸運。時間能那么巧合。小米拿了金針菇,白菜,粉絲然后搭在我的肩上說,今天搶劫你,你付。我說好。在我付錢的時候,一個有點像紈绔子弟的男孩搶到了老板面前,指著我手里拿的東西,說,我付他們兩份。我望了他一眼,很干凈的臉,皮膚很好,說,我不認識你,你為什么對我們那么好?他壞笑了一聲,露出很邪很邪的笑容,說,不是我對你,而是對我老婆好。我懂他的意思,我才恍然,這個就是小米的男朋友。原來長得并不抽象,很清秀很有才華的那種。與某年某月某一天的小米說的她理想中的男朋友要有XXX的面容,XXX的氣質,XXX的身材,XXX的專情,XXX的愛心。相差甚遠。我說,那你們兩個人吃,我有事要離開下。小米的男朋友拉住了我的肩膀,伸出了手,我叫阿南,一起做下來吃吧,交個朋友。我聽得出話里的挑釁,更或者是種示威。我本想說,我真得吃不進。我想我這個人不適合做人家的電燈,讓我當星星,還不如殺了我。我本想固執地頭也不回地說,我真得要走。小米說,那就坐下來一起吃。我望見小米那堅定的眼神,我想我那一刻真想瘋掉。我沒有再推辭。我知道推辭一個女性朋友比拒絕一對男女更痛苦。
那天的那頓飯吃得場面很尷尬。阿南在我面前不顧一切地往小米碗里送東西。還從口袋里掏手帕給小米擦拭額角的汗水。即便館里的空調壓地很低,身體里出得汗都被嚇進了皮膚里。耳朵里響起大鼓大鼓的冷風鉆進心口的聲音。其實我知道那叫心痛。我故作堅強地說去一躺洗手間。沒等阿南和小米點頭就溜之大吉。站起來,我看見小米自然的笑容,我快步就往洗手間跑。
在洗手間里我不停地用冷水潑我的臉。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發現眼睛亮得像珍珠要降落。我輕輕地咬了下嘴唇,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那不是我,那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會有心痛的感覺。小米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只有最單純的友誼。我想鏡子會證明我的話,因為它從來不會給人說謊錯覺。
眼前卻不停地浮現阿南夾菜給小米和阿南為小米擦拭汗水的畫面,我控制不住自己不想,我做不到。物質決定意識,又一次次深深的打擊了我。我想我該變成唯心主義了,讓意識決定物質,這樣思想就可以控制這個小小的我了。我面對著鏡子不停地捧起清水往臉上洗刷,來來復復。
有些事來得莫名其妙。就好比我和小米的關系。就好象我和小米之間突然讓我出現了阿南。都讓我不可思議。同寢室的小C問我是不是和小米談戀愛了?我說沒,我沒有想過我會在大學談戀愛。小C用打量著眼神聽著我庸懶的回答,說,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解釋,包括我。我說那隨你們好了。小C說你這個人真得無法用語言來溝通。我說隨你怎么說?小C最后還是加強了語調,問了句,真得沒?我沒有看他,不想浪費這沒有實際價值的爭論,繼續在我的電腦上敲打著我的文字。我這個人真得很無趣,或者我不想解釋什么,解釋就是欺騙的開始。某天聽人說的。名字我忘了。
我在電腦鍵盤上敲打了幾個字。
佛曰:一切隨緣。
六
圣誕節的前天中午下了很大的雪。上海下著稍微大的雪還真不習慣。我正在寫作業。小米發短信來,說平安夜一起過。我回了一個字說好。小米說我沒有誠意,然后我說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小米說,不用你請了,你晚上陪我走走就可以了。我說,下著雪轉操場或者去外面的街道會不會把你凍壞?小米說,我又不是小孩,你這個人一點浪漫都不懂。我說那我全部聽你的安排好了。
晚上的雪還在不斷地下,比中午下得更大了。外面銀裝素裹。小米在我公寓前的門口打著傘等我。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很輕薄的羽絨服。我和小米出了校園。在熟悉的道路上溜達。小米突然停下腳步,把手上的一個袋給我,這條圍巾給你,純白色的,和我身上的衣服很般配。我受寵若驚到喉嚨發不出聲音來。我居然忘了在平安夜給小米買禮物了。小米踮起腳尖給我圍上,我臉燙得像個火球燒起來了。我盯著小米熟悉又溫暖的臉,我聽到小米急促的呼吸聲,和看到小米和我一樣紅暈的臉,我忙轉過身,我怕我會……
當我在回過頭,看見小米的笑容漸漸的僵硬,我開不了口。我像尊石膏一樣站立著。小米把手插回羽絨服的口袋里,說,你覺得阿南這個人怎么樣?
我說,很好。我評價一個人從來不會說那個人不好。這是我的優點。哪怕我恨一個人,也不會在后面說壞話。我又說,只要兩個人在一起舒服就好,別的不重要。
小米看著我,就不在說話了。我也跟著不在說話了。兩個不是情侶卻儼然像對情侶的人,站在一起,沒話講,氣氛有點不融洽。我們仍然向前走,身后兩雙淺淺的腳印被下著的雪覆蓋。
圣誕節的早上,小米發短信告訴我說她感冒了,被雪淋了。我說我不是送你回公寓了嗎?再說你不是有傘的啊。小米說我故意把傘收起來的。我說,你為什么那么傻要這么做?小米說,有些事你還是不懂。我沒有再回小米的短信。
我坐立不安地做著,心情一點也不好,胸口沉悶地像是被外面的雪凍僵了血液的流動。上課的筆記我沒有也沒有記,還是空白。我趁下課的空隙,給小米撥通了電話。嘟嘟地響了幾下,我說我帶你去看醫生。另一頭卻是阿南的聲音,我已經在陪小米看醫生了,還有事嗎?我說沒了,就切了電話。我把手機往桌子上一丟,然后就發呆。我的心說不出口的難過,我好想哭,可是眼淚就是掉不出來,我對自己說,我又錯了。
時間的刻刀永不停息地像車輪碾過。我青色的胡須被一次次的刮掉又一次次的重生。我長大了。我依舊和小米見面,在管理系和藝術系的分叉口,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我對小米說,我們是不是很適合拍電視?小米沒有口下留情,不像,那是生活。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挎著包去上課挎著包回公寓。看著身邊的一對小情侶十指相摳,我居然沒有心動的感覺。我想我現在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吃力不討好。
七
那天我在籃球場打球,打得淋漓。汗水從我毛孔里不斷的涌出來,弄濕了我的衣裳。我看了下手機,有條短信,然后按了顯示,原來是小米的短信。很簡單的幾個字,打我電話。我按通了小米的電話,我還沒有開口說話,我就聽到小米在電話的另一邊哭泣。我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一哭二鬧三上吊。想想就可怕。眼淚比糖衣炮彈還來勢洶洶。我問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小米就是不肯回答我,還是一味的哭泣。我聽著小米的哭泣,我卻沒有辦法讓她開心。我說我真沒有用。我的心像是玻璃碎片扎到心臟上,疼痛的信息發布在整個身體里。我很難過,比誰都難過。大概就這么拿著手機僵持了二十分鐘,我終于聽到小米的哭聲慢慢的降低了。小米帶著哭腔問我,怎么容易忘掉煩惱?我說,把自己灌醉。小米說,晚上陪我一起去喝酒。
在市區的酒吧里,燈光閃爍,聲音嘈鬧著讓我想吐。小米要了幾瓶啤酒,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完全退卻。我看得出她心情很難受。我正想問她怎么了,小米輕聲說,我和阿南分手了。我說,為什么,是關于我么?說這句話,我覺得我很不要臉。小米搖搖頭,否認了這一點。小米拿起酒瓶,說今天我們一醉方休。我想阻止小米一瓶一瓶地灌自己,可小米就是不聽。就這樣,我見小米喝了好多酒,空瓶攤倒放著。然后就是低聲的哭泣,并且嘴里還喃喃不語,我知道小米醉了。幸好我沒有醉。外面的霓虹燈早就亮得像白天。上海的夜晚這是優點。時針指向了晚上十一點,回學校已經不可能。我攙扶著小米,叫了輛出租車,去了附近的一家賓館,開了房間。這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開房。我永遠也忘記不了那天那個服務小姐的眼神是多么的惡劣。她那犀利的眼光讓我害怕,讓我覺得我像犯了錯。在我接過她手中的鑰匙,她看著我肩膀上充滿酒味的女孩,她一定會把我想成是個手段殘忍卑鄙下流的人。那時候的我,語氣里也充滿著酒氣,就算她把我當成是個流氓我也沒有理由反對。
在房間里,我摸黑開了燈。我把小米放到了床上,并且幫她把鞋子脫掉。她安靜了很多,我幫她蓋好了被子。我想去洗手間弄點水來,用濕的毛巾讓她醒酒。我從床邊站起來,小米突然從后面抱住了我的腰,嘴里不停地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接著耳邊是輕輕的哭。我看著小米眼中不斷砸在枕巾上的淚水,我的心痛得快要被挖出來。我看得出小米其實是很愛阿南的,否則她用不著那么難過。我等小米冷靜下來,把小米白嫩的玉手挪開,然后去洗手間用濕毛巾放在躺在床上的小米的額頭上,擦拭著那張干凈而又讓人憂愁的臉。
燈開著,我沒有睡。我想開著燈,這樣我們就不會亂來。我看著小米的臉,有點蒼白,看上去很累的樣子。雙眸皺著,嘴巴微微的動。連睡覺的姿勢都很迷人。看著看著我就這么沉沉睡去。在接近三點的時候,小米把我弄醒了。我說,你沒事吧。小米說,謝謝你。然后我們你看著我的臉,我看著你的臉,一動不動。漸漸地臉開始發熱,呼吸聲也變得倉促起來,小米把眼睛合上了。我想蹩腳的電視劇一定會是一場激吻,然后在滾到床上翻江倒海。可我沒有。我把駛向小米嘴唇的臉,來了個剎車,說,我不能傷害你。
我走到洗手間用冰涼的水沖了澡,在后來我就一直坐在床邊守侯著她睡覺。我坐著等到了天亮。我想天亮了我就可以帶小米回學校了。時間流淌地緩慢,我像走了一回長征,終于迎來了天明。
我坐在回學校的車上,看著精力充沛的小米,我慶幸我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
之后的日子我們在一起還是很逍遙。我每個星期天的下午會陪小米逛街。就算不買東西,走在熟悉的路口,我也覺察到溫暖。我依舊我行我素,向來不對別人解釋我們的關系。有人說我們曖昧。小C常在我耳邊嘀咕,愛與不愛,是一個人的事。感情的事要自我了斷。我總是笑笑。我和小米依舊一起吃飯,然后我把她送回公寓的門口說拜拜。我想這就是生活。我的生活就是要安靜而平凡。
在小米沒有徹底恢復之前,我找過阿南。那天我們約定在學校的天臺上見面。我想讓阿南道歉,為什么要和小米分手?天臺上的風很大,阿南也來了。我們都沒有笑,我問他為什么要讓小米傷心難過?阿南突然笑起來的聲音很刺耳。然后我們兩個人大大出手。這也是我第一次為了一個女孩子打架。阿南和我都被對方的拳頭打得鼻青眼腫。然后我們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冷眼相覷。可看著看著,阿南對我笑了,站起來,拍了下我的肩膀說,你替我照顧小米。然后就走開了。我沒有攔住阿南問個明白。可當我想向阿南解釋清楚我和小米的關系時,他早就消失在天臺上。然后幾次我去他們教室找他,他都不在了。我問其他的同學,他們都說阿南離開了這個學校,去了國外。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小米,因為我不想她再受傷一次。到最后小米告訴我她早就知道阿南去了國外。
在后來小米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我也不再為她擔心后怕。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笑容,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我們毫無準備地朝著時光的軌跡往前奔跑。小米說,青春是場轟轟烈烈的馬拉松。
八
時間像河,我們就是船,我們慢慢地順著水流向前行駛。翻了日歷,我已經到了大二。我的胡須又一次在我的手下迎接死亡。而小米的頭發卻更黑更長更亮了。照片是場美麗的紀念冊。我翻了些我和小米在公園里的自拍。我們笑得那么甜。草地上,噴泉邊,樹陰下,鴿子群,記載著我們曾經的歡樂。
生活還是很有規律的進行著。走在校園外的街道上,我和小米拿著250ML的雪碧與烈日當頭作殊死搏斗。小米說,都大二了,你怎么還不找女朋友?
我說,我不想。
你同學都有了吧?
應該都有了。晚上去操場隨便轉一圈,都可以踩死幾對螞蚱。可我還是覺得有女朋友是麻煩。即使我不是她的飯票,也不是提款機。再說現在的女孩子不好侍侯,一個不高興就要和人拼個你死我活,所以為了我的健康我就不給自己添麻煩了。
那是借口吧。
我說或許是。身邊一對打著太陽傘的癡男怨女從我身邊走過,然后像鬼一樣的速度溜到了一家賓館。我指了指賓館耀眼的門牌。小米糊涂地說,你這是做什么?
我說,我不想把戀愛與性混肴。這是我不想談戀愛的最好解釋。即使我知道現在性在大學早已經司空見慣。還有如果不能在一起,何必浪費時間和青春,這和抹殺生命沒有區別。我把聲音故意放大了分貝,我想那一刻我身后是尸橫遍野。
然后我就嘴里大口大口地喝著雪碧,液體從我喉嚨里通過我的食道,到達胃部,那清涼的感覺真得很爽。小米把沒有喝掉的雪碧放到我的手里說,Kimi,你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不過某些觀點已經很老套了,被別人知道會覺得好笑的。
我說是的。這個年代,好比讓人婚前不要嘗試性一樣讓人引起非議。或許是我的思想跟不上潮流,你也可以繼續說我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我想我是不會有意見的。
然后小米搶過放在我手里的雪碧把它喝光。小米說你那句話說得我全身毛骨悚然。像是冬日里的西北風忽忽的吹。
大二的課程并不是很多。我還是沒有改掉我身上的問題。而在我的眼里,那是我的優點。我還是沒有規律的看書。可并不影響我是個成績優秀的學生。連小C都說我是這輩子投錯胎的怪物。我笑得張牙舞爪。小C說,你腦子里有神經質,就是我說不來。
因為課程比較輕松。我和小米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很多。我們突然覺得在這樣下去很無聊。空閑的時間就像兩個無所事事的孩子。我們現在的每個星期一和星期五晚上也會泡圖書館看書。很多次小米在我身邊看著看著眼睛一閉就睡過去了。然后當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為8:30,我就準時叫她離開。小米總是難過地說,為什么不在你看書的時候把我叫醒?我說,你睡覺的樣子很好看。小米說,你的嘴巴現在甜得可以變成棉花糖了,張下口,那里就是甜的。我說,沒有那么夸張,你睡覺的時候真得很美。我想我一點也沒有撒謊。也沒有用任何可以修飾小米睡覺美的詞語。小米背起包跟隨在我身后離開了。
那天的天氣很熱很熱,小米打來電話說一起出去吃飯。走在校園外的街道上,小米的臉色像編織了厚厚的烏云,話說了一半就嘎然而止。笑容在剎那被吹散了。我把太陽傘收到了一邊,我看到了阿南。確切的說,小米早比我看見。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看到阿南了。我看了小米,她大把大把的眼淚像是從堤壩里沖瀉,我的胸口像是被尖刀撕裂開去。
我沒有想到阿南會走到小米身邊。作為一個男人,我想沖過去,然后兩個人打架。即使我們誰都不清楚是不是對方的對手。我生平最怕女孩子哭。女孩的哭比皇帝老頭的圣旨還讓人頭疼。
阿南從口袋里掏出手帕,說,這是三年前你送我的,我幫你擦吧。小米沒有點頭,也沒有說好。阿南的動作溫柔得像是只小羊羔。而我站在旁邊就成了大灰狼。
阿南收起手帕,小心地放回了口袋。一個大男生居然帶著這個玩意確實讓我驚訝。阿南淡淡地說,我這次回來就是來看你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小米故作堅強地綻放著花兒樣的笑容,說,阿南謝謝你,我沒有想過要離開這。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一家炒菜館。我想小米的心一定痛得窒息。正如我的心像是被蒼鷹撕得四分五裂。我透過玻璃,看見阿南垂頭喪氣地叫了輛車走了。我都忘了那個時候我是應該高興,還是更值得難過?
那頓飯我們都吃得很慢。小米沒有多大的胃口,即便我叫了很多她都最愛吃的菜。我也沒有心情吃下去。我們也沒有說很多的話。一個小小的包廂沒有一點聲音是場寂寞的死。小米說要喝啤酒。我阻止她要拿啤酒,說下午還有課。小米說,我不管。我說那我陪你一起醉。
我沒有打算喝很多。我對自己說,要是我都醉了,小米怎么回去?看著小米喝一口,我的心就痛一次。我看到小米的臉漲得像紅色的潮水,眼睛漸漸迷離,朝我笑著說,我不想和阿南離開這,是我舍不得離開一個人。然后就趴在了桌子上。
九
我還是那個無所事事的男孩子一有機會就在校園里亂竄。我也經常帶小米一起坐在湖邊長滿柳絮的樹下的石凳上,看著太陽從西邊落下去,夕陽升起。小米也偶爾會跟我提到,要是我走了你怎么辦,你會不會孤單?我說我不會。其實天都知道那是騙人的謊話。小米說你嘴怎么那么賤,連點逗女孩開心的話都不會。我說,所有的假設都是未知的死亡,都會被抹殺在搖籃里。小米堅定地說,我真得要離開這。我說你在說吧你繼續說吧。然后我看到小米的笑容被打得支離破碎。我想這不會是真的,況且夢想照進現實還有一段路要走。
可現實告訴我錯了。小米突然消失的那天正好是平安夜。我打了手機是關機。我站在教室門口等她,就是看不到她的人。我想這一次小米真得要離開我了。沒有預兆的消失在我眼前一片恐慌。大堆大堆的云擠滿在我的眼球,天黑得像絲綢。我惶恐不安,心跳得比平時快了很多很多。天空就這樣下起了雪。真得下起了雪。和去年的今天一個樣。
我沒有打傘回到了宿舍,我看到了放在我床內側的那條白色的圍巾。去年的時候小米送的。我看著它,眼淚不由自主地模糊了視線。在我絕望的時候,小米的同學在我公寓樓下給了我一封信和一幅畫。我不顧一切地沖進雪里,讓雪弄醒那個麻木不仁的我。我來到我們最常去的湖邊。我拆開了那封嚴嚴實實的信。
Kimi:
我走了,我真得要走了。我們終究天各一方。像散沙。像飛鳥。
你知道嗎?阿南和我分手的原因,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他說要我離開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離開你。可我猶豫了很久,我都做不到。
你知道嗎?我曾經畫過一幅畫,畫中的男孩和女孩坐在天臺上看著太陽東起西落,和飛鳥在頭上南北交叉的飛。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也許那幅畫是我一生中最好的作品了。現在就把它送給你。
你知道嗎?那天喝醉了酒,我們在房間要是發生點什么就好了。即使是段美麗的錯誤,我也不會怪你。我想讓它成為我一輩子的記憶。就算短暫,也能像煙火光彩絢目。可當我提起行李,我才發現我什么也沒有留下就走了。心里難免會小小的遺憾。
你知道嗎?我問過你我理想中的男朋友要有XXX的面容,XXX的氣質,XXX的身材,XXX的專情,XXX的愛心。然后我問你心目中的女朋友是什么類型?我最需要的結果是XXX的面容和XXX的面容是一對。比如我說梁朝偉的面容,那你就得說劉嘉玲的面容。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很天真?還有那個四不像說得是你自己。只可惜我沒來得及親口告訴你。
你知道嗎?我一直問你要是我走了你怎么辦?你都以為我在開玩笑。你想告訴你,我真得想了很久了。只要你說你讓我留下來,陪你終結孤單,打死我也不會離開你半步。可我一次也沒有對我說過。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真得就這么悄然地離開了你。舍不得,理還亂,割不斷,情為愁。我喜歡鄭愁予的詩,有首叫《錯誤》。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幃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我是過客。
我走了,你好好地照顧自己,不要讓自己太沉悶了。該找個女朋友了。我想我是不會回來了。也許有一天我們會遇見,就把他當成一個上天開的玩笑。
我又輕吟了《錯誤》。
上海街頭的晚上,燈火輝煌。雪已經在地面上蓋了一層。我沒有打傘,走遍了與小米曾經經過的街道和拐彎。她的一顰一笑一眸,讓我眼前歷歷在目,在我的心里是種痛。我想我完了。小米就這么從我身邊消失了。耳朵里傳來那首老得掉渣的歌《沒有我你怎么辦》。我走到冷清的街上,我一次次地問自己,沒有了你我怎么辦?就像小米問我,沒有了我你怎么辦?
我一下子鼻子酸溜溜的,飛快地向前跑,早就淚流滿面。
第二天的天氣好得嚇人,我站在陽臺上眺望著從我們公寓前經過的女孩。我已經再也找不到小米這個人了。陽光刺眼地照射下來,空氣里已經淚水漣漣。
誰是誰的夢,誰是誰的命。誰破了誰的夢,誰是誰非誰對誰錯。天注定,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左右相背。你是我割舍不了的情,情字當頭,誰是誰非誰能無過。一顰一笑一眸是你的容顏,夜深人靜是我理不亂的風情。夢未醒,夢醒時分已是夕陽。愁未解,一生用情只為花開。花開花落自有時,望君何處逍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