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第47條染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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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端

晚上十點,媽媽在樓上準時喊我睡覺,我正抱著幾百前年的一本武俠小說,看到楊過十六年后來到絕情谷底的劇情,十分不情愿的合上了書。

不過想到明天早晨又能見到屋外的花草人車,我的心情激動起來,我走到貼著淡藍色天空圖案壁紙的白色木質假窗戶邊,對著透明玻璃制成的通氣口狠狠吸了一口氣,地面花園里土壤的清香味兒與腥味兒混雜著春季空氣里濕漉漉的水汽一下子沖進我的肺,我不受控制地閉上眼,露出微笑。

在地下室住久了,我十分渴望感受到地面上的一切。

今天星期三,媽媽說每周三警察與人口管理局的人幾乎不來我們這片街區,我就可以不在地下室待著了。

早飯是煎雞蛋配冰火腿與牛奶,雖然吃的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但是我坐在餐廳里,看著窗外偶爾落下的黃色鳥兒與遠處深綠色的灌木叢,我感覺嘴里嚼的每一塊肉都特別香甜。我忍不住拿起兩片火腿與雞蛋走到后院門口,把他們掰碎扔在鳥兒旁邊,黃鳥呆頭呆腦地蹦了過來,一下一下在地上吃著,我開心地笑了。

“哈里!你在干什么!”

媽媽從廚房不經意間扭頭看見了我,隨后急匆匆跑過來,廚房里響起勺子砸在地上叮叮當當的聲音,她啪地一聲把門關上,又把我推到墻邊,緊張的對著窗外看了好久,確認沒有人看見我之后,才松了一口氣,看著我說:

“哈里,我說過多少次了,吃完飯,穿上你爸爸的衣服,戴上他的眼鏡,你才能出去,聽明白了嗎?”

“當然,我知道了,媽媽。”

我看著這個又兇又關心我的中年婦女,不禁感覺十分好笑,我都二十歲了,書上說二十歲都可以工作、戀愛、結婚了,而我一直在地下室生活,沒上過學,沒有朋友,連不定期在地上花園里活動都不自由。媽媽說我跟城里所有人都不一樣,只有小心翼翼我才能活下去,才能不被警察抓走。

可是這種活著有什么用呢?

吃完飯,假扮成爸爸,我終于坐在了花園里的椅子上,我貪婪地看著每一株草、每一朵花,聽著遠處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以及偶爾經過的汽車轟鳴聲。

花園圍欄的外側響起嘶嘶的聲音,我好奇地把腦袋伸出圍欄,一條長長的扭曲的暗紅色蛇在吞吃一只麻雀,我不禁看著出神,直到隔壁鄰居老太太站在我身旁說話。

“你爸爸呢?”,老太太對著我問。

我嚇得抖了一下,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兩個月前老太太剛搬過來住,曾來我們家聊天,我在地下室聽見她說我媽媽應該要個小孩子。

媽媽說不管是不是認識,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的存在,今天大意,我一時啞口。

老太太看著我有些出神,她沒管我的回答,自顧自說道:

“如果當年沒有被抓走,我的孩子可能比你還大。”

隨后老太太認清楚我并不是她的孩子,又想起來我在穿著衣服偽裝我的爸爸,臉色驟冷,厲聲對我說:

“你是麗薩的孩子,你的ID呢?”

我不是在醫院出生的,我沒有ID,這正是媽媽和我擔心的地方,她說沒有ID的人都會被警察抓走,因此這么多年都隱藏我的存在。

面對老太太的質問,我轉身就跑,連續撞倒幾把小椅子,用力把門關上,我脫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腿上傳來碰傷的疼痛。來不及查看腿傷,我又蹲在窗戶下面,緊緊抓住窗沿,只露出一點點眼睛向外看,老太太已經不在了。

呼,我終于能松口氣了。

“你在干嘛呢?今天天氣不錯,怎么不在外面待了?”,媽媽從客廳聽見動靜,走過來看著我詢問。

我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還是原封不動的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媽媽。

“哦,天哪!”

媽媽大叫。

“哈里,快,現在沒時間說這么多了。”

媽媽邊說話邊在屋里四處尋找,隨后拿起鈦銀桌子上的一個公文包,又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鈔票塞了進去,她深呼吸一口氣,稍微冷靜想了一下,對著我說:

“哈里,拿著這個包走,就穿著這件衣服,哦,你的鞋,去門口換一件運動鞋,快!”

我的心咚咚得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在我換鞋的功夫,媽媽繼續跟我說:

“出門以后右拐,第二個路口左拐,一直向前跑,有一片森林,你就藏在里面,不要管任何人,他們反應不過來的。”

我系好鞋帶,站了起來。

“哦,我可憐的孩子,讓媽媽最后抱一下吧!”

我感覺媽媽在發抖,等我看見她淚流滿面的臉時,后院已經有好幾個人闖了進來。

“快走!”

“媽媽再見!”

我出門就狂奔起來,身后傳來媽媽哭喊聲,我也愛你們,媽媽爸爸,我在心里暗想。

我咬著牙,左手使勁攥著公文包提手,拼命向前跑著,由于長時間的地下生活,我對完全暴露在大街的陽光里感到非常不適應,左腿脛骨傳來陣陣暗疼。

第三個路口已經不遠來,我的體能已經接近極限,我雙手撐在膝蓋上,張大口呼吸,我的肺從沒有吸進來這么多新鮮空氣,一時適應不了,嗓子里嘗到絲絲血腥味。

我回頭看看,幾名戴著深藍色頭盔的警察拿著槍從我家大門跑了出來,四處張望,路上行人很少,那個老太太也跟了出來,一下子指出我來,警察們跑了過來。

我扭頭繼續奔跑,肺里像炸了一樣,轉過路口,一條更寬大的筆直道路望不到頭,媽媽讓我跑進前方的森林,我真懷疑自己撐不過去。

曾經我在地下室覺得那種生活生不如死,但是現在我非常希望能夠躲在里面再也不出來。

我繼續跑著,路邊一個垃圾桶旁坐著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土黃色的衣服像裙子一樣癱在地上,我只能看見他蓬松糟亂的頭發。

我的目光隨著我從流浪漢身旁跑過而轉向前方,但是腳下一絆,我狠狠摔在地上。

流浪漢伸腳把我絆倒了!!!

我正要拼命爬起來繼續跑,這個流浪漢卻一把把我抓住,塞進了垃圾桶里,又把地上無數臟物堆在我身上,半蓋住垃圾桶的蓋子。

我想反抗,但是聽見警察們跑過來的腳步聲與呵斥聲。

我不敢出聲,胸口仍在劇烈呼吸,各種不同類型的酸味、臭味一齊沖進來,我趕緊用手把嘴捂住,避免咳嗽出來,我的眼睛睜不開,眼淚卻被刺激的流了不少。

我感覺我快窒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垃圾桶被推倒了,我又摔在土地上,我驚慌的抬頭看著,還好沒有警察,流浪漢在我面前,我感覺我身上臟的跟他差不多,臉上鼻涕眼淚一大把。

“想活命就跟我走。”

我看看四周鬼怪般的房子與街道,趕緊點頭跟了上去。

流浪漢什么也沒說,他只是在他經常睡覺的橋墩下給我指了一塊地方,又扔給我一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牛奶。

第二天,流浪漢帶我去了一家診所,里面的大夫根本不管我的身份,只是按照流浪漢的指示給我做了整型手術。

真是個好主意,整了型他們就認不出我來了。

兩個月過去了,我的臉已經完全長好了,每天跟著流浪漢出門拾荒,生活上是辛苦了一些,偶爾也會餓一頓,不過現在我已經適應多了,倒是每天能夠自由自在的在大街上行走,讓我十分欣慰。

有一次我們路過我家,爸爸媽媽呆呆地站在花園里,陰沉的天空逐漸落下帶著泥土味道的雨珠,他們似乎意識不到,只是看著我當時逃走的方向出神,我有種過去聊天的沖動,但是被流浪漢用力拽走了,我想我再也回不去了。

現在是傍晚時分,我和流浪漢在大橋的人行道邊坐著,這里的交通一點都不擁擠,小汽車開著大燈呼嘯而過,偶爾經過的行人扔給我們一些面包和水,不過我們今天的目的不是食物。

我還在計算剛才經過的黑色汽車多還是紅色汽車多的時候,流浪漢用力捅了我一下,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一名穿著廉價西服的男士走來,現在天色已晚,大路上除了我們三個只剩下空曠的街道與遙遠昏暗的路燈。

“我們必須做這個嗎?”,我小聲問。

男士已經走到我們面前,他看著我倆,手在口袋里摸索著。

“@#¥……%”,流浪漢喉嚨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你說什么?”,男士低下頭湊近跟他說話,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決定。

流浪漢突然張開雙手把男士的脖子抱住,他倆一下摔倒在一邊,扭打起來。

我十分猶豫,直到流浪漢用他的右腳重重地在我大腿上踢了好幾下,我終于下定決心撲了上去。

我們把男士綁到大橋下,流浪漢悶死了他,看著男士逐漸軟下去的身體,我大聲對流浪漢說:

“為什么,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流浪漢并不回答我,只是把男士的衣服都脫了下來,又摸出他的ID卡讓我看。

我驚訝的發現ID上的照片和我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流浪漢繼續說:

“走吧,穿上他的衣服,以后你就是布魯斯。”

我要換一個身份開始正常生活了嗎?走之前我忍不住問道:

“你為什么要救我?”

“我沒有救你。”

布魯斯的家簡單樸素,他單身,也沒什么朋友。

成為布魯斯的第二天,我戰戰兢兢的去他的公司上班,等下班時我發現其實人們根本就不會關注我,他是個程序員,而我在地下室不多的愛好就是編寫游戲軟件,幸好我能按時交付工作。

我很快就適應了早晨上班,晚上獨自回家的生活,再經過大橋時那個流浪漢已不見了蹤跡,偶爾我還是會想起爸爸媽媽,但是新生活已經開始了,一切都要靠自己。

后來每天枯燥的工作內容以及周圍同事千篇一律的聊天讓我有些煩惱,我忍不住在一天中午問安迪:

“安迪,你是說你根本不想做現在的工作?”

“是啊,天天做圖,天天做圖,我真的感覺我應該去演電影!”

“那你去啊,我聽說電影城正在選拔演員呢!”

“不去,你怎么會有這個想法,真奇怪!”

說完安迪像看一只臭了的死蒼蠅似的看著我,端起盤子走了。

貝絲情況略有不同,她天天控訴男朋友對她不好,可是當我建議她不如換一個男友開展新生活時,她只留下一個白眼就走了。

我發現很多人都是這樣,他們的人生好像被設定好一樣,按出生街區上學,找一個他們也不知道為什么選擇的工作開始上班,然后就再也不變了,他們絕不會想著改變。

不過很快我發現人們選擇現在的工作是有根據的,我看見布魯斯的ID卡上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軟件工程師。

這是?這是在醫院出生時就設定好職業了嗎,這怎么可能!

好像旁邊還寫著什么,我仔細辨認:

愛人:琴。

布魯斯的愛人是琴?可是我根本就不認識叫琴的女孩,不過很快我就認識了。

這一周的周末是政府組織的相親大會,未婚男女青年都要參加。

在一個巨大的禮堂里,我們坐在臺下等著,每個人都很期待,我根本就不知道在等什么。

輪到我旁邊的女孩,她上去大聲的宣布自己愛人的名字,電腦屏幕顯示出所有同名的男青年,女孩胸有成竹的選擇了一個,他們像熱戀的情侶一樣擁吻在一起,隨后在人們的熱烈掌聲中挽著手走了。

我目瞪口呆,這是相親嗎?

我是被琴選中的,迷迷糊糊就上了臺。

琴很漂亮,淡藍色的眼睛清澈如水,和她接吻的時候我都還是懵的,鼻子里聞著淡淡的女孩體香,我想布魯斯可真幸運。

雖然很別扭,所有人的戀愛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但我還是很享受和琴在一起的感覺,我們逛街吃飯看電影,而在KTV里,我吃驚的發現,琴的嗓子好的出奇,高中低音全不在話下,更關鍵的是音色奇特,極有魅力。

琴是個會計,按她的話說,沒有比干會計更無聊的事情了,我不得不把跟安迪說過的話再跟她說一遍。

“琴,你又不想當會計,要不就別干了。”

“哦,布魯斯,你怎么能這么想呢,我就是個會計,天生是個會計。”

“不是,你天生是個歌者,你的嗓音能迷倒千萬聽眾,聽著,我幫你,咱們去出唱片!”

“不要再說了,布魯斯,你的想法讓我很難過。”

還好琴并沒有像安迪一樣對我冷漠起來,她只是拒絕了我的提議。

這些人是怎么了,難道出生時規定的職業都不可能改變嗎,我得試一試。

我瞞著琴給她報名了金頂唱片公司的新一輪選秀。

那天我借口出門買東西,帶著琴直奔選秀廣場,到了門口,我掏出入場券。

“琴,就是這兒,你一定要試試。”

“哦,不,我害怕。”

“你怕什么,你的歌聲是上帝給你的天賦,如果你不好好利用,你是在浪費生命!”

“哦,天吶,我不想改變,我真的很害怕。”

“不要怕,快進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說完我半推著琴,把她送了進去,金頂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在登記。

“怎么多了一個?”,大背頭登記人員看著所有參加選秀的人說。

“所有人把ID卡拿出來,所有人把ID卡拿出來。”

糟糕,他們要檢查ID卡,難道上面沒寫著歌手就不能來嗎。

大背頭果然看到琴的ID卡以后讓她出來。

“她的ID卡印錯了,她是個歌手!”

“什么?你是誰?”

“你好先生,我媽媽是生產醫院的,她的卡印錯了,不信你聽她唱一句。”

雖然琴扭扭捏捏的沒發揮出最好水平,不過他們還是相信了,琴得以參加正式選秀比賽。

我在觀眾席上目睹了琴奪冠的全部過程,觀眾為她的歌聲與美貌瘋狂。“她真是個天生的歌手!”,我身邊的每個人都這么說,我激動的流下了眼淚,她成功了,我也成功了。

琴拿到了金頂唱片公司的合同,她抱著我歡叫,我們興奮的不知道要干什么,直到周圍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

“給我拍個照片吧,今天真是個激動人心的日子,我,我要做歌手了!”

琴站在選秀廣場的大門口下面,各色霓虹燈組成的巨大標牌高高立在半空中,她扶著傳奇歌手雕塑擺出可愛性感的姿勢。

我邊后退邊尋找合適的角度,琴腦袋頂上那把電吉他真帥,一定要把它拍進來。

咔嚓,嘶啦......這是什么聲音?

我疑惑的把眼睛從相機視窗中移開,琴美麗的小腿調皮的向后翹著,微微歪著的金色波浪發迷人的隨風清擺,大大的眼睛純真的彎著,周邊空無一人,夜晚的黑暗中仿佛只有選秀廣場的大牌子上的燈光。

哦,不!

那把大吉他突然從牌子上掉了下來,我疾步奔跑過去,卻只能拉住被吉他砸在下面的琴的手,旁邊傳奇歌手雕像的帽子也被砸碎了,小石礫下雨搬落在我的身上,我抬頭向上看,依舊巨大的選秀廣場大門在無盡的黑暗中安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個魔鬼張大了嘴。

琴死了。

為什么!她剛剛找到人生的方向,為什么!

我逐漸冷靜了下來,腦中閃過我接觸到的每個人的樣子,這可能是真的,所有人從出生開始就被設定好了一切,做什么工作,與誰結婚,如果違反,就會死亡。

這是個什么樣的鬼世界!

我該怎么辦!

我坐在布魯斯家中的單人沙發上,身體深深地陷入柔軟的坐墊,周圍狹小的空間中冷漠地立著棕色衣柜和書桌,沒有一絲生氣,夜晚的窗外墨意正濃,孤零零的路燈閃爍著昏白的光,一個流浪漢站在路燈下看著我。

流浪漢!

我飛奔著下了樓,流浪漢看著由于奔跑太過用力而面色發白的我,毫無表情。

“這,這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知道的,告訴我,告訴我!”

“你想改變嗎?”

“想!”

站在灰色望不到頂的大樓面前,我掏出門卡,準備上班。

我再次整容更換了身份,我現在在全科市立醫院生產中心工作,替掉的是一名叫韋恩的單身男子。

醫院十層以下是門診和住院部,常常人滿為患,雖然這些人病懨懨的看著很痛苦,但是他們都是沒有思想不敢做出改變的被控制的人,我看著他們仿佛看著行尸走肉一般。

韋恩的辦公室在十八樓,他的工作是對銷毀前的尸體進行冷凍保管。

這里不是普通醫院的停尸房,我見識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尸體,像長著三根胳膊的、渾身浮腫流著膿液的、身體正常但是血液是綠色的,我全都見過。

“嘿,兄弟,這些人怎么回事?”

在和同事混熟以后,我問來送尸體的實驗員喬。

“進化實驗失敗,噓,知道多了沒好處。”

喬對我比了個割喉的操作。

不過后來他就再不能對我做這個動作了,我把他塞到了冰柜里,冷凍在上萬個尸體中間。

我換上喬的工作外套,帶上只露出眼睛的大頭罩,這是一身純白色的實驗服,雖然顯得臃腫,但走起路來還比較輕便。

長長的樓道走廊籠罩在明亮的白色燈光下,這里不是門診,卻也充滿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和各種器械味道,拿著喬的證件與文件夾,我進入到實驗室內。

寬大的房間里人不多,他們都坐在電腦大屏幕前奮力工作著,離工位較遠位置是實驗室核心區域,透過大玻璃可以看到無數機械手臂有序的移動,下方則是密密麻麻排列好的金屬器皿。

坐在喬的座位上,我貪婪地瀏覽他的文檔記錄,原來,這里是人類基因進化實驗室,他們根據主腦的安排,對每個受精卵胚胎進行基因改造,有成功地,有失敗的,然后跟蹤他的一生,當然,瑣碎的監控與數據收集工作都是計算機自動完成。

主腦是什么?

“喬,墨菲斯,帶著最新的環境與胚胎數據,跟我去溫室更新參數。”

在我后方站起一名高大的男性實驗員,我帶著從電腦中復制下來的文件備份,和另一名實驗員站起來跟著他走。

我們走進樓道最里側的一部電梯,這部電梯韋恩是沒有權限進入的。

我們上到醫院的最頂層,一出電梯就感受到溫暖的陽光,空曠的廣場上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經過,這里全然不似實驗室陰冷的氣氛,他們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一臺碩大的液晶屏幕吊在高高的圓頂下方,上面像放電影似得播放著每個夫妻抱著初生嬰兒的感人畫面,他們有的激動得哭了,有的和家人一起蹦蹦跳跳,奇怪的是,媽媽們并不虛弱,她們和爸爸一樣,穿著整齊,從護士手中接過襁褓。

很多工作人員圍在液晶屏下,興奮地看著屏幕上播放的嬰兒交接過程,時不時也像父母一樣感動地抱在一起。

廣場邊緣的透明玻璃后面是一個更大的空間,我悄悄離開同事,湊近玻璃向下看。

棺材一樣的長方形容器星羅棋布在數十個樓層中,擁有光滑干凈透明表面的容器內部是不斷蠕動的肉色組織。護士們在樓層中間穿梭,時不時把容器拉出來檢查,通過容器頭部的操作臺做些調整。

有的肉色組織漲的很大,其所在容器亮起閃爍的紅燈,護士就非常激動的跑過去,從容器尾部的出口處,抱出渾身濕漉漉大聲哭啼的新生兒,隨后做以簡單清理,用棉巾包裹好推走,交接給孩子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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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里是無數的人造子宮!

我大致理清楚這個混蛋社會的運行規律,每個人都是試管嬰兒,在醫院從這些人造子宮里出生,凡是不在醫院出生的人都沒有ID卡,沒有被安排職業與愛人,會被警察抓走,就算沒被抓走,也會很難生存。

而喬他們所做的,是給每個人類胚胎做基因實驗,有的人是失敗的實驗品,被他們收回來繼續研究,最后冷凍銷毀。

一定是他們在做基因改造時做了手腳,每個人的一生都被限定死,他們改造了每個人,除了我。

“喬,你在干什么,快過來。”

他們在喊我了,我趕忙跟上去,走進控制中心,我們把資料交給這里的操作員。

回去的時候,墨菲斯去了洗手間,高個男子對我說道:

“喬,你回去吧,我和墨菲斯去向主腦回報近期的進化報告。”

“不,我也要去。”,我脫口而出。

“喬,你的工作并不包括與主腦溝通,你沒必要去的。”

“我有事情要匯報。”

“什么事?”

我沒有給他再開口的機會,我從兜里掏出準備好的繩子,從他的脖子處繞過來,我拖著他的身體坐在墻角緊緊的勒住,他高大的身軀不斷扭動掙扎,雙手拼命想抓住細繩,但是這都沒有用,我也不是第一次殺人。

一小會,他沒了動靜,我快速把他拖進旁邊的雜物房間,出來時恰好碰見墨菲斯。

“喬,你怎么還不回去繼續工作,雷蒙德呢?”

“雷蒙德說身體不舒服,今天讓我跟你一起去匯報。”

墨菲斯半信半疑,還是帶著我開車離開。

我們來到一座外型相當復古的別墅,復古地我總感覺似曾相識。

汽車開過兩旁栽滿棕櫚樹的大道,停在別墅前的停車場里,我和墨菲斯走到別墅大門前。

“無法識別身份的陌生人!”

大門自動對每個來人掃描,然后對我響起警報。

“請求高等授權!”

墨菲斯把五指緊緊貼在大門左側的指紋識別處,上方的屏幕顯出一個老年男人的頭像,他的頭發胡子花白,皺紋橫生,不過眼睛囧囧有神,在看到我時停了一會。

“工程師先生,今天雷蒙德來不了,我帶我們實驗室的喬一起過來匯報。”

工程師先生,他是主腦嗎?

大門開了,我們走了進去。

十米挑高的客廳,純手工豬皮沙發,晶亮閃爍的水晶燈,這個別墅里的裝飾與我在書上看到的幾百年前一樣,這個工程師真是個守舊的人。

我們坐在客廳中間的工作臺上,將移動存儲設備插入桌上的接口,工程師的頭像再次顯示在顯示屏上。

“我知道了,近期發生了一些混亂的事情,我要好好修改一下參數,人類胚胎基因部分暫不用動,好了,你們回去吧。”

隨后屏幕關閉,我們站起身,窗簾隨著吹進來的來回擺動,今天陰天,別墅里的陽光更少,只有我們兩個陰森森的人。

我走在墨菲斯身后,慢慢掏出勒死雷蒙德餓細繩,現在是我離真相最近的時候了,我絕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墨菲斯突然轉身,后退兩步,靠在沙發邊上看著我說:

“哈里,你冷靜一下,我是來幫你的。”

哈里?

愣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他竟然知道我最初的身份,經歷了這么多事情,我都有些忘記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地下室了。

借著昏暗的陽光,我仔細在墨菲斯的臉上辨認。

“你是流浪漢!”,我脫口而出。

“叫我墨菲斯,來吧,主腦每周接受資料以后會進入復雜繁忙的運算之中,此時的防御最薄弱。”

我從巨大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跟著墨菲斯,他叩開一個暗門,我們從書房書架的后面走進密道。

光芒一下射入眼中,整個房頂都在發亮,四周是鏡面般光滑的金屬表皮,密道的盡頭上方,一臺儀器不斷掃動。

墨菲斯擋在我前面,我們一起走到密道盡頭。

墨菲斯拿出一張芯片,插入大門左側的卡槽,順利打開第一道門,隨后他指著露出來的電腦屏幕讓我操作。

這道門要靠我解開?我在記憶深處搜索計算,大門順利打開。

墨菲斯示意我向前走,我猶豫得邁過去后,大門瞬間就關閉了,我再也看不到墨菲斯。

我還在驚訝中,前方又打開一扇門,清新的空氣味道涌了進來,我只有繼續向前。

這是一個球形的房間,大型計算機操作臺遍布在房間四周,一個寬大的屏幕高高掛在進門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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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你終于來了,賓得正在忙,你去右邊第三臺電腦前看一下。”

電腦屏幕上方出現了一個年輕人,金黃色的頭發,消瘦的臉龐,期待的眼神正對著我看。

“你是?”,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哦,稍等,我換個身份吧。”

大屏幕上突然顯出墨菲斯的臉。

“是你?你一直在幫我?你在哪?”

“是的,等一下再說這個,你快去電腦前,只有你才能終結這一切。”

我半信半疑地走到電腦前,屏幕上是簡潔有序的程序代碼,一種熟悉但無法明示的感覺浮在心頭。

“哈里,你不會想這么做的。”

大屏幕旁的揚聲器響起不同聲音,我回頭看去,墨菲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工程師先生蒼老的臉。

“你,你是誰,墨菲斯呢?”

“叫我賓得好了,墨菲斯是一個意外,哈里,你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按照賓得的指示,我打開電腦上的日記本,一行一行的看著。

我叫賓得,2100年出生,這是一個地獄般的世界,隨著地球人口的增長,世界各國并沒有尋找到共贏共生的方法,第五次世界大戰一直持續著,所有人都在自私的爭奪各種資源,國家間、民族間的戰爭遍布全球,地球人口急劇減少。

我從帝國理工大學博士畢了業,我已經找到了根本解決人類問題的方法,只是還沒有決定什么時候啟動這個方案。

今天我得知,家鄉被蠻族入侵,無人生還。

我引發了一場遍布全球的瘟疫,除了我與我保留的十萬個試管嬰兒胚胎,地球上已沒有其他人類。

很好,一切從零開始,我構建了繁星市。

人類基因很復雜,我只能在46條染色體外為他們添加了第47條染色體,終于能夠控制每個新人類,是的,舊人類已經滅亡,除了我。

我建造了舊人類聞所未聞的計算機系統,可以精準控制繁星市的全部運行,從各行各業經濟發展到個人職業結婚生子,再沒有戰爭出現,沒有爭斗,沒有壞人,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繁星市運行了幾十年,基本按照我的設定在運行,我設立了新人類進化研究中心,專門實驗進化的可能,過去自然選擇出來的并非是最優,在我的干預控制之下人類才能真正幸福。

我老了,可能不久以后就會死亡,不過不怕,身體就去腐爛吧,我為自己制造了一臺自動手術儀器,可以把大腦從身體分離出來,獨立存活。

根據我設計的營養循環系統,我的大腦可以存活千年以上,千年以后如何,希望新人類能夠為我解決這個問題。

哦,到了生命的最后,我突然感覺很孤獨,我結束了丑惡的人類舊世界,建造了完美有序的繁星市,只是感覺很孤獨,大腦營養系統就多造一個吧,如果能有人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其實最近我在反思,我這種類似上帝的行為到底有沒有意義,我干預了自然進化的過程,也許不管是毀滅還是生存,讓人類自行決定是最好的?我想不出答案來,不過我可以把我做的一切回退回去,只要銷毀全部醫院的生產中心,不再給新生兒胚胎添加第47條染色體就行。

賓得的日記到這里就結束了。

“那么是你殺了全世界的人?現在又控制著每個被你改造了基因的人?”,我轉過身對著工程師先生說。

“沒錯,或者說,是你。”

“罪大惡極,跟我有什么關系。”

“一百年后,我實在太寂寞,于是我在自己的思維中創造了墨菲斯,但是沒想到他發展成為不受控制的獨立人格,又過了一百年,墨菲斯變得越來越極端,他瘋狂得支持我的身體消亡以前銷毀生產中心的想法,可是我已經想通了,與其讓人類無序戰爭,不如就由我這么控制著,還可以確保每一個人安全穩定的活著。”

我看著工程師先生,或者說賓得,他繼續說:

“墨菲斯知道,要想啟動銷毀計劃,不再給人們添加染色體,必須有我生前的真實身體,才能通過身份驗證,于是,他把我們的基因組復制了一份,制造了你,你是沒有第47條染色體的,所以你有獨立的人格與意志,而且你也有與我類似的性格與能力。”

他說的越來越瘋狂了,我是賓得與墨菲斯的克隆人?

“性格?我怎么會和你一樣!你是惡貫滿盈的人類罪人。”

“哈里,好好想想,為了達到目的,你還記得殺了多少人嗎,我們是一樣的,普通人的生命,在我們看來,只不過螻蟻一般,都是行尸走肉。”

我一時語塞,我終于發現了真相,卻是我自己制造的真相。

突然大屏幕模糊起來,墨菲斯的臉逐漸顯露出來。

“哈里,動手吧,讓真正的人類重生,讓這個被機器控制的世界消亡吧,讓世界回歸自然,讓人類重生吧。”

我本不該猶豫,我恨這個世界。

但是,賓得說的沒錯,我和他是一樣的,這個世界,也許只有像現在這樣才能永恒運行下去吧。

“哈里,不要猶豫,我堅持不了多久的,賓得又快出來了,他很擅長演講,能控制你的心智,哦,他要來了,賓得,想想琴!!!”

墨菲斯的臉再次模糊,賓得回來了。

“真該死,墨菲斯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在我清醒的時候還能出現。”

“哦,哈里,你不要做傻事,不要啟動它!”

我幾乎忘記了琴的事情,謝謝你墨菲斯,我絕不能接受琴那樣的悲劇發生,我坐在電腦前,身份驗證通過,我按下回車鍵。

“不!哈里!”

賓得的聲音逐漸變弱,直到屋里一片寂靜。

我看著模糊的大屏幕,賓得已經不存在了,我倒不知道,這個程序會攻擊賓得。

不過無所謂了,這個世界將接受一場大變革,我要回到城市里去,希望能幫助更多人。

結尾

就在我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大屏幕閃了閃,出現了墨菲斯的臉。

“墨菲斯,沒想到你還在。”,我有些疑惑,看著墨菲斯說道。

“哦,當然,我重新設計的程序嘛,只有賓得那個傻瓜才以為那是毀滅生產中心的程序。”

怎么回事?

“你說什么?我執行錯了程序嗎?”

“當然沒有,你做的很完美,我的小伙子,賓得也沒有騙你,只是我在幾十年前把咱們之前寫的程序做了個修改,我只是需要除掉賓得,這個煩人的家伙,誰要與他的意識共存。”

“哦,可憐的哈里,看你驚訝的小表情,我不過是耍了個小把戲,你是非常關鍵的存在,我真的要好好感謝你,我現在是繁星市的主人,我是上帝。說吧,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為你在城里建造一個宮殿,安排你想要的一切。”

墨菲斯,他搞的鬼,他騙了所有人!

我再次在電腦上尋找,卻發現已經無法操作。

“用咱們一樣的腦子想想,我做了手腳,還會給你改過的機會么,哈哈哈”

一定有辦法的,這個惡魔,不能讓他得逞。

我在整個房間里尋找,計算機操作臺,大屏幕,再后面是賓得當年制造的大腦分離手術臺,連接著大腦營養存活系統。

終于看見賓得、墨菲斯所存在的大腦,上面插滿了各種顏色的管子,存放在一組大腦營養循環系統里。

我搬起地上的椅子,用力砸向透明玻璃似的外殼,卻連個痕跡都沒有砸出來。

“不要做傻事,哈里,人一輩子做一件傻事就夠了,你不會對我造成傷害的,啊哈哈哈。”

我發現墨菲斯的大腦旁邊,有一套空的大腦營養系統,也有各種管線,也連接著整個繁星市計算機體系,看來只有這樣才可能改變這一切。

看了看旁邊的手術臺,我下定決心,躺了上去,合上蓋子,按下啟動按鈕。

“哈里,你在干什么,天哪,你不想活了!”

我只能試試了,當麻藥注射進我的血管,我感受到當年賓得躺進來時的忐忑不安與期待。

世界漸漸變黑,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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