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殘酷月光
“砰!”
黑色的槍膛里冒出藍色的火光。
男人高大的身軀踉蹌了一下,隨后直挺挺地倒下去。
他的胸口出現一個血紅色的窟窿,汩汩地冒出鮮血。
有個女人哭泣著撲到他身邊,雙手交疊幫他按住傷口,血還是不斷地涌出來,染紅了她的手掌和無名指上的銀戒指。那上面嵌著一顆豆子大小的紅寶石,浸著血色,閃著細碎的光澤。
吳悔騰地驚醒。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她胸口不斷起伏著。
窗外天色剛亮,熱氣卻順著窗子爬進來。獅城的炎熱向來不分晝夜。
她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頭柜下的冰箱,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冰涼的液體流進她的身體,心跳漸漸平息,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光腳走到窗邊。
她又做了那個夢,一樣的場景,一樣的開端,一樣的結尾。白洛凡依舊躺在她懷里睜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嘴里裝著來不及說完的話語。他的血沒完沒了地流了一地。
有只藍綠色的孔雀走到她窗前,嗷嗷地叫著,身上的羽毛光亮鮮艷。
“Good morning!”吳悔沖它打招呼。
圣淘沙島上這些美麗的鳥兒,長著高傲尊貴的樣子,習性卻跟中國家養的雞一樣,日出而啼,尋尋覓覓,一米高的臺階輕輕松松就蹦得上去。
身后的手機響起,吳悔從被子里翻出來,程瑾瑜給她打來了電話。
“喂,吳記者,你的年假休得怎么樣了?”
吳悔呵呵一樂:“愜意至極,樂不思蜀。”
“你都在新加坡待了半個月了,什么時候回來呀?”程瑾瑜那邊有此起彼伏的鳴笛聲,他應該在去學校的路上。
“快了。”吳悔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紅寶石戒指,回答。
“你們報社最近大出風頭,楚天吸毒被你們抓個現形,你又發了一篇長長的文章《聲音》,把當年的Leo和安然的事件類比,資料翔實,結語引人深省,我們學校傳播系的老師最近都在討論呢。你這《聲音》可算是一鳴驚人了。”程瑾瑜的話語混著嘈雜的背景音傳過來,聽起來模糊遙遠。
“還有,”他停頓了一下,“白洛凡訂婚了。”
他訂婚的新聞吳悔看到了,占據各個網站的頭版頭條,他們換了更奢華的排場,杜卿卿比上一次更加耀眼,他站在她旁邊,臉上表情淡淡的,眼神里面卻寂靜一片。他弟弟站在他們中間,開心地對著鏡頭比剪刀手。
上一次眾人落荒而逃的狼狽場景,已經被遺忘殆盡。
她繼母與男明星牽出婚外情,那男人不僅吸毒還將白薄遠推下了樓,這故事怎樣聽來都像奸夫淫婦為財而密謀的局。董事會一邊倒地擁立白洛凡為新任總裁,凌嬈手中的項目也相繼轉交給他,楚天更是陷入牢獄之災。
他忽而柳暗花明,前路平坦。
加之迤邐世界做他堅實的后盾,他在白氏已能穩穩立足。
“吳悔,”程瑾瑜開口,“你不會是被人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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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未婚夫》剛開拍不久男主角就惹上是非,眼看著劇集進度一再擱置,導演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晚上白洛凡做東,請陳亮和林禹吃飯,酒過三巡,話題聊著聊著又扯回到工作。
“Brian,這幾天季導天天給我打電話,問我換角的事怎么樣了?”陳亮放下酒杯,忍不住開了頭。這是他們合作之后的第一部作品,他自然十分重視。
“安然出事以后人氣下滑,形象受損,我倒是推薦了幾個適合的人選給他,不過,”白洛凡話音一轉,“許愿不同意。她說如果男主演不是安然,她也一起退出。”
“這樣啊。”陳亮聽完也若有所思,“如果男女主演全部更換,這動作未免過大,已經累計的觀眾基礎恐怕會有影響。”
許愿是他多年好友的女兒,像他的妹妹一樣,私下里因為安然的事找過他幾回,希望他能幫他一把。
白洛凡拿起酒杯重新為陳亮斟滿:“安然的事最近警方對外公布了全部細節,他確實沒有實質上的過失,大眾的反應現在也趨于理性,如果許愿一再堅持,我們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我看到吳悔發的那篇文章了,”陳亮低頭沉吟片刻,“寫得很好。我也在想,我們是否也被不同的聲音左右,失去了自我的判斷。安然一直是個不錯的演員。”
“安然最近剛與經濟公司解約,他現在的一切事務暫時由他自己打理,我最近有時間去找他聊聊。”白洛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陳亮看著他舒展不開的眉頭,開口:“Brian,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他一向這幅表情。”林禹替他解圍,“陳哥,來,我再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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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的天氣已是冬初,道路兩旁的綠色植被都褪色成枯黃,失去水分的落葉堆滿了街道兩旁。吳悔把大衣的領口又緊了緊,她剛從熱帶回來,一時還有點不能適應這里的冷空氣。
父母等在機場外面給她接風,吳悔拖著巨大的行李箱,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土特產,迎面給了父母一個大大的擁抱。
“臉曬黑了點,不過現在流行這樣的膚色,健康。”吳媽媽仔細打量半個多月未見的女兒,心情不錯。
“你媽媽天天念叨你,生怕你在新加坡迷路。”吳爸爸接過吳悔手里的行李,一家三口并排走在一起。
吳悔看著左右兩邊的父母,心頭涌上一股熱流。
“走吧,回吳家老店吃飯去!”吳爸爸轉頭對她說,隨后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吳家老店經過近一個月的裝修,店面比之前更氣派,里面還是保留著之前的風格,吳悔走進去左看右看,從前的那份古樸的親切感還在。
晚飯安排在二樓的包間里,吳悔脫下外套摩拳擦掌,她已經吃了許久南洋風味,那些復雜的辛香料幾乎讓她失去了味覺,她特別想念吳家老店的飯菜。
“吳悔,你看誰來了?”吳媽媽春風滿面地走進來。
吳悔抬頭一看,跟在她身后走進來的人,是安然。
“安然?”她下意識地叫了他的名字。
“是啊,前段時間我們裝修小安就幫了不少忙,我想著等你回來,正好請他一起吃飯的。”吳媽媽叨念著,臉上的表情笑開了花。
“小安,快坐下!”吳爸爸也難得殷勤起來。
吳悔看著安然掛著微笑的臉,那上面沒有蓋著瑩白的粉底,也沒有描畫出英挺的眉峰,更沒有精細的修容。他素著一張臉,穿著寬松的休閑服,有些屬于青春的朝氣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晚飯豐盛得讓吳悔險些以為是除夕夜,她食指大動,安然也丟開了所有偶像包袱,她爸媽不住地盯著她和安然看,眉眼間都是滿意。
吃完晚飯安然執意送她回家,她爸媽再同意不過,碗筷都沒收就催促他們趕緊離開。吳悔看著他們掩不住的笑意,心里滿是無奈。
在新加坡這些日子,她天天在貼吧潛水。安心們快要思念成疾,吧里全是心疼他的聲音。安然的微博一直定格在公布戀情的那條,外界猜測他有意退出,粉絲們更是發起了“安然你快回來”的話題。
那六個字天天占據熱搜前列,她每每看到,心中都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