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的故事(中)

簡書,錯過

七、大學

九月份,白水順利入學。入住這座美麗的南方小鎮,一切新鮮而美好。

這仿佛是一列飛速運轉的列車,白水繃緊身上的每一根神經,不能出任何差錯的向前奔馳。唯一的一條軌道,無止盡的奔馳。然而高考就那么結束了,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驚天動地,沒有想象中那樣判定生死。一下子列車不必再向前奔了,白水又陷入奶奶去世的無盡傷感之中。如今步入大學,換了環境,換了身份,一切就都好了。

然而,與白水想象的充實不同,大學是這樣的空虛無聊。盡管白水花了大量的時間泡學校那座三層的古老圖書館,買了新手機,時而會逃課出去上網逛街,日子依舊充斥著無盡的空虛和無聊。

于是白水又去打了幾個耳洞,在腰間紋了一只小小的墨色的蝶。這樣折騰完,白水就已經習慣了大學這種浪費生命的模式。

阿城是白水在那家紋身店里認識的。紋身店的名字叫“墨蝶”,最拿手的的花樣就是白水挑的那款小小的墨色的展翅欲飛的蝶。自然,那款也不貴。阿城是那家店里的店員,高中畢業就在這家店工作了。那天,白水被當做一個不重要的客人交給阿城,白水看著阿城年輕的臉,覺得不靠譜,堅持不要紋身。阿城苦勸無果,最后還是老板娘出面搞定了。小小的紋身在腰間,精致充滿力量。為了使紋身牢固,顏色不暈開,都不敢沾水,時時拿紙巾墊著生怕蹭掉了顏色。連老板娘都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聽話的客人。”

白水對阿城并沒有什么興趣,她像一只剛剛出窩的小貓,謹慎的探索著這個世界。阿城是典型的南方人,嬌小白嫩。每天下午吃過晚飯,白水就拎一本書到操場邊的臺階上去坐著。阿城不久后會來,坐在白水的身邊,說數不盡的情話。白水翻著書頁,聽阿城說甜言蜜語。從“你是我見過的最不一樣的姑娘”到“我很快就辭職創業,給你過好日子”,從“我會做家務”到“我帶你去世界各地旅行”。白水覺得,從沒有真正談過戀愛的她,把一輩子的情話都聽完了。如今白水對情話完全免疫,還真的要感謝當年的阿城,只是不知道阿城說這些情話會不會膩。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當時白水的腦子只有一句話流動:“我不是第一個聽到這些情話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有一天,白水依舊聽著阿城描繪著未來,天色漸漸暗下來,白水把書合上,望向遠方。看到一個男孩子拍著球,朝他詭異的笑。阿城依舊流暢地說著他的情話,白水望著男孩子笑笑,男孩子手里的籃球就砸了過來。白水看著球砸過來的,連忙閃開了。可惜阿城躲不及,被砸到了。

男孩子走近,就是迭聲的道歉,還轉身大罵同伴:“別瞎扔好不好,砸到路人了吧,趕緊滾過來道歉!”

白水掩著嘴笑,阿城不好發作,只得悻悻作罷。

男孩子撿了球走人,白水對阿城說;“明天你不必來了,不然再被球砸到怎么辦?”

白水望著男孩子遠去的背影,阿城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話便不能分辨了。

第二天傍晚,白水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翻著一本書。她想著,昨天那個男孩子是不是會來。至于阿城,白水是不在乎的。人生苦短,哪里有那么多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阿城按時來了,坐在白水身邊。而今的白水更是無心聽他講情話。天擦黑,白水合上書望向遠處的時候,又看到那個男孩子拍著籃球笑盈盈的走來。

白水忍不住笑了,果然不負她今天的等待。

“嗨,黑妞!”男孩子這樣打招呼,并且示意同伴可以先走了。自然有同伴吹口哨嘻哈著起哄。

“哪里有你黑!”白水這樣反駁。

“你們認識?”阿城問。

“現在就認識了,我叫張偉,隔壁體育學院的,來借一下你們的操場打個籃球。”

“開什么玩笑,我們宿舍的借你們的塑膠跑道跑步呢,你們是體院,操場肯定更專業。”白水伶牙俐齒的反駁。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交換場地,各取所需’,你同學去那邊偶遇個帥哥,我來這里偶遇個你啊!機會都是自己創造的嘛。”

白水一時無語,聽多了阿城的甜言蜜語,這個叫張偉的話就生動有趣多了。

“黑妞,你叫啥名兒?”并排走在深秋的校園里,踩著落葉走在兩排楊樹間的路上。他們甚至都沒發現阿城不知何時知趣的退了。

“我這叫小麥色好吧……我叫白水。”白水無奈的回答。

“哈,白色的白?嗯……你的家族肯定深諳中庸之道。”

“這話怎么說?”白水好奇。

“你看啊,一家子姓白,肯定覺得太白了不好,所以生個黑妞來中和一下。不過白黑不重要啊,好看才是王道。比如,長成你這樣的,黑了好看,白了反而不好了。”

那天的落葉很美,漫天灑落的楊樹金黃色的葉子鋪了一地。空中飛舞著的,接在手中,看它小小的心形的樣子。白水覺得這樣的風景簡直是為此時的她量身定制的。

然而,禍福相依嘛。當天晚上白水接到姐姐白麗的電話,說爸媽抱養了一個剛滿月的小男孩兒。“二十多年了還不死心啊!”白水喃喃低語道,“但愿不要花掉我讀大學的錢才好……”

大學的自由戀愛就這樣開始了。張偉,來自北方沿海地區。游泳是好手,自然也曬的黝黑發亮。用張偉自己的話說:“本來報個南方的學校,指望著能找個南方的水靈姑娘改善下基因。現在可好,那么大老遠跑來,遇到個也這么大老遠跑來的黑妞。上天對我不薄啊,這趟折騰。早知道這樣,我直接去讀北京的大學多好。”

聽到“北京的大學”,白水還是不禁愣神。想到了林森,北京,大學,一個未赴的約。

然而這樣的念頭只是一閃,就被拋到腦后了。及時行樂,這是白水從奶奶那里學到的。死掉的人不會再活過來,那么活著的人就應該好好的享受生命。人都是要死的,不必糾結,結局都是一樣的。而活著的時候可以使勁折騰,反正到最后都是死亡買單。

張偉是一個很運動很陽光的人,像所有年輕人那樣自信,張揚。他的戀愛也是,是陽光下生長的花兒。

白水很快作為“張偉的女朋友”和“張偉的朋友們”認識。他們一起約著去學校周邊徒步,旅行。

張偉是一個人護短的人,緊緊的護著白水,生怕她會被欺負似的。他牽著白水的手,宣告天下,這是他的女朋友。盡管他因此被嘲笑,也是滿不在乎,覺得好像是光榮似的。

一次,他們去一處小山上玩,山間有潺潺的流水,一層一層的節流,形成綠色梯田一樣的波光粼粼。白水蹲在水邊,接住上一層梯田的流水,感受山間清涼的水滑過指間。好像抓不住似的,從手指間滑過,留在手上一片滑膩。

“張偉,你來!”白水喊著,“你看這水,是軟的。”

“軟的?可不是軟的,難不成你家的水是硬的?”張偉嘻嘻哈哈的來接水。

“不是,你感受一下,北方的水含礦物質多,所以水質偏硬。南方的水軟,你握一下,感受一下,是不是?”白水滿懷期待。

“是有點兒?”張偉疑惑著。然后突然就轉變了注意力,把手上的水彈向白水,一邊喊著,“都是水,你感受一下。”

“哎呀別鬧,待會兒掉水里……”

“不知道白水含礦物質多不多啊?來讓我感受一下。”說著不顧過往的人流,過來把白水抱起來轉圈。

“你別,這么多人呢!”

白水感受著張偉結實的肌肉,他強壯,有力量,對白水愛護有加。白水想,大概就是他了。

日子不緊不慢的滑過,白水和張偉的戀情穩穩的發展。早餐,張偉送到樓下;傍晚,他們去初次見面的操場;周末約著朋友們一起玩。偶爾張偉陪白水泡個圖書館;偶爾,白水陪張偉通宵打dote。開始的時候,張偉還是很樂意白水陪著一起玩,也很樂意帶著,說是女朋友,請大家多關照。但是很快,女性在游戲方面的先天不足就暴露無遺,白水被罵得體無完膚。自然也就默默退了下來,安心刷個電影。掛著QQ,踩個空間,寫寫日志,聽聽歌。

白水寒假回家,暑假就留在大學所在的小鎮酒吧打工。調酒師,白水在圖書館和網吧學的。白水感慨,感謝dote完全吸引了張偉的注意力,白水才能把注意力從張偉身上移來,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大二暑假,張偉回家,白水在酒吧打工。酒吧的名字特俗,叫“青春”。酒吧離學校兩條街,白水晚上在酒吧上班,白水在學校申請了留宿。

臨近開學的時候,一天晚上,白水專心調酒,有個外國帥哥突然喊她,“嗨,你的蝴蝶很漂亮!”

“嗯?”

“蝴…蝶,butterfly.”一邊做出飛的動作。

“噢,蝴蝶。”白水連忙拉她那件白T恤。她今天穿了白T恤和短褲,剛才認真干活,一不小心腰間紋的蝴蝶就露了出來。

“謝謝!”白水這樣說,一邊腹誹“K,老外的英文就是好!”

“Can? you? speak? English?”外國帥哥真誠的問。

“NO!”白水腦子都沒過,直接拒絕。

“好吧,我要這個。”酒單上指著給白水看。

“君度,好的。我也喜歡這個。”

“你也喜歡?我請你喝一杯好不好?”外國帥哥真誠的。

“我在工作。”白水冷漠的繼續工作。她自然不是討厭帥哥,只是極度討厭一個外國人在中國的地盤上耀武揚威的說英語。在中國,說中文。說英語,不接待!白水繼續腹誹,腹誹歸腹誹,這個外國帥哥的中文還可以,雖然陰陽怪調的,但是至少聽得懂。

“是這樣,我叫邁克,我在這里的一所大學工作。那個大學就在這個后面。”說著手往后指,“我今天剛到,我教英語的。”

白水一看,我去,那不就是自己的學校嘛!出于護短的心理,立馬臉上掛笑,調出所有的親切和友好,和這位國際友人攀談。代表了所有中國人歡迎他來到中國。

開學之前的幾天,白水和這個外教又有了幾次接觸。白水覺得這個外國帥哥還是很好的。不過她很快就結束了打工。雖說酒吧打工都是晚上,開學打工也不礙事。但是白水覺得,讀大學還是學習最重要,掙錢是畢業后的事兒,眼下大學,最主要的還是多學些東西,享受生活。

白水從酒吧拿到八百多塊錢,是白水一個多月的生活費。買什么禮物給張偉呢?馬上開學,網購怕是來不及了。于是白水拉著早到的同學去逛商場。白水看上一款打折的品牌的背包,張偉喜歡運動,剛好合適。398,買了回來。

送完禮物,敘完別離,日子一如既往的進行。

第二天上課,白水驚奇的發現,那個邁克居然是這個學期的外教。邁克找到機會問白水“為何課下不肯跟他說英文?”

“課上是為了學習,老師。”白水禮貌的回答,“但是課下時間,這里是中國。在中國應該說中文,老師。”

“你很愛國?”

“所有的中國人都愛國,老師。”白水回答。

之后邁克對白水多了一份親近,邁克自己解釋這為“印隨效應”,即,鴨寶寶破殼后,會把它看到的第一個龐大的會動的生物當做媽媽。而人類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中,會習慣性的依賴第一個對他展示友好的人。

八、第一次分手

這個冬天,白水的課程排很滿。張偉那邊打游戲也粘。他們維持著穩定的男女朋友關系,不纏人,不打擾,每天互道晚安。

直到初冬的一個周末,白水天擦亮就爬起來,去給宿舍的姐們兒買學校對面的煎餅果子。這家太火,等她們正常爬起來,人早收攤了。白水最勤快,就攬下了這活兒。

初冬的早晨,天蒙蒙亮,穿過枯樹的街道,白水裹緊外套,哆哆嗦嗦地站在攤前排隊。前面只有倆人,但是不知道他倆要買幾個呢!白水這樣想著:“干嘛不在學校門口呢,這樣不用過這條馬路。明知姑奶奶我不會過馬路,要不是剛才過馬路慢了,我現在差不多該排到了。”搓著手這樣想,抬頭看是一家賓館的招牌。“原來是這樣……”白水不懷好意的笑。

很快她就不笑了,我看到張偉挽著一個很高女生從賓館走出來。白水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是盯著他們看。

女生注意到了白水的目光,拉拉張偉的袖子,示意他看這邊。

張偉和白水目光相對,低下頭,站定了一下,拉著女生要走。

反而是那個女生抿嘴笑,拉著張偉走過來,在白水身邊站定,笑道:“你想必是張偉的那個小女朋友了?我就說他,別那么著急出來,大冬天怪冷的。他非說要早點兒,怕女朋友撞到。你看,怕什么來什么吧?”

張偉低著頭,局促不安。反而是白水先反應過來,壓制住狂跳的心和馬上要滾落的淚,聲音顫抖著問:“張偉,你,你有什么解釋的沒?”

白水期待能得到一個解釋,可惜并沒有。張偉只是說,這是玩游戲時的一個朋友,并不是認真的。

那天,白水買了煎餅,拿回宿舍。然后去等圖書室開門,在圖書室翻書,默默的流淚。中午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吃些東西,就去食堂打了飯,可惜并沒吃一口。下午,她躲在被窩里哭。直到逛街回來的李娜發現了她。

“你怎么了?”

白水哭,只是哭,說不出一個字。李娜抱著她,讓她哭,直到她哭累了睡過去。中間李娜還體貼的讓她喝了一次水。

第二天,依舊是哭。第三天周一,也是哭,只是不那么嚴重了。撐著上了一天的課,晚上的時候,她發現有份作業還沒做,就說去學校旁邊的網吧通宵做作業。

宿舍的人不放心她,派李娜跟著一起去。

做完作業,發老師郵箱,晚點十一點十一分。白水趴桌子上覺得脫力,李娜連忙站起來說去買水。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白水不明白張偉為什么那么說,為什么會這樣。如果一切能回到從前,從前,白水突然想起從前,初中,那個紙條。

紙條,林森。

白水爬起來,回憶那張紙條。

“打開QQ,添加好友,7707532,七位,七位,一二三四,五六七”白水拿手指點著,一位一位數過去,“應該就是這個了”白水喃喃低語。

點確認,顯示“北京,蓋世英雄”。

一陣莫名的狂喜,心跟著跳亂了節拍。

小心翼翼的點“加好友”。居然直接通過了!

“這個林森,這么不矜持,連個驗證都不需要!”白水想著,打開對話框。

還沒等白水說話,對面打字過來。

“嗨,淼淼,你是水兒嗎?”

“那個,嗯,是我。”白水緊忙回答。

“我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林森,白水”白水回答。

“哇,白水姐姐,真的是你啊!我是林森的女朋友。”白水看到這串字發過來,心開始一寸一寸往下沉。明明沒報什么希望,可還是感到很失望。

“林森去買泡面了,他走之前還專門囑咐我注意這個QQ號呢,說白水姐姐可能會加。”

“他總是這么說呢!”文字接連發過來,白水仿佛能聽到一個小女孩兒嘰嘰喳喳的聲音。

“那個,我有事,先下了。”白水做賊似的,慌亂的關了QQ.

李娜拿了水回來,正好看到白水在愣神。

“你怎么了?失戀這回事撐過這幾天就好了,別放心上哈!”李娜安慰她說。

“不是這個,那個,白娜。”

“什么這個那個的啊?”

“嗯,我大概要跟邁克去美國了。中國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了。”白水注視著天花板上的一盞水晶吊燈,說。

(未完待續)

慕楓

2017-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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