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新牌拿到了桌面上,代平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舊牌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眼鏡小伙這邊,一邊將自己的本金的雙倍數出來,一邊將剩余的錢攏好,恭恭敬敬的遞給了陳曉,陳曉拿出兩張遞給身后的馬仔,笑呵呵的把剩余的錢放進錢包。
代平這邊洗著牌,大門被推開了,一個馬仔陪著一個絡腮胡一起走了進來。
代平這邊趕緊起身,說到:“哎呀,李總,你可算來了,我這給你占半天位置了”
絡腮胡用戴著金箍子的手拍了拍代平,說到:“今天幾個爛客戶,喝不了多少,倒能扯的很,一直陪到這陣子了,我說我就不來了,亮亮還不行的不行,你們人夠著呢嘛,還非要叫我來”
代平:“那不行啊,你不來場子不熱鬧啊,快坐下,來,給李總拿個紅牛,提提精神,今天大殺一下”。
說著,把絡腮胡讓進了座位,回身輕輕拍了拍陳曉的肩膀,陳曉也就起身跟著代平走了出來。
出了小院,上了車,代平給開車的馬仔說:“讓外面這幾個盯好點,最近查的嚴,有情況抓緊給里面報,送我和陳總到賓館”
走在路上,代平轉身問陳曉:“你怎么知道他牌小”?
陳曉微微一笑說:“你不也知道么”?
代平嘴一咧,說:“今晚和我住,咱倆聊聊”
很快,來到了明海賓館,代平領著陳曉進了一間套房,給陳曉讓了一根煙,之后就給前臺打電話,讓送一箱啤酒上來。
點上煙,代平往陳曉身邊一湊,小聲說到:“你平時玩牌”?
陳曉抽了一口煙,反問到:“我玩不玩,你看不出來”?
代平說:“是啊,看你拿牌,數錢,也不像常玩的,不過你今天這把牌,打的真的可以,你知道不知道,老張在咱們這名氣大著呢,一般人真搞不過他”
代平又往陳曉身邊湊了湊,腦袋貼著陳曉,用更小的聲音問到:“你好好說,你到底怎么看出來老張牌小的”
陳曉瞇了瞇眼,微笑著說:“你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老張看牌之后,把牌攥在手里,牌都被捏的有點彎曲變形了,你難道沒看出來”?
代平咧嘴一笑說到:“我看出來了,可是你咋就分析他牌小呢”?
叮咚。叮咚。
服務員來送酒,短暫的終止了他們的對話,代平起身把酒提到茶幾邊上,遞給陳曉一瓶。又繼續追問:“我知道他牌小,是因為他在我的鍋上玩了好長時間了,你怎么一次就看出來了”?
代平幫陳曉打開啤酒,陳曉喝了一口,笑笑說:“你還記得他拿順子那一把不?他看完拍,是把牌放在桌面上的,而這一把,把牌攥在手里,說明肯定和順子牌完全不同,那順子如果算中等大牌,他這次不是很大就是很小,對不對”?
代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陳曉繼續說:“然后呢,他把牌攥的都變形了,說明他緊張了,緊張吧,我估計是一方面沒和我打過牌,我突然發招,他摸不清我的套路,另一方面吧,我猜他牌小,面對我不停漲價,他有點緊張了”
代平端起啤酒,和陳曉碰了一下,不斷回味陳曉的話。
喝著喝著,代平又問到:“那你前面怎么就敢不看牌的情況下,幫小眼鏡上牌”
陳曉呵呵一笑:“那會真的啥也沒看出來,我就覺得他前面輸那么多次了,這次怎么也該贏一把了吧,再一個看他輸多了,想幫他一把”
代平不由的嘖嘖嘖三聲,說到:“你果然是不怎么玩,這你都沒看出來?小眼鏡就是牌太小了,所以才不開牌,他開不起來啊,我們都看出來了,要不然為啥老張敢悶著跟,知道他牌小,也沒錢了,就你還敢幫他上”
陳曉苦笑一下,說到:“是啊,我也是看了牌才明白他為啥沒錢了還不開牌”
代平拍了拍陳曉:“幸虧你后面機智,將計就計,讓老張也摸不清門道了,不過講真的,第一次和你碰,堵住也不算太大,老張也算放你一馬,不想和你糾纏”
陳曉向沙發后背一靠,說到:“我第一次和他玩牌,他肯定要犯迷糊,這點我算清著呢,所以我也沒怕他”
兩個人,就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了酒,聊了聊過往,聊了聊人生。
聊天中陳曉才知道,代平那些年由于父親再婚,還生了個妹妹,他在家也待的不舒服,繼母和他矛盾也越來越多,最后居然要求他住沙發,給他妹妹住,中學畢業后,他就離開了家,自己在社會上闖蕩,從海鮮市場賣魚,到跟著幾個社會大哥,每幾年就為了幾個鋪面的地盤之爭,打架被判了刑。
出來后,工作也找不上,就籠絡了一些社會上的兄弟和過去的獄友,搞起了賭場生意,這幾年在本地也小有名氣,他的賭場不讓老千進,相對比較公平,賭徒們也信他人品,基本都在他這里玩,近幾年賺了不少錢。
兩個人喝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半夜,陳曉正瞌睡連連,門敲響了,代平打開門,兩個馬仔提著意見箱就進來了,看到陳曉在,馬仔一邊用嘴超陳曉怒了怒,一邊說:“哥,散了”
代平淡淡的說了句:“沒事,自己人”
兩個馬仔就把意見箱放在了茶幾上。
代平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意見箱的小鎖子。
箱門一打開,里面的錢就往外涌了出來,鋪滿了一桌子。
代平一邊歸攏錢,一邊問:“小眼鏡最后還是輸了吧”?
馬仔回到:“是啊,最后還是掛了9萬的帳走了,我們給他說清楚了,明天給算跟腳的板,按九七板算,明天不還,一周內還,按九五的板算”
代平呲呲嘴,從意見箱里拿出兩沓錢,遞給馬仔,一邊說:“工資給發了多少”?
馬仔說:“場上的8000(場上打牌的人,不論輸贏,結束時老板都要發點錢,名為工資),自己人的6000(自己人的工資,指的是里面服務的馬仔和門外放哨的馬仔,辛苦一晚上給的薪水)”
代平說:“行,這些拿去吧,剩下的你們幾個拿著喝酒吧,對了,小眼鏡最近別讓上場了,最近這幾個他打不過,你們也別急著問他催錢,等他爸那個拆遷款下來了,讓他把板平了,再安排他和四姐他們幾個玩玩,讓進上點,不然以后不好好玩了,他家拆遷款還多著呢,這種的要拉住,不要讓別人拉走了”
兩個馬仔拿了錢,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房間,陳曉一邊幫代平整理錢,一邊咂舌頭:“哎呀媽,看你們也沒抽的太狠,就這么幾個小時,抽了這么多?5、6、7、8,這差不多有9萬了吧”
代平一邊從臥室提著行李箱往外走,一邊說:“今天這是小場子,隨便玩玩,我也就掙個辛苦費,真正大場子,你都沒見呢,這最多就算個喝酒錢”
饒是陳曉是聽說過開賭場賺錢,有心理準備的,但一晚上9萬,還只是小場子,也讓他吃了一驚。繼續說道:“要不你這生意好,安排的行云流水啊?你咋就知道小眼鏡肯定輸?你還知道人家家里拆遷款快下來了”?
代平打開行李箱,里面已經有半箱錢了,一邊往里繼續裝錢,一邊感嘆的說:“其實啊,在我這,能來玩的底細都被我摸清楚的,有手藝的,會出千的,在這個行當里我幾乎都認識,根本不讓他們進,即使我沒見過的,看他玩兩把,我就能看出來。你要知道,在我的場子里,人一坐齊,我就已經知道誰贏誰輸了,他們打牌的水平,經濟實力,我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賭博這種事,就是劫窮濟富,越有錢的人,心態越好,膽子也越大,不在乎一兩把的輸贏,越窮的人,心態越差,而且很在乎每一把的輸贏,用我們的話說,就是稀錢又稀牌,該開的不開,該跑的不跑”。
陳曉聽的頻頻點頭,回到:“所以,每個人輸贏都在你掌握中,你只要讓他們保持某種微妙的平衡,你的場子就可以一直開下去,你也就一直有錢賺”
代平裝滿了行李箱,蓋上蓋子,放在了茶幾邊,點上一根煙,吐出一個眼圈,緩緩的說:“其實也是個周期性的,比如最近玩牌的人少,我就要控制好,今天安排一個點子,和另外幾個常客玩,大家肯定都這個點子。而下一場呢,我就要保護點這個點子,安排其他點子,讓他贏一點,總之就是不能讓他們傷了根本,以保持場子一直有人來玩”
代平喝上一口啤酒,繼續說:“但是如果最近來了大魚,為了確保不脫鉤,很可能就讓把小眼鏡這種點子全貢獻出去了,先把大魚喂飽了,才好起桿”
陳曉聽的目瞪口呆,講真的,他從來沒想過,賭場還有這么多門道,更沒想過,賭場老板原來還有這么高屋建瓴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