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文、凌星虹
老爹見我拿著他剛遞過來的一袋龍眼,一邊走一邊剝了就往嘴里送,便興致勃勃地說:“走,去坡上看一下那棵龍眼樹摘得到龍眼不?”我把一顆剝好的龍眼含在嘴里,驚喜地瞪大眼睛:“還有?在哪?誰的?”他說:“夏伯的。”
? 我是挺喜歡吃龍眼的,可已經不再饞到需要這樣邊走邊吃、一點也等不得的樣子。但不知怎么,在老爸面前,自然而然就這么做了,想來,是因為覺得他看到我貪吃的樣子,應是開心的。
我們一邊往坡上走,一邊與坡下那在房子外洗衣服的三嫂打招呼。說著話,三嫂的聲音聽不見了,我們抬頭就看到了那棵龍眼樹。那樣高的一棵樹,就在我們原先的老宅子旁邊,我才恍然記起,原來是這棵啊!記憶帶我快速回到多年前,小時候他們大人可沒少為這棵樹紅過臉!
有一次我嘴饞加眼饞,偷偷爬上這棵樹摘龍眼。正摘得起勁,被經過的夏伯發現了,他在地上大聲吼了我一句,我當場嚇到了,差點摔了下來,好不容易抓穩了樹丫,便站在那里嚎啕大哭。
奶奶聽到我的哭聲,急慌慌趕出來,在樹下都嚇白了臉,大聲安慰我,喊我慢慢爬下去。后來她與夏伯便吵了一架。吵了什么我是不記得了,但我從此是不敢再看夏伯了,更不敢再往樹上爬,后來就漸漸喪失了“爬樹”的本領。
這記憶只在淺層一掠而過,我并沒有當回事。樹下夏哥兩夫妻,也就是當年夏伯的兒子,看我們走過去,與我們打了聲招呼。老爹停了下來,問他能不能摘到這些龍眼。在農家,隨意摘些菜啊果子啊互相送來送去,是最正常不過了。
我抬頭一看,龍眼樹長得更高了,我們已站在坡上,可就算兩個人疊上去,估計也夠不著它的果實。那滿樹累累的龍眼一串串高高掛著,看著著實誘人。可惜,老爹自己種的龍眼樹今年還沒結果呢。
夏哥說:“這樣怎么能摘得到?只有去外面新房子拿梯子。而且,這龍眼還不怎么熟呢!”
“那算了。”老爹說,語氣明顯帶了些失望,眼睛卻還看著那些龍眼,戀戀不肯去。
我一把拉了他往回走:“算啦,這么高怎么摘得到?”舉舉手中的袋子安慰他,“這一袋夠我吃的了,不要再摘了!太多,吃了胃疼。”
我們父女便晃悠悠地往回走,他安慰著我也安慰他自己:“反正我們明年也有龍眼吃了,明年我們那棵龍眼樹肯定會長了!”
一邊走一邊說著話,老爹突然轉頭瞅了我一眼:“咦,我女兒還挺白的呢!”
我低頭瞅瞅自己,原來今天穿了一身黑,可能會更顯白一些。抬起頭時,卻故意瞪大眼,驚訝地質問老爹:“咦,老爸你居然今天才發現我白?!”他笑起來:“好像以前沒這么白……”我不干了,更是夸張地瞪大眼:“怎么會?我以前就白!從小就這么白!一出生就白!我天生麗質啊!”
“你就吹牛吧!”他果然笑了起來,花白胡子在消瘦的臉龐上抖動了幾下,眼睛瞇得只成了一條縫。許是對我這種搞怪見怪不怪,他懶得理我,一到家便忙乎著摘他的菜去了。但我知道,他此時笑出聲來,那便是開心的。
老爹已明顯衰老了,體質大不如前,身材不再魁梧,背已悄悄駝了又駝。就算這樣有些佝僂著腰,他每天也還是忙前忙后地不停歇。任我一再勸他,年紀大了身體要緊,多休息……他統統都只當耳畔風。我知道,他有許多的不放心,有許多想要為我做的,他還做不到好好休息。
能逗他開心一笑,竟是我想到的,能帶給他的最大安慰了。想來甚是慚愧。很多時候,子女永遠都只能欠父母的,而父母,卻還永遠嫌自己給的不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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