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餡丸子
從什么時候開始,從理發店出來的我不再愁眉苦臉,我想,我應該已經不再痛恨理發師了吧。不,我是看整個世界都順眼了。
01
看著鏡中的自己,那毫無美感的發型,布拉的眼睛頓時濕潤了。
一旁的老板娘看出端倪,趕緊過來安慰。
“小姑娘長的真俊,這短發還挺適合你的,我們發型總監的手藝真不錯。”
“這年頭,哪個理發的不說自己是發型總監,不就是拐彎抹角推卸責任嗎?還怕我不掏錢跑了不成。”
這句話布拉沒有說出口,她突然想起網上的一個段子:每一次進理發店都是一次賭博,戴上眼鏡的那一刻開始,我便知道自己又輸了。
算了,愿賭服輸吧。
走出理發店時,地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看來搗鼓了挺久,睡一覺是明智的。
02
寒風和著雪沫子一溜煙地,從剛漏出的那截脖梗子灌進布拉的皮膚里,順著冰涼的血管爬遍整個身體。
她掏出手機,號碼剛撥到一半,手就像被凍住般懸在空里。
原本是想讓馬德來接的,但一想到他對自己新發型冷嘲熱諷的樣子,布拉瞬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近來,馬德似乎愈發嫌棄她了。炒菜味道不對;買衣服顏色不對;聽段流行音樂是沒品位;辦張健身卡是亂花錢,好像沒有一件事能稱他的意。
好在已經決定要離開了,為此布拉已經籌備了太長時間,從同居后的第二個月開始,從她的頭發及肩到齊腰。
03
布拉在心里安置了一個玻璃瓶,每一次和馬德的爭吵和摩擦都是一滴眼淚,存儲進去。
如今,瓶子滿了,她才狠心去理發店,完成一個和過去永別的儀式。
她的這些心事馬德應該還不知道,那個男人一向粗枝大葉,要不然也不會在今早提到結婚的事。
原本聽到那話時,布拉應該歡欣雀躍的,八年的愛情長跑終于有結果了,但那一刻她卻陷入沉默。
她呆呆望著穿衣鏡里那個目光暗淡的女人,想不起來已經多久沒有大笑過了。
馬德錯把她的反應理解成喜極而泣,但布拉明白,她已經不想嫁給眼前這個男人了。確切的說,是不想和他去過那種一眼能望到頭的日子。
04
用鑰匙打開門,屋子里冷清清的,她的腳步聲顯得有些突兀。
和預想一樣,馬德已經呼呼大睡,四仰八叉的和被子糾纏在一起,腿上都是雞皮疙瘩。
布拉走過去,為他重新掖好被子,這個習慣性動作在今天的她看來竟會過于曖昧。
她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塞進大大的行李箱里,從筆記本里拿出一封昨晚才寫好的信,輕輕放在枕邊。
走到門邊時,她突然停住腳,回過頭來環顧住了三年多的屋子,用眼神撫摸一件件自己添置的物件。
魚缸里,一紅一黑兩條金魚還在不停歇的游動著,但誰也沒有理睬誰,仿佛都拿對方當空氣。
它們想必是互相厭倦了吧!這樣想著,布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想要帶走它們的沖動,但終于作罷。
門關了!
05
“我想剪個頭發,不過肩就好,你隨便弄。”
時隔三年后,布拉又一次走進理發店,她的頭發實在是太長了,即使扎的高高的,還是經常拽住寶寶的手指。
她曾在心里發過誓,這輩子再不去理發店。
“那就給你剪到耳根,再燙個內扣怎么樣?”
應該還不錯,看著穿白襯衣、黑燈籠褲,行動間干凈利落的老板娘,她潛意識這么想。
理發師也很隨和,告訴她自己只會在發尾用藥水,讓她不用擔心哺乳問題。
接了3個電話,都是老公蘇黎打來的,提醒她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明明要照顧好的是他才對吧,一個人出差在外,怪冷清的。
談笑間,頭發很快就做好了,看著鏡中那個煥然一新的自己,布拉滿意的笑了。
06
走出門,外面的雨已經停了,陽光柔柔地撒了一地,踩上去連腳底都暖和起來。
再去逛個商場吧,嫁給蘇黎以后,衣服、化妝品都被他給承包了,總是穿著他挑的衣服出現在他面前,一點新鮮感也沒有。
信步走進一家店里,導購笑吟吟熱情接待。
“小姑娘氣色真好,皮膚白,我家的衣服都很適合你,喜歡哪件我拿下來給你試試?”
“就這件吧,給我拿件小號。”
隨手指著迎面一件淺褐色風衣,自己好像還沒有這種比較知性的衣服。
這件衣服是為她準備的,在試衣間里,布拉便認定了這件事。
舒適的觸感、精致的做工、合體的版型,原來不只有蘇黎才能挑到合適自己的衣服。
她興奮的在試衣鏡前轉了一個圈。
07
“再試試這條牛仔褲吧,風衣搭配牛仔褲最合適不過。”
導購小姐好心提醒。
布拉高中后就沒有穿過牛仔褲了,具體原因她已經忘了,只影影綽綽記得曾聽人說,腿粗就不要穿牛仔褲。
試試也沒關系,不好看大不了脫了就是。她再一次走進了試衣間,又再一次淪陷。
好像還缺一件打底衫,她主動要求導購為自己推薦。
導購麻利拿來兩件,她選了件領口大的,有設計感也方便給寶寶喂奶。
自己的買好了,她打算再去給婆婆買支護手霜,給老公買條皮帶,給寶寶買個帽子。
回家的路上,兩只鳥兒親昵的依偎在一起,唱著甜蜜的歌。
08
晚上視頻時,蘇黎稱贊了她的新造型,說讓他想起了當年認識時的畫面。
布拉這才發現,原來三年前,自己也剪了相同的發型。
那時候明明覺得自己留短發丑爆了,現在怎么無意間就喜歡上了呢。
撥了撥柔順的發絲,布拉暗自覺得好笑。
三年前,認識蘇黎時,她從未預料到自己會和這個男人扯上什么關系。
她因失戀出去散心,風景雖好,但布拉的眼里滿是憂傷。
為什么書中“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在現實面前如此不堪一擊,從決定戀愛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打定主意要誓死相隨的,可是又怎樣,難道愛情注定是個短命的玩意嗎?。
09
她不知道自己此生還能不能碰上愛情,所以在蘇黎走過來問她要微信號時,她謊稱說自己沒有。
這個蹩腳的理由,現在想起來,她自己都為當時的智商著急。
后來抵不過姻緣巧合及蘇黎的鍥而不舍,布拉抱著試試的心態接受了他的表白。
她也在心里放置了一個玻璃瓶,每一份感動都化作一滴幸福的眼淚流淌進去。
有一天,瓶子又滿了,她和蘇黎便順其自然的結了婚。
結婚前一夜,她又一次憂心忡忡。雖然確信自己要嫁的這個男人足夠靠譜,也期待和他一起踏進新生活,但她不相信距離和時間。
如果蘇黎做了什么讓自己失望難過的事,就用玻璃瓶里的眼淚抵消,至少也能維系好多年了吧。
布拉這樣勸慰自己。
10
至今,屬于蘇黎的這個瓶子里的眼淚還沒用用掉一滴。
但這個晚上,布拉失眠了。
因為她偶然發現,曾經屬于馬德的那個玻璃瓶里悲傷的眼淚,早已被歲月蒸發殆盡。
布拉忽而患得患失起來。
重新登上那個已經閑置了三年的QQ,留言板上馬德的祝福停留在最頂層。
馬德說,恭喜你找到了你想要的那個他,你們會幸福的。
那一刻,她淚如雨下。
馬德依舊在空間里更新自己的近況和心情,現在的他也有了新的歸宿,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是布拉陌生的存在。
最后一次見馬德,是他捧著一束玫瑰求她復合,花很美,但他滿臉落魄。
布拉沒有搭理他。
看到他過的好,布拉不禁慶幸自己當年的狠心離開。
看來,真的有對的那個人,蘇黎就是,布拉隨后小心翼翼的在那個滿滿的玻璃瓶上蓋上蓋子。
你還痛恨理發師嗎?向內看,那兒是不是藏著一個讓你生厭的自己,正在過著讓你生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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