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臨近,同事們都陸陸續續的回家去了。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我卻怎么也提不起回家的興趣。從小到大,每年春節都是在家里過的,形式基本沒多少變化,我有些厭倦了。同時自己也是大齡未婚青年,回到家里免不了被街坊鄰居、七大姑八大姨的輪番轟炸。而且,春節回家,無非就是吃吃喝喝,吹牛皮侃大山,我毫無興致。
春節在國人的心中意義重大,這畢竟是一個合家團圓的日子。很多人是不遠萬里,不惜跋涉千山萬水也要回家去。我知道,我的爸媽也在等著我回去。自從小妹出嫁以后,每年春節就我們仨了。我要是不回去,家里就只有他們老兩口,著實冷清。
但是,這一次,爸媽,對不起,我真的不回去了。
孤意已決,該去哪里呢?
拉薩,對,就是那座令我魂牽夢縈的“日光之城”。我登錄12306,竟然還有從北京到拉薩的臥鋪,一股熱血涌上心頭,真是天助我也。于是迅速訂票,下班后飛奔到迪卡儂,一站式購齊必備的物品。
這真的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1月25日,下午下班后我趕回住處取行李,立即前往北京西站,火急火燎的在八點前趕上了火車。當火車緩緩啟動的時候,我才真正的相信:這一次,夢想終于照進了現實。
拉薩,我終于要來了;不,我終于要回去了。
從北京到拉薩,四十個小時的旅途著實無聊。好在有一群與你有著相同想法的人圍繞在你的身邊。
我們那個包廂,總共有5個人,除了一個年紀稍大的中年男人不愛講話外,其余我們4個不久便熟絡了。
山西的霞姐;江西的陽童;河北的凌云;還有河南的我。我們四人,來自四個省份,且都是一個人去往拉薩。
在這個節點去拉薩的人,或者說任何一個去拉薩的人,大抵有著相似的心境。我們有些話不愿對熟悉的人講,卻愿意向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我們四個年輕人,嘰嘰喳喳,很快便無話不談。
我們一起分享彼此的食物,一起看窗外的風景,一起聊一些令我們感到困惑的話題。
不覺夜已深,于是各自洗漱回去睡覺。
列車在廣袤的大地上飛馳,第二日早上,我在沉睡中醒來,下了鋪位,站在窗前,望著外面,心中涌起無限遐想。為了減輕旅行負重,我沒有帶筆記本。可是此刻我多么希望手邊有臺筆記本啊,此情此景,我不得不借助文字才可以保存我的記憶。
我拿出手機,在便簽頁寫下只言片語:
一覺醒來,列車已經進入甘肅境內,窗外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荒蕪到沒有盡頭,處處散發著肅穆蒼涼的氣息,單調卻并不乏味。我喜歡這安靜的世界,我愛這無邊的曠野,我多么想變成一只羚羊或者是一頭牦牛,悠然自得的走在這路上。此刻,這片世界都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就是這天地之間的王者。
沒有高山,也沒有綠色,只有無盡的蒼茫的景色重復著。此刻祈禱自己千萬不要感冒,因前幾日的奔波勞累,身體出現疲憊的狀態,暗暗向上天祈禱,我這次是用了無窮的勇氣才出來的,希望上天讓我圓滿走完這次西藏路。扎西德勒!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大家也開始醒了,車廂里慢慢恢復了熱鬧。
這次出來我帶了毛姆的《人生的枷鎖》,希望旅行途中可以讀完。但事后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天真。
毛姆在《人生的枷鎖》種寫到:人有兩種自由,思想自由和行動自由。我認為,真正的行動自由的前提也是思想自由。思想不自由,所謂的行動也是機械而麻木。
臨車廂的一個姑娘在讀一本書,她手邊還有一本,我問可否借來一看。姑娘默不作聲,遞了過來。我一看,媽呀,推理小說,我是怎么也看不懂的。于是裝模作樣的翻了幾下,就還給了姑娘。
我一直覺得喜歡讀推理小說的人都深邃的令人難以捉摸,我只有頂禮膜拜的份。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中午,我吃了飯,爬上鋪位睡覺,臨睡前委托小伙伴到青海湖的時候一定要把我叫醒。還未到青海湖,我便醒了。剛跳下鋪位,一姑娘便拿著撲克牌過來問要不要打牌。于是我和凌云,陽童以及這個姑娘一起玩了會牌。正打的起勁,窗外一片藍色的湖水出現了。我們激動地扔下手里的牌,趴在窗戶上看湖水。
騎行青海湖是很多人的一個夢想,于我又何嘗不是。去年在蘭州的時候屢屢動了去青海湖的心思,奈何孤身未成行。
后來,我們又看到一片湖,再后來,又看到湖,搞得我們都不知道哪個是青海湖了,或者都是吧。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太陽慢慢向西偏去,那一抹夕陽色令我如癡如醉。我忽然就想到了那句經典的詩句: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雖然這里并非大漠,也沒有長河,但整體給我的意境就是如此。
晚上七點多,列車到達德令哈。這不就是海子詩中的德令哈嗎?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籠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這是唯一的, 最后的, 抒情。
這是唯一的, 最后的, 草原。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空空
姐姐, 今夜我不關心人類, 我只想你
而今,我途經這里,海子早已不在。
草長鷹飛,戈壁茫茫,牛羊成群,夕陽落余暉;
萬般憂愁,都付東流,斯人已逝,不見故人歸。
晚飯后,我們幾個人坐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婚姻這個話題,我們都是老大不小的年紀了,談婚論嫁自是該提上議程了。
81年的霞姐至今未婚,我們很是驚訝。霞姐一直說要找一個靈魂伴侶,這么多年了也一直沒等到。其實我也知道,在北京,大齡單身的人太多太多了。大家似乎都在等一個所謂合適的人,但很多人等了很多年依然沒有等到,迫于各種壓力便匆匆忙忙找了個人結婚。
Soulmate,可遇不可求的吧。
我們七嘴八舌,各自陳述著自己的觀點。
霞姐說這次去西藏是想凈化心靈。和我一般大的陽童和霞姐的愿望都是希望在2017年把自己嫁出去。凌云是個少年老成的大boy,93年的小鮮肉,我們覺得好年輕啊。但是為人處世卻成熟許多,在政府部門工作。家里也在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他喜歡攝影,背著一臺單反拍過很多地方,還獲過獎。
那么我呢?為何非要在這個時候來一次西藏?
對我而言,確實有種赴約的感覺。我之前說過,在結婚前,我一定要獨自一人來一次西藏。我總覺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吸引著我。我來西藏,也是想著要想清楚一些問題,想想未來的路到底該怎樣走。
不過后來我發現,要是你自己想不清楚,去哪里都一樣。就像有人說的那樣,若是心無處安放,走到哪里都是流浪。問題出現了,逃避總歸不是辦法,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王道。
難道說你看到雪山,看到圣湖,忽然淚流滿面,心底一下子就澄澈透明了?
難道說你喝著酥油茶,吃著糌粑,手抓羊肉,望著那群不停朝圣的人們,你就會有信仰了?
難道說你轉轉經,燒把香,登個高,許個愿,你就大徹大悟了?
列車到了格爾木,我們幾個下車拍照留念。然后回車廂睡覺,但是這個晚上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大約深夜12點左右,我在頭痛欲裂中醒來。我的胃翻江倒海,快要吐出來了。我知道這是高反來了,雖然供氧口已經在供氧,但是在海拔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高反還是如約而至。我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難受的要命。我喝了紅景天,似乎也沒起多少作用。就那樣一分一秒的熬著,我希望天快點亮起來,不時地看一下時間,越是煎熬越是漫長。
列車行將穿越可可西里,可惜窗外漆黑一片。
我想起大冰唱的那首《陪我到可可西里去看海》。
誰說月亮上不曾有青草
誰說可可西里沒有海
誰說太平洋底燃不起篝火
誰說世界盡頭沒人聽我唱歌
誰說戈壁灘不曾有燈塔
誰說可可西里沒有海
誰說拉拇拉措吻不到沙漠
誰說我的目光流淌不成河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不要未來只要你來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一直都在你在不在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我去劃船 你來發呆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姑娘 我等你來
誰說做個男人注定要蹉跎
誰說你的心里荒涼而曲折
誰說流浪歌手注定要漂泊
誰說可可西里沒有海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不要未來只要你來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一直都在 你在不在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我去劃船 你來發呆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姑娘 我等你來
是啊,誰說做個男人注定要蹉跎。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看一看藏羚羊,可好?
列車馬上到達那曲,我跳下床去,洗漱,等待。我坐在過道的座位上,拿出手機,寫字。
這一夜睡得是相當的痛苦,剛躺下不久,我的肚子就開始難受,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我輾轉反側,苦不能寐。不知過了多久才微微睡著。車上雖然供著氧氣,但我依然是呼吸困難。早上我在頭痛中醒來,窗外黑漆漆一片。列車馬上就要到達海拔四千多米的那曲。我渾身依然不舒服,但好在高反并沒有那么嚴重。過了那曲,最后一站就是拉薩了。今天,也就是2016年除夕,2017年1月27日,我終于來到了朝朝暮暮的地方。但愿此次行程一切安好,扎西德勒!
不久,他們幾個也陸續起來了。列車停靠那曲后,我走出車門,一股稀薄的冷空氣撲面而來,我走幾步都要氣喘吁吁。此刻紅彤彤的太陽正冉冉升起。我不敢在外面停留太久,不消幾分鐘便返回了車廂。
到了白天,高反的癥狀減輕了許多。中午12點半,列車終于抵達拉薩。
我戴上帽子,墨鏡,背上書包,出了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久違了。
嗯,這里的天果然很藍,這里的太陽果然很曬,這里的空氣果然新鮮。
拉薩,我來了;不,我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未完待續 )